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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线战败的元天穆撒腿一跑了之,半路上被凉风一吹,终于清醒了过来。怎么这么丢人现眼呢,自己可是刚刚被圣上封为上党王的爷们儿,初次交锋就吃了败仗,而且逃跑起来比兔子还快,若是让世人知道了,受人耻笑不说,上党王的尊严何在,今后还在不在上党地区混了。
这么一想,元天穆告诫自己要“知耻而后勇”,他猛然勒住奔马,收拢一路溃逃的残兵败将,居然有四万多人,就对随后赶来的左将军费穆悄悄地商量说:
“我军新败,刚获大胜的敌军必不设防,此时反戈一击,必然反败为胜,你我各率二万步骑,我攻大梁,你击虎牢,我拔大梁后即来增援你,我们共建战功。”
费穆听元天穆说得在理,此时袭击敌军,胜利的把握有百分之九十。当即各领二万人马,二穆分手,各击敌军。
事实果然如元天穆所预料的那样,鱼天愍占守大梁,正在庆功,分发战利品,将士们丢下武器,正在手忙脚乱地将财物揣进自己的腰包,没想到元天穆突杀回马枪,鱼氏的部队一时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抵抗,尽都壮烈牺牲,大梁城复归北魏。
陈庆之听说元天穆攻克大梁,带领七千白袍骠骑兵火速救援。元天穆早被陈庆之的一杆枪吓破了胆,听说陈庆之也杀回马枪,吓得急忙招呼兵将们商量对策:“将士们要去河阳行宫的,快随我渡过黄河。”
行台郎中温子升投笔从戎,此时有一股杀敌的勇气,见元天穆又要逃跑,拉住主帅的战马劝告说:“主上就是因为虎牢失守,才狼狈出行,驻跸河阳,元颢新入洛阳,人心尚不安定,今率兵迎击,没有不攻克的道理。若大王平定京邑,奉迎圣驾返洛,实是桓、文之举,舍此功而北渡黄河,功亏一篑,我实是为大王惋惜。”
元天穆点头应允说:“你说得不错,道理是这样的;可行军打仗并不是书生作文,更不是和敌人讲道理那么简单。”说完,武将不愿再和书生争论,竟然我行我素,毫无抵抗地丢弃复得的大梁要塞,命令士兵渡河往北溃逃。
费穆带领二万兵马进攻虎牢关,虎牢守将们正在喝庆功酒,丢掉筷子,拿起刀枪,仓促应战,几员战将嘴里还嚼着鸡腿即被斩于马下。主将们阵亡,守关的士兵就要开关投降。眼看胜利在望,没想到关键时刻,远道回来的侦察兵拉住费穆的衣袖报告说:“陈庆之率兵增援,元天穆不敌,溃退北上,已渡过黄河逃跑了。”
费穆一听此话,吓得不轻,没了援军,这仗还不知打到什么时候,胜负难定呀。急忙命令士兵停止进攻,准备逃跑。恰在这时,陈庆之率兵冲来,堵住了费穆的退路,虎牢关已经逃跑的主将胡光也呐喊着冲杀出来,费穆无力抵抗,就要逃跑,陈庆之拦住去路说:“孝基皇帝已在洛阳登基,费穆兄难道要跟随尔朱氏一道进坟墓吗?”
费穆并不知新皇帝的脾气,反正是北魏的皇帝,只要下马投降,好日子还在后头。于是,乖乖地归顺了新朝。
陈庆之押解费穆来到洛阳皇宫。费穆见到元颢,想讨好新皇帝,获得封赏,急忙跪地下拜,高呼万岁。元颢对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见到“河阴之难”的罪魁祸首,恨得咬牙切齿,冷冷地说:“你就是费穆。”
费穆献上一张笑脸,大言不惭地说:“陛下登基,微臣前来朝贺,晚到一步,还望陛下恕罪。”
元颢冷笑着讽刺他说:“好在你晚来一步,若果早来一步,这洛阳城恐怕就又要上演河阴惨案了。来人,把这个罪魁祸首拉出去碎尸万段,为河阴惨案的冤鬼们报仇!”
