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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夫人瞒着司徒渊把她叫到了这里?
严锦宁的心里本能的慌了一下,可即便国公夫人此刻的目光不善,也只是在电石火光乍现的一瞬间,她就飞快的冷静下来。
“老夫人叫我过来,是有话要交代我的?”定了定神,严锦宁问道。
她的反应太镇定了。
站在门边的黄妈妈诧异的看过来一眼。
两个人,四目相对。
片刻之后,国公夫人却是缓缓地松了手。
她把桌上的两杯茶,推了一碗到严锦宁面前,面上表情已经恢复如常。
严锦宁看了眼那茶盏,没动。
老夫人自己喝了口参茶,重又抬眸看向了她,半真半假的笑问道:“怎么,怕我对你下手?”
严锦宁面上表情认真,回道:“您要对我下手的话,方才过来的路上就有的是机会动手,犯不着还要亲自出面。”
她会这么说,国公夫人一点也不意外。
她看了一辈子的人,严锦宁这个女孩儿,她第一次见就知道是个有胆量和气魄的。
严锦宁于是又道:“前面的宴会快开始了,老夫人既然不想叫昭王殿下知道咱们私底下见过面的事,那您有什么话就尽管吩咐吧。”
国公夫人看着她。
她自己就是将门出身,虽然后来在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里活了大半辈子,但说到底还是喜欢严锦宁这种说话做事都直接不绕弯子的人。
她的唇角弯起一抹笑,“你是个聪明的丫头,那你猜猜看,我现在想要和你说什么?”
严锦宁的目光微微一动。
其实她不太能猜得透国公夫人的心思,毕竟彼此的人生阅历相差的太多,她虽然自认为有些心机手段,还是不敌国公夫人几十年浮沉的积累。“必然是和昭王殿下有关的。”心里慢慢浮现一抹苦涩,她往旁边别开了视线,“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何况他也已经和丛大小姐定下了婚约,丛氏一门,与他同气连枝,我很清楚自己的分量,如若老夫人是
为了这事儿找我的话——那么,是您多虑了。严锦宁虽不是什么磊落豁达的人,但是生而为人的一点良知和骄傲……我还有。不至于会为了些虚妄的念头,去做些会贻笑大方的事。”
她承认,她的心里是放不开司徒渊的。
可是,那也只是在现在而已。
等到他真和丛蓉成婚的那一天——
她也相信自己能够做到!
挥剑断情的勇气,她不是没有!只是情之为物,与别的都不同,一旦连根拔起,未必会伤到别人,却必然会遭到反噬,重伤了自己。
司徒渊是她这辈子的执念,所以她允许自己这样的卑微一次,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走那最后一步。
国公夫人瞧着她的表情,能够判断出她这话的真假,于是叹一口气,“我只怕是那个孩子,他太偏执,最后要伤的反而是他。”
严锦宁不太明白她的话中深意,重新收回目光看向她的脸。
国公夫人笑了笑,问:“你一定觉得,因为蓉儿是我丛家的人,所以我就一定会袒护她的吧?”
严锦宁皱眉——
这难道不是正常的道理吗?
“是!”国公夫人承认,“如果是在她和外人之间,哪怕是中间隔着大是大非,我也会护着自家人的短。”
她说着,一顿,再看向严锦宁的时候,神色突然就变得有些复杂。
她抬手,用干枯的手握住严锦宁的手,很有些惋惜的道:“平心而论,我觉得你会是个好孩子,如果蓉儿不是我的孙女,我不会赞成子渊娶她……”
但是,她是!
“我明白!”严锦宁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来面对她。
本来国公夫人不讨厌她,她是该高兴的,可是现在,却是局面尴尬,怎么也笑不出来的。
哪怕国公夫人再喜欢她,但是亲疏有别,总不能怂恿着司徒渊退婚,打她自己丛家人的脸面吧。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羡慕丛蓉,又想到了已经死去的严锦玉——
就算她们做错了再多的事,可是血脉相连,总有人会不计是非枉顾后果的替他们撑腰,筹谋。
“老夫人还有别的吩咐吗?如果没事的话,我就不打扰您了。”飞快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严锦宁仍是心平气和的看着国公夫人,开口。
她的眼底,带了隐约的一层水光。
国公夫人看在眼里,不过一声叹息,松开了手,“你去吧!”
“那晚辈就先告辞了!”严锦宁站起来,给她施了一礼。
老夫人没再看她,端起茶碗,又低头默默的喝茶。
严锦宁转身往外走,却又突然听她在背后开口,“丫头!”
