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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
十点多,姜衿迷迷糊糊睡醒了。
浑身都疼。
她抬手揉揉惺忪的眼睛,打个哈欠,再转身,就撞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
晏少卿也一反常态地晚起了。
姜衿看着他,昨晚的所有画面又浮现在脑海中了。
她实在高兴不起来。
扁着嘴,翻个身又背对晏少卿了。
“怎么了这是?”晏少卿抬手握上她肩膀,柔声问,“还赌气呢?”
“我不想理你。”姜衿瓮声瓮气回答。
不想理他?
晏少卿看着她瘦削的背,抿着薄唇,也觉得自己昨晚实在有些失控了,轻声问:“还疼?”
姜衿咬咬唇,不说话。
不是疼不疼的原因,她就是觉得晏少卿不让她。
两个人差八岁嘛,就算是她过分了一些,他包容一下就好了啊。
非得欺负她。
姜衿出神地想着,越想越委屈了。
扯了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成一个自我保护的状态,隔绝了晏少卿的亲密。
晏少卿的气已经消了。
此刻眼见她倔成这个样子,还觉得有点好笑,扯了被子,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低声哄道:“这次是我不对,乖,别生气了。”
“我就想要你哄哄我。”姜衿蜷在他怀里,姿态也软了些,一只手搂着他的腰,脸颊蹭着他胸膛,委屈道,“我知道乔远找我你生气,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的。他是朋友,我以前的朋友原本就没几个,眼下也就剩下他和小胖了,我总不可能因为结了婚,就和他们断绝往来吧,也根本没到那种地步。”
“他对你的心意……”
“我知道他喜欢我,可他眼下已经不提那些事情了,就像朋友一样和我相处,在一起也没有逾距的行为。而且他父母姐姐都才过世没多久,我真的不能和他绝交,我做不到。”姜衿一字一句说完,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抿唇道,“相信我好吗?晏哥哥。”
她对晏少卿以外的男性都根本没有心思。
她要是喜欢乔远,肯定早都和乔远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成为晏少卿的女朋友呢?
事到如今,已经是妻子了。
作为他的妻子,都不能有一点特权吗?
撒娇生气,委屈抱怨,偶尔使使小性子,这些,原本都是妻子的权利呀。
她想要晏少卿在乎包容她,信赖娇宠她,如此而已。
姜衿眼睛亮亮地看着晏少卿。
渴望、期待、仰慕……
许多情绪蕴含其中,足以让人失神。
晏少卿看着她,心里最后那一丝顾虑不满也慢慢没有了。
他抱紧了姜衿,轻声道:“好。”
“再多爱我一点吧。”姜衿缩在他怀里,嘀咕道,“我想要很多很多爱,而且只想要你给的爱。就算我生气出言不逊,都是想要你哄哄我而已,也不是真得想和你做对的。”
“我明白。”晏少卿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了一个吻,“的确是我不对,以后好好改正。”
“我也没说你不对。”姜衿声音小小道。
“我都懂。”晏少卿垂眸看着她眼睛,突然唤了一声,“小不点。”
“嗯?”姜衿仰着头。
“我没有爱过人。”晏少卿一只手揉着她头发,一脸认真道,“牵手、拥抱、亲吻、甚至于,上床,这些都是第一次,在此之前,没有爱的体验,也没有过女人,虽然已经尽力了,可很多时候也许仍然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你都可以提出来,明白吗?就和这一次一样。”
“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姜衿抿着唇强调。
她一直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晏少卿硬气的时候,她想挑战他。
可——
一旦晏少卿展现出温柔耐心了,她却第一时间心疼他。
晏少卿也是一样的。
四目相对。
两个人浅笑一下,在被子里紧紧拥抱了。
许久。
晏少卿放开了姜衿,笑笑道:“起床了,吃完饭我送你回学校。”
“身上好疼。”姜衿皱着鼻子撒娇。
“我帮你按按?”晏少卿看她一眼,发问。
姜衿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点头。
在医院的时候,晏少卿帮着她按摩过,感觉很棒。
她喜欢。
姜衿乖乖地平躺在床上了,等着被照顾。
晏少卿穿着睡袍,坐起身来,修长白皙的手指落在她肩膀上。
从上往下,帮她按摩舒解酸痛。
姜衿眯着眼睛看他,越看,越觉得他清俊的眉眼怎么看怎么好看,眉毛修长乌黑,眼睛也是,还带着难得一见的脉脉温情。
她傻乎乎笑两声,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晏少卿帮着她按了差不多半小时,收了手。
姜衿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笑笑道:“谢谢晏哥哥。”
“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嗯。”
晏少卿下床了,去衣帽间换衣服。
姜衿看着边上自己的裙子,却有点犯难了。
她在晏少卿这边没什么衣服换,衣服都在宁宅呢。
看样子,必须回去一趟了。
姜衿穿上裙子,朝着衣帽间开口道:“晏哥哥,我们中午去我妈那边吃饭吧?”
