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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扬帆的脸色难看极了。他死死盯着江白宁,仿佛一个恶魔盯着自己此生最厌恶的东西。
那几乎不该是看人的眼神。
秦桂枝还沉浸在失去小孙孙的愁绪里, 并没注意到儿子的异常, 更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张胜此刻是不是该在此地。她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自打江白宁有了,她一没让他干农活, 二没让他受委屈, 成天的就在家里吃吃喝喝,就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的, 这怎么还就吓着了?!
把大夫送走了, 秦桂枝进来看到江白宁惨白着一张脸,极度惊慌的样子:“到底是咋回事啊?!我都快把你当成祖宗供上天了你咋还给我吓着了?你咋吓的?谁给你吓着了你倒是说说啊!”
江白宁不敢看张扬帆,也不敢看秦桂枝。他用手绞着衣料子, 一句话都不说。
秦桂枝这才想到问问儿子:“扬帆, 你快说说,到底是咋搞的啊?咋我去趟地里回来我的宝贝孙孙就没了?”
亏得她干活比以前更卖力,寻思多赚些银钱以后给小孙孙多买好吃的, 谁料这小孙孙说没有就没有了?
张扬帆深吸口气, 似是不想多说。他毫无感情地把目光从江白宁身上挪走:“娘,我要休了他。”
秦桂枝一愣, 但是还不等她说话, 张胜倒是先开口了:“你不能这么做!”
“是啊扬帆, 你这可是太冲动了。”秦桂枝想着, 当初把江白宁娶进门可花了家里不少钱。再说虽然现在流产了, 但以后再要不就有了吗?大夫走前也是这么说的。反正不管怎么样江白宁也比那罗非强, 没见那罗非成亲到现在连个屁都没怀上?!
“我说我要休了他!早知道他是这么不检点的人, 当初根本就不该娶他!”张扬帆极怒之下倒也没忘丑事不外扬,这话几乎是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而且他看的不是别人,是张胜。
“你这话是啥意思?”秦桂枝记得她回来的时候大夫就已经过来了,江白宁捂着肚子躺在炕上,炕上一滩血。她当时就吓恍了神,还没来得及问家里发生了啥事呢。可这跟捡不捡点有啥关系?她顿时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向张胜。
“你问他们好了,我简直羞于启口!”张扬帆说完,恨恨甩了下衣袖。他背对着江白宁,一副再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掐死江白宁的表情。要不是今儿个因为那香囊,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江白宁跟他堂哥还有染了?亏得他还在路上反思自己,再怎么生气也不该推江白宁,江白宁倒好,居然趁他不在家这么一会儿功夫在他家里给他戴了顶绿帽!
“张胜,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秦桂枝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突然反应过来这屋里的气氛不太对劲儿。
“二婶儿,我、我喜欢白宁!”张胜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当初要不是因为我爹娘按着我不让我说,我早就告诉扬帆了。扬帆娶白宁的时候我就不乐意!”
“你放屁!”秦桂枝一巴掌拍桌上,“白宁是你弟媳妇儿,你这死孩子说的这是啥胡话!”
“我没说胡话。我喜欢白宁,扬帆配不上他!”
“你就配得上?”张扬帆冷嘲一声,轻蔑地看了眼张胜。成亲的时候张胜被罗非泼了水,他还奇怪张胜气性怎么那么大,毕竟张胜平日里还是能压住火的,可那天好像特别控制不住怒气的样子。敢情还不光是因为被泼了水呢?
“我再配不上也比你强!至少我待他好。你呢?你娶他之前明明说过要待他好的,可你把他娶进门就变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想着罗二宝!亏你还自称是读书人呢,读书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惦记一个成了亲的人,还好意思满口道德?!我呸!”
“我就想着他怎么了?要不是因为当初江白宁故意让我娘看到他手上的梅花颜色鲜艳,我会娶他?罗非长得比他漂亮又比他懂得维护自家男人的尊严,至少没像他一样不检点!江白宁呢?不就比罗非能更快有孩子吗?哦,现在连孩子都吓没了,这么怕被我撞见你们,你们怎么不死远一点?”