严锦宁止步,回头。
国公夫人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茶碗里碧绿的茶汤,“如果刚刚我真对你下手了,你会怎么做?”
严锦宁一愣。
虽然国公夫人的语气庄肃,不带半点玩笑的意思,最后,她也还是苦涩一笑,垂下了头去。
“您不会这样做的。”她说:“即使留着我会是个祸害,甚至会离间了他和丛大小姐之间的感情,您也不会对我出手的。”
国公夫人拧紧了眉头,还是没有再转头来看她。
严锦宁抿抿唇,仍是很认真的说道:“因为这世上,也许人人都会伤他的心,却只有您不会!老夫人您既然特意找了我来,就说明您知道他在乎我。”
如果国公夫人真的杀了她,司徒渊肯定不会因为她而为难国公夫人的,甚至也会像以往一样的尊重她,孝顺她,毕竟国公夫人和丛皇后对他不同,即使做了什么,也肯定是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的。
可是,严锦宁也自信,她在司徒渊的心里是有分量的,如果国公夫人杀了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最后,伤得也只会是司徒渊的心。
这么想想,她和国公夫人两个,虽然立场不同,但至少在对待和司徒渊有关的事情上,心思都是一样的。
国公夫人闻言,露出一点若有所思的神情。
半晌,她又问:“我问的是你!如果我真要对你下手,你会怎么样?反击吗?还是乖乖束手就擒?”
“都不会!”严锦宁道,这次却是想也不想,不再回避,“我不会和您动手,当然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我会离开,并且也永远不会叫他知道这里发生的所有一切。”
她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眼窗户。
国公夫人一直没有抬头,黄妈妈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由的大吃一惊——
隔着窗纸,那里倚窗而立,站着一剪窈窕的影子。
这个丫头身边有人?
黄妈妈的目光微微一动,一颗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
然后就听严锦宁继续说道:“老夫人,也许您根本就不会相信我,但我也还是要说一句,请您相信,最起码在和他有关的事情上,我和您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无论如何,我不会叫他陷入两难的境地。”
说完,她走过去,绕开挡在门口的黄妈妈,径自出门离开了。
屋子里,国公夫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靠在炕桌旁边没动。
黄妈妈走过去,“老夫人,严家小姐走了!”
国公夫人这才一寸一寸缓慢的抬起头。
黄妈妈这才发现,她的脸色蜡黄,额头上挂满了一层豆大的汗珠,而她捧着茶碗的手,正在以一种极力压抑的幅度不停的颤抖,那碗里的绿色茶汤,不止合适已经被染了一层刺目的红。
那血色荡漾,一层一层,随着国公夫人手指抖动的幅度扩散开来,居然会破天荒的带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老夫人!”黄妈妈低呼一声,一下子扑过去。
她扶了国公夫人一下,但也就是这么轻轻一碰,国公夫人本来还能勉强支撑的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往旁边倒下,趴在了桌子上。
“老夫人!”黄妈妈又叫了一声,却是彻头彻尾的慌了神,手足无措。
老夫人趴伏在桌子上,她艰难的抬起眼皮,看着黄妈妈苦笑了下,“终究是我的疏失和无能……”
后面,她的声音就慢慢的弱了下去。
“老夫人!”黄妈妈见状,吓得直接哭了出来,扭头往外跑,“快来人,请大夫——”
不想前脚才推开门,迎面却被几个人拦住了去路。
“你们——”黄妈妈警觉,盯着来人。
为首的老妇人越过她去往后面看了眼趴在炕桌上的国公夫人,然后面无表情的一挥手:“跟我走一趟!”
黄妈妈后退一步。
跟在那妇人身后的是四名身材魁梧的侍卫,其中两人已经抢上前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强行把她架着往院子外面走去。
黄妈妈心心念念的是国公夫人,仓促间回头,却瞧见迷雾之中那个垂垂老矣的妇人冲她展开一个无力且哀凉的笑。
于是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明白了国公夫人最后没说完的那句话里可能隐藏的真正含义。
前面院子里的热闹透过围墙传递过来,这座屹立过百年的定国公府似乎依旧带着无限的荣耀和光辉,但是这一刻,这个院落里的寂静萧条的气氛,却仿佛在向世人暗示着什么。
只是——
前面的繁华盛大,无数的人都被一叶障目,没有看到。
之前严锦宁从国公夫人那里出来,在院子门口看到了之前给她引路的那个小丫头等在那里、。
“严二小姐!”小丫头本来是百无聊赖的低头看脚下的,听到她的脚步声,就腼腆的冲她展开一个笑容。
“在等我?”严锦宁也回她一个笑容。
“恩!奴婢给您引路,送您回去花厅那边。”小丫头道。
严锦宁点头,跟着她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刚回到之前的那条回廊上,清河郡主已经看见了她,隔着花圃冲她招手,“宁儿!”