“你要过去?”晏少卿的声音从衣帽间传了出来。
姜衿解释道:“我得过去换衣服。”
“那你先打个电话,提前给她说一声。”
“哦。”
姜衿应一声,拿手机给宁锦绣打电话了。
宁锦绣这几天也不怎么去公司,原本就在家,听见她要回家吃午饭自然满口答应,还叮咛两人早点过去,宁宅今天人比较多。
除了宁老爷子和宁老夫人,还有宁锦城等人呢。
姜衿洗漱出来,提醒了一下晏少卿。
十一点半。
两个人一起回宁宅。
起得晚了,原本又比较匆忙,晏少卿没时间选购礼物,从家里带了几盒茶叶和红酒,权当给吃饭助兴了。
两家距离也不远。
很快就到了,还没进客厅,就听到说话笑闹声。
两人在玄关处换了鞋,晏少卿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蹦出来迎接的柔儿,刚揽上姜衿的肩膀,飞奔过来的丞相就将两人往后闪了一下。
姜衿和丞相抱了一个满怀,忍不住笑道:“丞相你又胖了,不敢再吃了。”
“汪汪。”丞相从她怀里落到地上,拉着脸叫唤两声,好像能听懂她说话似的,不满反驳。
姜衿哈哈笑一声,和晏少卿到了众人跟前,一起问候道:“爸、妈、外公、外婆。”
宁老爷子和宁老夫人都过了古稀之年,身体还算健朗。
老爷子是香江大学文学院退休教授,早些年做过编剧,也在两届电影节上获过奖,在家里穿的随意一些,薄毛衫上套了一件绒马甲,显得慈祥温和。
老太太早年是作家,后来也走了编剧路子,身材瘦高,花白头发梳了个端正的髻,看上去倒有些严肃。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见晏少卿,不动声色地打量完,就笑着道:“快过来坐。你们舅舅亲自下厨呢。没一会就能开饭了,饿不饿……”
“也还好。”晏少卿笑了笑,抬步坐到了老爷子边上去,陪着两人说了一会话。
姜衿和宁锦绣、姜煜说了一声,去房里换衣服。
再出来,就知道晏少卿也下厨了。
晏少卿常年独居,又有过颇长时间的留学经历,厨艺自然也不错的。
姜衿双手背后,轻手轻脚地到了厨房。
大明星和姑爷一起动手,都没厨师什么事了,圆脸的胖厨师在垃圾桶边上削菠萝,看见姜衿,笑着说了句,“小姐好。”
“辛苦啦。”姜衿咧开嘴笑笑,凑到了晏少卿边上去。
晏少卿在切乳瓜,侧头看见她,直接道:“客厅里等着去,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我给你们帮忙。”姜衿挽起袖子就要动手。
宁锦城看她一眼,乐呵呵道:“你出去候着就等于帮忙了。”
“舅舅!”姜衿扁着嘴看了他一眼。
宁锦城更乐了,哈哈笑道:“上次这丫头也说给我帮忙来着,结果越帮越忙,不添乱就不错了。”
姜衿看他一眼,无语道:“谁知道你炖个汤那么麻烦嘛。”
在她的印象里,炖肉不就加点水放点生姜片?