“张扬帆!”江白宁本来不想说话,但此刻却也忍不住了,“你说话能不能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娘天天只知道催着我要孩子,跟成亲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还背地里数落我要是一个月里再怀不上就让你把我休了。你呢?你明知道她这样你还装没看见!我知道,自打席宴清下聘那天你见到罗非,你的心思就一直不在我这儿。你一心想着罗非连睡都不肯跟我睡一块儿,我跟谁要孩子?我怎么要孩子?梦里要吗?!我当然只能自己想办法!我那朵梅花本来就……”
“啪!”不等江白宁把话说完,张扬帆扬手就是一巴掌,“你简直不知廉耻!”
“张扬帆!你敢打他?”张胜一看江白宁的脸颊升起的红印,顿时忍不住了,一怒之下居然推了张扬帆。张胜本来就比张扬帆力气大,那一年到头干农活的跟大半时间都在读书或者游玩的能一样吗?顿时就把张扬帆推得撞到了炕沿上。
“啊!”张扬帆扶着炕站起来,茶壶状指着张胜,“你居然推我?!”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别说张扬帆本也不是个脾气多好的人,这一被推,顿时来了劲儿,跟张胜扭打在一块儿。
宝贝儿子受了欺负,秦桂枝能同意?她挽起袖子加入战场,把张胜挠得满脸花。
江白宁坐在炕上看着这几个人只觉得头都晕了,然后他干了一件这屋子里谁都没料到的事儿。他居然不顾大夫的嘱托下了炕,去帮张胜揍张扬帆娘这娘俩。
他力气不大,但是他这一举动却给张胜带来了无尽的力量啊!张胜胆一壮,当场就把张扬帆跟秦桂枝掀翻在了地上!
“江白宁!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敢打我?!”秦桂枝顶着一头乱成鸡窝状的头发站起来,“看我让扬帆休了你让你再也找不到婆家!”
“呸!怕你们?!”张胜牵着江白宁的手,“你们休了他正好,别人不娶我娶!”
“江白宁,你且想清楚了,出了这门你可再也别想回张家!”张扬帆就不信了,江白宁连名声都不要了?
“不回就不回。”江白宁深吸口气,看着张扬帆,“你心里根本没我,难道我还留在这儿等着你嫌弃?”要不是因为他真信了张扬帆的甜言蜜语,以为他会一直对他好,他又怎么会嫁给他?
江白宁转身,什么都没拿就走了。可他刚走了两步就被张胜牵住了手。
张胜在他身前蹲下来:“你身子还虚着,我背你。”
江白宁没客气,只犹豫了片刻便趴到了张胜背上。
脑子里突然想起成亲那天罗非对他说的话。
——江白宁,你也别得意。张扬帆他就不是个东西,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亏得你把他给勾搭走了,要不我都不知道他就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可不就是个小人吗?张扬帆到底好在哪了?不就是个秀才吗?可笑他居然为了个秀才夫人的名声,明知道罗非只是跟张扬帆闹闹脾气,却还趁机去吸引张扬帆的注意,甚至有意做手脚让秦桂枝注意到他手上的梅花比别人的更鲜艳;明知道再怎么样也不该跟张胜在一起,却还是抱着一种赌博的心理跟他发生了关系。
知道有了孩子的时候他十分欣喜,然而现在,他只后悔当初没擦亮眼睛。
张扬帆现在跟江白宁是一样的想法,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放弃罗非娶了江白宁。虽然罗非现在也变了心,但如果当初他没有放弃,是不是罗非今日维护的便是他,而不是席宴清?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了。膏药倒是不少。
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的大夫再度被请进张家,给秦桂枝跟张扬帆看完伤,留下一堆膏药,说是贴上就好。可一次贴了十贴膏药的秦桂枝还是哼哼了一晚上。
江家跟张胜家可能觉得理亏,倒也没找来,但这件事不过几日便被传开了,主要是当时这几人打起来的时候闹得动静太响,连隔壁邻居都听到了,再加上秦桂枝心里一堵,去了张胜家。
张扬帆是秀才,按照宇庆国的相关规定,每年可以减免六十亩的地税。他们家没有那么多地,这剩下的免税份额便分给了同枝的张胜家。可如今张胜这样,张扬帆能再便宜他就怪了,便让他娘去说了这事,把免税的权利给要回来了。
本来按张扬帆的意思,这事到这就算完了,他们不再跟张胜家来往。至于江白宁,他迟早会休了他。休书他都已经写好了,但现在江白宁刚流产,他休了他便要得个凉薄无情的名声,所以他打算先把这事压一压,只对外说他跟江白宁吵了一架所以江白宁才回了娘家。
然而秦桂枝却没有领会儿子的想法,一见他把休书写好了,人又没在,以为儿子是不想去见江白宁,便也不说一声就拿着休书去了江家,就这么把江白宁给休了。虽然她也是从江家回来才知道她儿子只是暂时出去上个茅房,但再想把休书收回来也是不可能了。
江家人都不是软柿子。江白宁的母亲就江白宁这么一个孩子,哪受得了这样的事?因此他出去之后逢人就说是张扬帆中看不中用,还打人。没看把她儿子打得一身伤?