小丫头很有眼力劲儿,转身先离开了。
清河郡主绕过花圃走过来,嗔怪道:“你去哪里了?叫我好找。”
“定国公府我是第一次来,有点好奇,看你一直没回来,就四处逛了逛。”严锦宁道。“陈王叔不是续娶了王妃吗?今天新王妃来了,我以前没见过,母妃非要拉着我跟她多说了两句。”清河郡主道,“我知道定国公府的前院那边有个很漂亮的荷花池子,每年夏天,都是他们家的荷花开得最好
,现在正好时令得当,我带你过去看?”
“这不太好吧?前院今天也有客人!”严锦宁推辞。
“没事呢!”清河郡主道:“那荷花池很大,我们从靠近围墙那边的小径上偷偷溜过去,从那边看!”
所谓的盛情难却,大抵也就是这样。
清河郡主热络的拉了她的手,轻车熟路的穿过几条小路,果然是找到了一个占地很大的荷花池。
那池子的一边就临近往前院正厅去的必经之路,不时的就有前来赴宴的客人经过,但是湖面很宽,她们人在这一边,连对岸那些人的具体样貌都看不清。
这个季节,池子里的荷花开得茂盛,粉红雪白的点缀在连天的碧绿荷叶中间,偶尔有风一过,就更是摇曳生姿。
严锦宁和清河郡主坐在岸边的大鹅卵石上,一边赏景一边聊天,倒也惬意。
不过这会儿离着开宴的时辰不太远了,两人也没呆多久,就又原路溜回了后院,没想到才刚走到院子门口,却见里面人影奔走,整个儿乱成了一片。
“这是怎么了?”清河郡主一头雾水。
严锦宁也是觉得奇怪。
两人想去花园里找个认识的问问清楚,不想人群荒乱,没走两步就被撞得东倒西歪。
清河郡主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严锦宁担心她,也不敢太莽撞了,就把她交给了雪之道:“照顾好你家郡主,先别乱走,我去看看,让王妃过来接你们。”
“恩!”雪之点点头。
因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大家都有点紧张。
严锦宁转身想往花厅的方向去,不想没走几步,却被两个穿着宫里禁军侍卫服的人给拦下了,“永毅侯府的二小姐是吗?跟我们走一趟吧!”
严锦宁心里本能的防备,后退一步,“你们是谁的人?想干什么?”
两个人却不再多言,伸手就要来拿她。
严锦宁知道,自己肯定是躲不过了,不过她今天是带着阿篱过来的,虽然这会儿阿篱人不在身边,她倒也不是很担心。
“别碰我,我自己走!”严锦宁侧身躲开。
两个侍卫见她肯配合了,也就不再为难,其中一个转身引路,另一个走在后面,截断她的退路。
严锦宁本来还防范着有人要对她下黑手,但是走了一段才发现这条路居然又是往国公夫人那里去的。
这两个侍卫却明显是宫里出来的,到底是谁的人?丛皇后?太子?
好像也只能是这两人之一了,毕竟其他人和她之间都没有恩怨的。
严锦宁的心里慢慢生腾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一路走过去,却见国公夫人的院子外面挤满了人,都是过府赴宴的女客,足有上百号人堵在门口,把整个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家都在小声议论的说着什么,但是用词都很隐晦,大抵就是在议论国公夫人的。、
严锦宁脑中灵光一动,心跳突然慢了半拍。
她止步,扭头去问身后的那个侍卫,“国公夫人怎么了?”
那人没做声,粗鲁的推了她一下,然后强行在人群里冲破一条路,把她带了进去。
彼时那正屋的大门是紧紧关闭着的,侍卫敲了门,里面出来开门的却是丛皇后身边的豆蔻。
她看了严锦宁一眼,只把门拉开了一道缝隙,单独把严锦宁一个人放了进去。
严锦宁心里防备,一脚跨进么去,就感知到了这个屋子里不同寻常的压抑气氛。
她抬起眼睛,第一个看到的脸色铁青,神情冷峻的司徒渊。
然后,丛皇后,太子司徒宸,丛蓉,还有良妃和宫里出来的那两位,这些人各自带了自己的心腹,全都表情肃然的挤在屋子里,本来还算宽敞的屋子,突然就变得狭窄逼仄起来。
这是国公夫人的屋子,却唯独不见国公夫人。
严锦宁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扭头朝里屋的方向看去,可是那里挡了一张屏风,看不到后面具体的情形。
彼时,丛蓉的丫头念玉正跪在地上,不住的掉眼泪。
丛皇后是唯一坐在椅子上的人,她黑着脸,心情明显也是不好的呵斥一声:“还不闭嘴!你想哭,后面有的是机会给你哭!”