宁锦城步骤太多了。
怪不得她。
“得,我的错。”宁锦城爽朗一笑,还没再催她,晏少卿突然道,“过来吧,把这些核桃仁剥出来。”
“还是晏哥哥好。”姜衿皱着鼻子看一眼宁锦城,乐滋滋过去了,给晏少卿打下手。
四个人在厨房里忙碌,效率自然高了。
十二点一刻,准时开饭了。
宁锦城做了糖醋小排、翡翠虾仁、桂花鱼翅、山珍老鸭汤,晏少卿帮他处理了几样素菜,炒了西芹,拌了乳瓜核桃仁,调了豆芽香干,又做了一个剁椒茄子……
零零总总算下来,两个人做了十三道菜,荤素搭配,看一眼都让人食指大动了。
姜衿和晏少卿赶时间,一众人也就没耽误,说笑着吃了饭。
饭桌上,姜煜说了周六和晏家人见面的安排。
宁锦绣说通老太太多留几日。
大明星宁锦城被老两口逼得改了口,承诺很快结婚。
姜衿也被借机教育了一通,大抵也都是学业为主,争取交换生之类的事情。
她自然满口答应了。
吃完饭,和晏少卿出了宁宅,才算松了一口气。
一点刚过,晏少卿送她回学校。
时间有点紧张,姜衿便让晏少卿送她到最近的地铁站了。
她坐地铁回学校。
——
饶是如此,晏少卿还是有点晚了。
开车速度略快。
眼看着到医院附近了,一抬眼看见一个红灯。
连忙踩刹车。
“砰”一声,后面紧跟着他的一辆红色法拉利,好巧不巧,追尾了。
晏少卿看一眼外后视镜,无奈下车了。
法拉利驾驶座出来一个脚踩恨天高、身穿修身裙,戴着大太阳镜、握着手机的妩媚女人,身材前凸后翘,非常火辣。
晏少卿的目光落在他的车屁股上。
保险杠出了点情况,后箱盖也擦了一道,不算太严重。
就懒得计较了。
握着手机的女人摘了太阳镜,美眸也看了自己车头一眼,又落在他的车尾上,直截了当道:“抱歉,刚才在打电话,没注意你就停车了。”
“我是正常刹车。”晏少卿抬眸看了她一眼。
愣了。
这女人……看起来挺眼熟的。
丹凤眼妩媚漂亮,鼻梁很高,肤色白,看上去很显气质。
在哪里见过?
晏少卿若有所思,被他看着的女人就勾唇笑了笑,开车门拿了包,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笑道:“我有点急事,先生要是需要赔偿的话,明天联系我吧。”
晏少卿:“……”
他也挺着急的,原本没想着索赔。
看着这女人,心里却有一丝怪异感觉,他鬼使神差地接了名片。
低头看一眼,“贺景妍。”
这名字……倒是没什么印象。
晏少卿抬手腕看一眼时间,点点头,直接走了。
医院里停了车,一边往门诊走,一边蹙眉回想着刚才那女人。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
那分明是方淮的女朋友,还是他一直在找的女朋友。
国外相识的时候,他去过方淮的住处,方淮的电脑屏幕上就是这女人的照片。
一样的波浪卷大长发,不同的是,他见到的那女人还稍微年轻一些,穿着波西米亚风格的吊带长裙,光脚踩在海浪里,对着阳光笑得眯起了眼睛,看上去非常开朗。
和刚才这女人的气质有出入,人却绝对是同一个。
晏少卿若有所思地想着。
半晌,掏出手机,拨了方淮的号码。
“喂?”方淮听起来心情不错,一接听就笑问,“大忙人怎么这会想起我了?”
“有点事想问你。”晏少卿道。
“说吧。”
“你的那个女朋友,是叫……贺景妍?”
方淮明显愣一下,半晌,发问道:“怎么突然问起她了?”
看样子是了。
晏少卿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还在找她吗?”
方淮安静了许久。
久到晏少卿都感觉他好像不在的时候,才听到一声,“你有她联系方式?”
“嗯。”
“先……”方淮缓和一下呼吸,笑道,“给我吧。”
“给你发短信。”晏少卿直接道。
“行。”方淮点点头,淡笑道,“谢了。”
“没事。”
晏少卿挂了电话,编了条短信给他发过去。
方淮低着头,存了号码,看着手机屏幕,久久无法回神了。
妍妍……
好几年不见,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方先生?”柜台前的导购员唤了他一声,笑道,“您的项链?”