有几人亲眼看到江白宁身上带伤,自然就信了几分。后来华平村便流传着张扬帆不行的说法。
每当这时候张扬帆只能问对方,如果他不行,那江白宁先前的孩子是哪来的?
他也想说那孩子不是他的,是张胜的,是江白宁不检点!可那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戴了绿帽吗?!那他这张脸还往哪放?!最可气的是,他都这么说了,还是有好些人在背后议论他,而且看到他都带着奇奇怪怪的目光,还总往他身-下瞅!
瞅啥瞅!
这口气把秦桂枝和张扬帆给憋得,险些憋出内伤!要不是八月才举办乡试,现在就离开家出去准备花费太大,张扬帆都想直接出去考完试再回来了,他实在受不了村里人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
罗非手里拿着正给席宴清制做中的大裤衩:“嘿你都说这村子里的人爱八卦,你说上哪儿不爱八卦去啊?一年到头除了种地就是吃饭睡觉,一点儿乐子都没有。从这一点看,张扬帆有点功劳。”
“谁说一点儿乐子都没有?”席宴清捏捏罗非白嫩的小手,“是你不让我深度挖掘罢了。”
“你丫的,正经点!”罗非“啪!”地拍开席宴清,怎么想都觉得“挖掘”这个词在这个时候特别有歧义!
“我跟你说,我这人特别正经,但只限于跟你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之外。”席宴清把罗非手里的布料拿走,他还没看出罗非这做的是啥,现在只想问罗非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才能答应让我在你身上种地?”
“等你的小鸡鸡练出缩骨功的啊,乖,一边儿去!”罗非推开席宴清,重新拿回料子接着缝。
“你鸡鸡里头有骨头?”席宴清仗着天热,两人都只穿着里衣,便扒开罗非的裤腰往里瞅,捏捏,“没有啊。”
“席宴清!”罗非发出的简直不是好动静。其实有时候他也想试试,但是他害怕啊!辣么大!
“捏捏而已,又不会怎么样。”席宴清枕在罗非的腿上,“哎,媳妇儿,我想麻烦你个事儿。”
“啥事儿?”
“你帮我缝几个那种能收口的袋子可以不?就是那个梁大夫,我昨儿个采药的时候遇上他了。他这两年身体情况一般也不想上山,有意思要在我这儿收药。我寻思弄几个袋子,贿赂贿赂。你没见他那个破药包,想打补丁都快没处打了。”
“当大夫的没钱吗?”
“有啊,但是那老头有个怪癖,一有钱就喜欢收集好的药材。收完他不卖,就稀罕巴拉没事儿就拿出来看看。”
“行,等我把这个缝完的。”
“这啥啊?”
罗非坏坏地把只缝了一条边的裤衩放在席宴清身上:“嘿嘿嘿……”
席宴清反压了罗非便对他一通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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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非针线活极快,没过两天就把席宴清要的收口袋弄出六个来。席宴清美滋滋地穿了绣有龙葵花的裤衩,拿着袋子出了门。
路上好死不死撞上张扬帆。张扬帆一看他手里好多袋子,冷哼一声:“又拿二宝做的东西去卖?席宴清你可真有出息的你。”
席宴清手上轻轻摸摸媳妇儿给做的布包,笑笑:“没你有出息。不过你既然这么有出息,那不如猜个迷语吧?”
张扬帆料席宴清也不会说出什么高深的玩意儿来,再说难得让他展露一下才智,他哪能不应?便说:“好,你说。”
席宴清上下瞅瞅张扬帆:“瘦高个儿,头上青,正在对我眨眼睛,你猜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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