念玉抖了一下,哭声戛然而止。
“娘娘,严家二小姐带来了!”豆蔻低声的提醒。
丛皇后扭头看过来,那一眼的目光锐利无比,刀子一样,几乎是想要当场就用目光将严锦宁生吞活剥。
严锦宁皱了下眉头——
她大致是能猜的到到底出了什么事,可是一个字也没主动开口说。
丛皇后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厉喝一声,“还不给我跪下!”
这女人明显是来者不善。
严锦宁干脆就站着没动,不卑不亢道:“可是臣女有什么地方惹了娘娘的不快了?娘娘要训斥或是责罚臣女,至少要先给个理由或者罪名!”丛皇后是没想到她居然敢一板一眼的跟自己这么讲话,愣了一下,随后刚要开口说话,却是念念玉恶狠狠的瞪过来一眼,尖叫着吼道:“你丧心病狂,害死了我们老夫人,现在还不认罪?是想否认狡辩吗?
”
居然真的是国公夫人没了?
虽然早有揣测,严锦宁的心跳还是突然停滞。
第一时间,她愕然抬头朝司徒渊看去。
司徒渊站在这人中间,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过鲜明的悲伤的情绪,只是那一张明明是和往常无异的清冷的面孔上透露出来的更多的却是杀伐的寒意。
“国公夫人她……”严锦宁忍不住的脱口确认。“好了,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丛皇后的态度十分急躁,打断她的思绪,带着明显愤怒的情绪冷冷的道:“现在你肯主动招认,本宫还能网开一面,让你死的痛快点儿,不要在本宫的面前耍花样,你的那点
伎俩,本宫清楚的很!”
就严锦宁这么个小女子,她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仗着那张脸,生了一张狐媚子的脸,居然众目睽睽之下还想要迷惑司徒渊替她解围吗?
只可惜她算错了,也许别的事上司徒渊都会被她的美色所迷,但是这一次事关国公夫人,他绝对不会袒护的。
自从知道司徒渊和严锦宁之间有点不清不白的小暧昧之后,丛皇后看严锦宁不顺眼也不是一两天了,这一次算是好不容易拿到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严锦宁闻言,不可思议的冷嗤一声,“娘娘再说什么?您让我招认什么?”
居然还是抵死不认?
丛皇后嫌恶的皱眉。
念玉已经愤愤不平的指着她道:“你别想否认,我都看到了,是你偷偷摸摸来这里见过了老夫人,然后你走了之后,老夫人就出事了。”
她的确是来见过了国公夫人,并且国公夫人也肯定是在她走后才出的事。
可是严锦宁这会儿脑子里也有点混乱了,她不太清楚到底是老夫人自己出了意外,然后被这些人趁机利用来借题发挥了,还是这些人为了嫁祸给她而对国公夫人下了毒手。
现在丛皇后这些人对她虎视眈眈,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
严锦宁知道自己此刻步步危机,如果说错了一句话,后面都有可能成为别人咬死她的把柄,让她再没办法翻身。
所以她谨慎的还是没有轻易开口,可是暗暗一打量,却发现和老夫人最亲近的黄妈妈居然不在当场。
“你别再打鬼主意了,就是你做的!”念玉咬死了她,愤愤不平的道,回头一指跪在角落里的另一个小丫头,“梨儿也可以作证,老夫人在出事之前,就只见过你!”
那小丫头正是之前给严锦宁引路的那一个,这会儿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抬起头来,却是神色恍惚又畏惧,一半的茫然,另一半是恐惧。
这确乎是证据确凿了。
众人的目光齐齐定在严锦宁身上。
严锦宁避无可避,却是不慌不忙的开口:“黄妈妈呢?黄妈妈不是形影不离跟着国公夫人的人吗?就算要指证我对国公夫人下毒手,那也该是她出面!”
她说话的底气很足,半点也没有杀了人之后的心虚。
良妃等人面面相觑。
太子司徒宸略一垂眸,唇角隐晦的勾起一个弧度——
这个丫头,果然思维敏捷,很有几分胆识。
可惜——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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