“包起来吧。”方淮装了手机,笑笑道。
“确定要这一条?”导购员想起他先前左挑右选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又一遍确定道。
“嗯。”方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好的,您稍等。”导购员俯身拿票据单了。
方淮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抿着薄唇,翻出了贺景妍的号码。
还有点不敢拨过去。
她要是过得不好,他总是心疼的。
她要是过得好了,他就不愿意再打扰她的生活。
总归,很纠结。
结了账,他拎着项链往出走。
手机原本一直握在手中,突然就响了。
正是他刚刚拿到的手机号码。
方淮深吸一口气,接通,“喂”了一声。
电话里经过了短暂的寂静,有女声低声道:“方淮,我是景妍。”
方淮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听着那道声音,久久地无法回神了,他说:“我知道。”
“有时间见个面吗?”
“什么时候?”
“现在。”
“普顺街和记。”方淮道。
“好。”
方淮听着电话里嘟嘟的响声,看一眼手机,“通话结束。”
他又深吸一口气,拎着项链到了停车位,将项链扔在副驾驶上,开车。
——
下午三点。
普顺街,和记茶餐厅。
时隔八年,方淮见到了贺景妍。
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开朗,只,随着时间,他的女孩成为了一个妩媚大方的女人。
和他曾经想过的模样没有太大出入。
曾经被她背负的那些伤痕,也无影无踪了。
方淮心情还有点复杂,慢慢搅动着眼前的咖啡,发问道:“这几年过得好吗?”
“你呢?”贺景妍看着他的眼睛,发问。
“还好,你怎么样?”方淮淡笑一声,多余的只字不提了。
他曾经发疯一样地找寻她三年,为了她学了法律专业,因为她,放下了自己钟爱的音乐,成为了一名律师。
可——
再见面,这些似乎又都过去了。
“我不好。”贺景妍放下手里的奶茶了,“我一直在想你。”
想他,却能狠着心肠离开八年吗?
方淮喝了一口咖啡,没说话。
贺景妍起身到了他边上,单手挽上他胳膊,低声道:“我用八年时间忘了那些事,终于能敢站在你面前了,方淮,我爱你,我知道你会原谅我不告而别的,我们重新开始。”
方淮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说话。
已经结婚的事实,都似乎很难出口了。
他静默。
低垂的侧脸精致绝伦。
边上正和男友喝咖啡的一个女人看见,愣一下,偷拍了两人一张照片。
给云舒发微信,“你猜我在外面看见谁了?”
云舒很快回复道:“不猜。”
“你男朋友。”
“我说了我没有男朋友。”
“他和一个大美女在一起,搂搂抱抱的。”
云舒看着短信愣一下,失神了。
很快,就看见那张照片了,有女人倚靠在方淮边上,抱着他胳膊,很亲密。
两个人,也非常般配。
云舒抿抿唇,装了手机,做事了。
——
此时,云京大学。
下午第二节,必修课。
上课老师拿着学生花名册,抽查点名了。
“孟佳妩。”
“到。”
“王绫。”
“到。”
“童桐。”
教室里很安静。
点名的老师愣一下,抬眸环视一周,问姜衿,“童桐怎么回事?”
童桐在班上一向表现不错,必修课老师基本都认得她,自然多问一句。
姜衿连忙道:“请假了。”
“给谁请了假,也没看到假条。”老师蹙眉说了一句,也没再多问,直接念了下一个学生名字。
姜衿越过孟佳妩看向李敏,低声道:“发个短信再问她一下。”
“哦。”李敏低头看一眼手机,神色一愣。
小声道:“她发短信了。说是自己送一个路上遇到的老奶奶去医院,让我帮着请假呢。”
“啧,真善良。”孟佳妩忍不住嗤笑一声。
姜衿也颇觉意外,“送人去医院?她上午没在学校?”