费穆吓得尿了裤子,不停地高喊冤枉,押送他的羽林军卫士一路杖击费穆全身,怒骂着:“你还觉得冤枉,你到河阴去向两千多冤鬼喊冤去吧。”愤怒的士兵一路呼喊着“为河阴死难官员报仇”的口号,围观的百姓不下千人,众人把罪魁祸首带到河阴,一刀斩了费穆的脑袋,百姓不解恨,纷纷投掷巨石瓦块,把尸体砸得粉身碎骨,为河阴死难官员报了迟到的冤仇。
陈庆之以七千骑兵,纵横三千余里,自铚县至洛阳,经大小四十七战,攻克三十二城,所向皆克,敌人闻风丧胆,或降或逃。连乳妇为哄小儿,也说:“陈庆之来了。”吓得小儿再不敢啼哭,创造了军事史上的一大奇迹。
陈庆之创造这样的奇迹,毕竟此人是南梁的将军,元颢对他却并不看好,两人为一些小事产生了不小的隔阂。特别是:元颢放着身边的魏国名将杨椿父子不杀,陈庆之心里很是不满,对元颢说:“陛下不诛杨家将,必将养虎遗患,此事若让梁主(萧衍)知道,恐为不祥。”
黄门侍郎祖莹巴结的是皇帝,根本没把一个南国的将军放在眼里,出班指责陈庆之的无礼,大声说:“陛下自为大魏国主,大臣中哪个该诛哪个该留,难道还要看你梁主的脸色,简直是岂有此理。”
陈庆之的话本来是为了点醒梦中人,也是告诫元颢要认清楚自己儿皇帝的社会角色,哪晓得祖莹来了个针锋相对。
陈庆之为彻底控制元颢,不得不转移话题,说:“我军兵将不过七千,远道而来,不服者还多,他们若知道了我军的虚实,联合起来,我军七千之众怎么抵御得住,是否应该再次报告梁主,增派援兵,以助我威。咸服四海。”
元颢没有急于表态,只是表示考虑考虑。他自入主洛阳皇宫以后,凡事都对陈庆之多了个心眼,并非言听计从了。
散朝以后,元颢留下临淮王元彧、安丰王元延明、黄门侍郎祖莹等人商量对策。元彧在河阴惨案中侥幸逃脱追杀,却在惨案发生后跑到血案现场抚尸痛哭,对尔朱荣恨之入骨,送还元顺等人的尸骸后,连夜逃往南梁。
在南梁期间,所有北魏南逃的官员上表梁王时自称魏朝官职为“伪”,唯有元彧风骨神秀,郁郁有正气,上书萧衍时仍自称“魏临淮王”,不卑不亢。并时时在萧衍面前表现出北归之意。萧衍挽留他,劝告他说:“昔王陵在汉,姜维相蜀,在所成名,何必本土。”
元彧回答梁王的话堂堂正正:“死犹愿回到北方。何况那里是我的故乡。”萧衍尊重元彧的意愿,放他复归北土。
此时见元颢征求自己的意见,元彧说:“陛下乃堂堂大魏皇帝,若假于萧衍卵翼,无异于元子攸之委身豺狼,况陈庆之时刻在左右徘徊,亦不能不防啊。”
元延明也担忧地说:“陈庆之的话也可利用,若让敌人知道我军只有七千人的情况,恐怕难以应对尔朱荣的虎豹之旅,不若请求萧衍再发精兵,助我军威,等到手中掌控的武装力量雄厚了,再向萧梁道声‘拜拜’,圣意以为如何?”
黄门侍郎祖莹说:“陈庆之不过七千人,已难制服。若再派来南兵,难道真要我们南向称臣吗?不如暂时让他去前线抵御尔朱荣,待两败俱伤时,再与萧衍翻脸。”祖莹是奸诈之人,他的意见的确奸诈,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上上之策,元颢采纳了他的建议。
陈庆之知道自己功高震主,受到元颢的猜忌,也就不再控制自己的部下,让他们以功臣的身份在洛阳城里放纵。
原来,南梁的士兵进驻北魏的都城,自视为天之骄子,开口闭口就撒泼放横说:“江山是老子打下来的!”这些兵痞们在洛阳街头估吃霸占,奸*淫烧杀,横行不法,河南尹属下的“宪兵队”也不敢惹陈庆之手下的这些功臣,只能忍气吞声,睁只眼闭只眼。
洛阳士兵们敌视陈庆之,诟病元颢为儿皇帝的不满情绪日渐滋长。元颢对南兵在洛阳的骄横虽有耳闻,但也无可奈何,只能是眼不见心不烦,整天躲在式乾殿里饮酒,吟诗、作赋绘画,玩金石,翻古书,乐此不疲,静观世变。
陈庆之请求增兵的表彰遭到元颢的拒绝,阅人无数的陈庆之知道元颢已生出二心,与南朝产生离心力,此时已经不愿再当儿皇帝了。为防备不测,就搬得离皇宫远远的居住,吩咐卫队随时作好应变的准备。
副将马佛念安排好卫队的防卫工作回来,知道这一切都是主帅为防备元颢举起屠刀的必然准备,就悄悄对陈庆之说:
“将军威行河洛,声震中原,功高势重,为魏主所疑,一旦发生不测,祸且及身。不如乘他无备,杀元颢,据洛阳,自立为帝,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将军幸勿错过。”
马佛念不知道念佛,却劝人举起屠刀,他就是刚刚被杀的费穆,或者当年的蒯通,陈庆之却并不是韩信。陈氏毕竟受儒家思想浸濡太深,摇头反驳说:“魏主元颢因我拥戴而为皇帝,若我弑主而立,岂不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让世人耻笑。”
马佛念再次诚恳地说:“我不是蒯通,大将军千万莫重演淮阴侯韩信的悲剧。”陈庆之再次摇头说:“北魏的形势我太清楚了,佛念兄勿再多言。”
两人的商量还没有结果,就有太监来请陈庆之进宫,说是“元子攸的部队已抵达河北黄河岸边,即将渡河,请将军进宫商议对策。”陈庆之随之进宫,指挥部队沿黄河一线筑工事,阻击北兵渡河。
南兵在洛阳横行无忌,大肆抢劫。高道穆哥哥高谦之的儿子高儒的家财被南兵劫掠一空,连夜逃到河阳。孝庄帝听说高儒渡河来到河阳,即在行宫接见他,询问京都洛阳的情况。高儒说:“南兵肆虐洛中,大失民望,元颢不问政事,败在旦夕之间。”
元子攸一听这话,深受鼓舞,指挥部队直抵黄河北岸,隔河与南军对峙。六月水大,双方就为争夺黄河上唯一的通道“城北浮桥”,展开激烈的争夺战,三天历经大小十一战,尔朱荣的部队在狭窄的河桥上死伤惨重,始终无法冲过河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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