“上午没课,她租了自行车骑出去散心了。”李敏答。
到了春天,周围好些地方的各种花都开了,时常有学生租了自行车出去玩。
童桐叫了她。
可她懒得不想动,也就没去。
李敏胡乱想想,又看一眼手机,眼见童桐也没说清楚,索性又问她,“怎么回事?老师刚才点名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和童桐关系不错,自然是有些担心的。
尤其这几年社会上人心不古,云京街道上碰瓷的事情再多不过了。
童桐那种善良简单的性子,保不齐受骗,要知道,她可是每次逛街在天桥上都施舍钱财的那一种女生。
云京坑蒙拐骗的乞丐那么多,谁知道是真是假。
也就骗骗外地刚来的女学生,偏偏童桐每次都还振振有词,“指不定就是真的呢,几块钱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对他来说,可能就是一顿饱饭,上当就上当好了,买个安心嘛。”
这些事,她时常当个笑料,回来在宿舍里面讲。
姜衿等人自然也知道。
要不然,孟佳妩也不会直接来一句,“真善良”了。
自小在孟家长大,那种骗人的把戏她知道得多了,从来不以为然。
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断手断脚的可怜人,云京骗子的实力,那是个顶个的能去拿奥斯卡奖项了。
童桐的行为在她看来,带着那么一些蠢。
她晓得,姜衿自小生活在东辛庄,更是见怪不怪了。
那些专业碰瓷的,一次收入赛的上赵霞半个月的收入了。
警察都管不了。
这样想着,姜衿都有些担心了。
正是若有所思,李敏又突然道:“说是她前面骑自行车的一个男生,撞了老太太就跑了。她一看没办法,就打电话叫了救护车,送人家老太太去医院了。”
孟佳妩和姜衿齐齐看她一眼,三个人面面相觑。
“傻得没边了。”孟佳妩嗤笑一声,索性趴在桌上打盹了。
姜衿叹口气,“希望没事。”
毕竟,周一上课的时候,教新闻学的老师,还说起前段时间一桩社会新闻呢。
大街上,摔倒的老人没人扶,大家都忙着拍照传视频。
这一幕经过一个媒体记者的传播宣扬,在网上引起了挺大一波讨论。
有人说:不是不想扶,是不敢扶,很多老人都老眼昏花,逮住扶她的那人,就怎么也不撒手了。
也有人说:现在这社会碰瓷的那么多,谁知道是真摔假摔啊,指不定就靠那赚钱呢。
更有人说:社会坏了,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总之——
大多数网友是觉得不该扶,和周围人一起看个热闹,拍照传播一下,就算积德了。
干什么呀,劳心劳力的。
指不定做了好事,还反被倒打一耙,成罪魁祸首了。
得不偿失。
当时童桐是义正言辞地谴责了一下拍照看热闹的那些人,引得班上学生哈哈大笑了。
老师都笑了,因为她偏离主题了。
他们新闻学老师说起这个事例,是因为写新闻稿的记者,个人情感色彩太过于明显,和童桐一样,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过分谴责围观群众,用词非常犀利。
老师就说了,记者不是法官,一个合格的记者,恪守的第一点,应该是传播,并非审判。
写新闻稿最好不要用含有感*彩的形容词,才能更好地对新闻负责。
新闻要传播的,必须是客观事实,而并非主观情绪。
童桐这样的姑娘,应该去当个警察,反正是不怎么适合当记者的,同情弱者没错,但是在同情弱者的同时,得知道,所有的社会现象,都是有着起因的。
年轻人不敢扶,和老人本身也分不开。
这就好像公交车让座,年轻人上了个夜班回家,遇到老人再让座,这是善。
可——
要是老人因为人家不让座,就拿着菜市场新买的大葱劈头盖脸扇一顿,就是老人的不对了。
助人为乐是传统美德,每个人做到何种程度,和个人修养关系很大。
你要做,不能强迫别人去做。
做新闻,就得比旁的人更拎得清这些,不能因为你掌握了话语权,就为所欲为了,掌握了话语权,就得更爱惜尊重你的这项权利,传播事实,杜绝煽动。
童桐被全班学生笑了一通,就问老师了,“您的意思是不应该扶了?”
老师回了一句,“我在说记者的新闻稿,半天了,你还在纠结要不要扶人的问题,敢情前面的话都白说了。”
班上学生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姜衿都笑了,她是觉得童桐也有点可爱的。
在这种问题上,她是像孟佳妩说的那样,傻得没边了。
不过——
她是觉得,傻有傻的可爱之处。
这世界上,有她们这样的人,因为见得多了,挺麻木,适应了这样的生存规则,就像网友说的,各人自扫门前雪,可同样的,这个世界上,也有童桐那样的,从小无忧无虑,生活在父母的宠爱里,对很多事,还没有那么防备。
总归,这不是个论对错的事情,就看怎么看吧。
还是老师说得对,新闻记者该做的,是传播客观真相,不是煽动群众情绪。
煽动群众情绪的,那该是政治家。
姜衿胡乱想想,又想到江卓宁那一句了,“为了真相。”
她觉得说得真好,她也应该像他学习,就像老师所讲,尊重真相,尊重事实,不能因为掌握了话语权,就为所欲为,掌握权利的人,更应该尊重手中的权利。
她若是做记者,应该做一个冷静理性的记者,脾气要改。
她一时间想了很多,直到下课。
正准备走,突然又被李敏叫住了。
“怎么了?”
“真出事了。”李敏将手机递给她,“童桐被赖上了,怎么办?”
姜衿一愣,接过电话,就听到童桐在里面哭。
“慢慢说。”她握着手机,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蹙眉道。
“他们现在不让我走,非得要我拿三十万,说是老太太以后的疗养费什么的,怎么办啊,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撞她,真不是我……”
童桐在电话里颠三倒四地说着,急哭了。
姜衿安慰她两声,略微想了想,又道:“你们在哪个医院?”
“交大一附院。”童桐抽抽搭搭。
姜衿叹气道:“知道了。你别急,我去问问辅导员。”
童桐并非云京本地人,父母都不在的,出了事自然只能先找辅导员了。
姜衿将手机递给了李敏,朝她和孟佳妩道:“你们先上课去吧,我去找辅导员说一下,看看怎么解决。”
“要不要我陪你去?”
“你也要多管闲事?”
李敏和孟佳妩一人说了一句。
前者是有点担心的,后者微微蹙了眉。
李敏和童桐关系好,孟佳妩眼下是不怎么待见童桐,姜衿自然明白,还有点无奈,扯扯唇道:“班长不就得管这些杂事,不用担心我,你们去上课吧,这事情赖不到我身上。”
“那行。”
两个人点点头,先去上课了。
姜衿背着包,直接去辅导员办公室。
张磊听了事情始末,不可思议道:“你说多少钱?”
“童桐说人家家属要三十万。”
“三十万?”张磊都被气笑了,站起身道,“他们怎么不去抢?!”
他一个月工资才几千块,不就被自行车撞一下吗,狮子大张口要三十万?甭管是不是童桐撞了人先不说,这钱要的明显太多了。
张磊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两趟,又问,“人在哪呢?”
“交大一附院。”姜衿道。
“行吧,我们现在就过去。”张磊穿了薄外套,没好气道。
——
交大一附院距离云京大学不远。
两个人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直达住院部。
老太太还没醒,被自行车撞了一下,摔了脑子,有轻度脑出血,保守急救了。
医生说了,老人年纪大了,不一定什么时候醒,先观察四十八小时吧,什么情况得等醒来再看。
姜衿和张磊往病房走,远远地,就听到童桐委屈的辩解声。
“阿姨,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是前面一个男生撞的,撞了人就骑着车飞快跑了,我这不是担心奶奶耽误治疗吗,才打电话送她来医院等你们的。”
“我呸!说的跟真的似的,现在能有人这么好心,我看你就是怕撞死人心虚,不得已只能等我们,老太太现在昏迷着,你怎么样都行咯,她要是植物人了怎么办?以后你帮我伺候?”
“就是就是,三十万都要少了,植物人怎么办?不行,医生都说了死不了,万一这样一直下去,砸锅卖铁都养不起,八十万,你得赔八十万,一个字都不能少!”
女人说完男人又开始,很明显是老人的儿子儿媳妇,态度非常恶劣。
姜衿看清人就蹙眉了。
中年男女个子都不算高,年龄差不多都在四十岁往上,面容黑红粗糙,女人头发还烫了卷,酒红色,胡乱地扎在脑后,男人敞着外套拉链,鼻子很大,眼睛小,看上去就带着一股子蛮不讲理的劲。
三个人正说话,一抬眼也看到姜衿和张磊了。
童桐连忙唤了声,“辅导员。”
“老师来了。”中年女人戳了男人一下。
男人冷哼一声,直接问张磊,“你就是这姑娘的老师?”
“对,有什么事和我说。”
“能做主吗?”男人挑眉看他一眼,还不信。
张磊忍耐道:“您先说说情况。”
“我说她老师,是这么回事。”中年女人推了她男人一把,指着童桐道,“你这个学生,上课时间去外面骑自行车,好巧不巧撞了我妈,老太太快七十了,还脑出血住院,医生可说了,指不定就植物人了。你看看现在怎么办?私了的话就给我们八十万,两清,不然咱们就法院见!”
“八十万?”张磊紧紧蹙眉了。
“对,八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男人强调。
“真不是我!”童桐急的不得了,看着张磊,连忙解释道,“今天早上没课,我就骑自行车去李家村看杏花了,北辰大道上的时候,前面一个男生撞了老太太就跑了,我没办法,周围当时也没有人啊,我只能打电话叫救护车了。救护车上老太太还醒来过一次呢。”
“醒来过?”张磊连忙道,“说什么了?”
“就……”童桐懊丧道,“就说了这叔叔手机号,又晕过去了。”
张磊:“……”
姜衿:“……”
“真的不是我。”童桐都快急死了,一遍遍强调道,“我没撞人,我骑自行车没那么快的,真的不是我撞的,我跑过去的时候老太太还醒着看了我一眼呢,让我给她叫救护车。”
“你说的好听,医生都说了,不一定能醒呢,你这直接就推得一干二净了,想得美!”
“就是!我看就是你撞的,小姑娘不学好,满嘴谎话,你不承认咱们就法庭见,我还不信这个邪了,现在这大学生都什么素质!”
“您怎么说话呢?老太太这不还没醒吗?等她醒来就一清二楚了。”姜衿听着都生气了,没忍住。
“我怎么说话?我爱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关你个小丫头什么事,那里面躺着的不是你妈,你当然不着急了。”中年男人睨她一眼,指着她鼻子道。
姜衿一把挥开他的手,冷着脸道:“童桐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世界上就有些颠倒黑白的人,多说无益。”
“谁颠倒黑白呢?!”
“谁颠倒黑白我就说谁,少对号入座!”
中年男人噎了一下,朝着张磊道:“你看看你这学生!”
张磊干咳了一嗓子,“都别激动。”
“八十万!”
“对,八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中年男女又冷着脸强调起来。
姜衿没好气道:“八分钱都没有!”
男人抬手就想打她了,张磊连忙拦一下,沉着脸道:“有事情好好说,打人就不对了。”
“让他打!”姜衿偏头就站在男人面前了,讥诮道,“你今天动我一根汗毛,你就给我赔八百万!”
中年男人:“……”
不讲理的就怕碰见更不讲理的,他懒得和姜衿说了。
又朝着张磊道:“反正这姑娘不能走,谁说都没用,八十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不是我,我说了不是我!”童桐气得都跺脚了。
姜衿看她一眼,突然道:“报警吧,顺便找一下出事路段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助人为乐还被坑,这冤枉亏不能吃,有钱都不给,给了还助长不正之风!”
“根本不是我。”童桐委屈地朝着张磊道,“我愿意报警。”
“报警就报警,谁怕谁!”中年男人也气哄哄说了一句。
女人附和道:“就是,立刻报警,我就不信了,现在这丫头片子都这么厉害!”
姜衿冷着脸看她一眼。
张磊叹口气,问了童桐出事地点,打电话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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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阿锦有很多话想说,想了想,又觉得算了,反正阿锦该怎么写还是怎么写,不会因为有的亲说别写配角,就不写配角,不会因为有的亲说太言情了,就光走剧情,也不会因为有的亲说传达的三观有问题,就回炉重塑了,阿锦一直觉得,自己的三观很正呢。
好了,诋毁意见都随别人去,阿锦坚持自己的,写自己想写,爱我的你们都明白,不爱的,实在没必要生气,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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