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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再回故里
十五分钟过后，他俩终于将所有行李全装好了。沈培勇始终没闲着，将她橱堕的东西，装分了两袋。收拾东西的时候，就连碰到她的内衣裤，他都是那么泰然自若，反而是舒畅；从头至尾，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临走时，舒畅开了一张支票，并留下一张字条。简单地解释她不辞而别的原因。
赶到机场，她们匆匆地将那辆租来的车子还回去，办妥一切必需的手续。一直到飞机起飞之后，舒畅才有空闲问爸爸的病情。
“本来医生就说过，他最好住院。”沈培勇解释道：“但是他那固执的脾气却怎么也改不过来，一口咬定去医院并没有多大用处，宁可找个特别护士，住在家里头养病。他还说他虽然无法预测自己何时会死，但至少要确定能死在自己家里。”他耸耸肩，并从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其实我觉得他的说法并没有错。”他深深地吸了口烟，像是突然间参透了什么道理似的。“医生每隔两、三天就会打电话来家里，护士也是他亲自派来的。”
舒畅瞪大眼睛望着他，好奇地问道：“那护士长得什么样子?”
“女人就是女人，这时候还问这种问题。”沈培勇摇摇头，笑着说道：“刘媛媛也是华侨，是个很讲效率的女孩。年纪很轻，大约廿来岁。其他的，还是你自己去判断好了，我可不多发表意见。”
从他的话中，确实是呀不问出个所以然，舒畅心中不禁暗自揣测，这位特别护士，是很容易相处呢?还是跟安小姐一样，处处摆着一副晚娘面孔?
“那么爸爸是否大部分时间都得歇着呢?”舒畅接口问道。
“不错!”沈培勇点点头道，“每天都得午睡，而且晚上很早就得就寝。”
舒畅将视线转向窗外，凝视着无垠的蓝天，心里不禁一阵感伤，继父年纪并不大。才不过六十出头，而且平常的健康情形一直都很好，怎会突然间患了这么严重的心脏病呢?
“对了!阿姨不出几天，也会赶回家里。”沈培勇的话，再次打断了她的思绪。
“噢!我的天！”听到这个消息，这是她惟一的反应。
“我也是这么觉得，到时候可有的烦了!”沈培勇在一旁煽火。
沈佩佩是沈元海的姐姐，和沈元海一样，脾气固执得很，她住在B地沙田郊外的一个社区里，平常非常活跃，从教堂里的教务，到一般社区的募捐活动，她都会轧上一角，是个闲不住的女人。
“那……”舒畅本想说“那家伙”的，不过话到嘴边，立即又收了回去。
机上凉爽的空气，使得舒畅周身舒畅，想到马上就要回到老家，她的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愉快，脸上也下意识地绽放一抹满足的笑容。
下机之后，培勇将她所有的行李提领出来，放进他那辆别克的轿车里，两人坐进车内，将车驶向大路，朝着家里疾驶而去。
映进眼帘的那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带给舒畅一股无以描述的喜悦，舒畅静静地坐在车上，享受着这份归乡的情怀，任由沈培勇驾着车离开海岸线，过了道格拉斯港之后，就只剩下不到廿分钟的路程，就可以抵达家门了。
此刻，她不禁想起了约翰丹佛的那首歌谣。“乡村的小路，领我回到我所属的故乡。”这首歌，用来描述她此刻的心境，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突然间，她发现这或许是她最后一次对此地维持着家的感觉，一旦沈元海死后，这里的一切，都将属沈培勇人所有。到时候，要她来这里看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伤，隐隐地涌上心头，这么一片她所钟爱的家园，眼见就要和她脱离关系了。儿时种种，也势将一笔勾消，化为乌有。回家的这段日子里她一定得表现坚强些，凡事别太过情绪化，都将在她返回布利斯班之后，重新恢复平静。当然，她偶尔还会写信给沈培勇，问候他一下，而沈培勇在忙碌之余，也会将这种无关紧要的家书，交由他未来的妻子代为回信。然后一切就这样趋于平淡。
未来的一切，有如走马灯似的，突然间全闪在她的脑海之中。她甚至可以预见未来，自己很可能终身不嫁，长久地待在学校里教书，变成一个和安小姐一样古板，怪异而不通人情的老处女。
“别再胡思乱想了!咱们已经快到家了。”
从沉思中回到现实，舒畅忙不迭地挤出一丝笑容，心里却想着，谁又能了解此刻，她的笑中含有多少无奈和辛酸呢?
“的确!”她出神似地应道，“是快到家了!”车子终于在一株绿荫浓密的芒果树下停了下来，舒畅努力整了一下心绪，淡淡地望着这片家园笑了起来。
二十年前，沈元海自己监工建造了这棵外形筒装大房子。诺大的前厅、宽敞的厨房餐厅，著某磊嗣父磊得舒畅、愉快。
“到家了，妹妹。”沈培勇轻松地说道，“这一回，你可真要长久住下来了。”
突然间，舒畅原本平静的心绪，被他这么一说，又整个搅乱。
她困惑地抬头望着沈培勇。
“不会错的，你这次是住定了。”沈培勇话刚说完，立即将注意力转向门前朝他俩迎来的女人，说道：“朱妈出来接我们了。”
“你们总算回来了!”他俩一下车，朱丽倩立即热络地招呼他们。
舒畅笑着应道：“朱妈，真高兴又见到你。”随即迎上去热情地和对方拥抱了一下。朱妈打从第一任太太死掉之后，就一直待在沈家里，是个非常能干而又负责的女管家。
“也该回家住住了!”朱妈很开朗地说着。
“是啊!”舒畅笑着应道，“都快九个月没回家了，爸还好吧?”
“我敢保证!他一定等得很不耐烦。”沈培勇插着嘴道，并随手将舒畅的行李拎了起来。舒畅一手拦着朱妈的腰，连蹦带跳地跟着她往家里走去，面对着老家的一草一木，她暂时抛开了一切，沉浸在这一份温暖和愉悦之中。
这里的花园，是她的母亲一手整理的，在她的记忆中，母亲对花一直都照顾得无微不至，而她的童年记忆，也大部分都连同母亲的影像，系在这个五彩缤纷、百花争艳的花园里。
穿过花园，是一排白色的台阶。就在台阶的最顶端，舒畅看到了那位坐在轮椅上的憔悴老人家。
“爸!”舒畅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随即伸出双臂，朝他奔了过去。
“噢，小畅。”沈元海一见到她朝自己奔来，立即露出一脸欣慰的表情，有气无力地唤了她一声。
“你看到我，怎么从不那么热情地朝我怀里扑呢?”沈培勇跟到他们身边，立即逗趣地问道。
“对不起，哥。”回到沈元海身边，舒畅的心情立刻开朗了许多。对于沈培勇的玩笑话，也不似先前那么在意了。“在我们安小姐的办公室里，怎能那么随便?而且，有她在场，再热烈的情绪，也会被浇上一盆冷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护士模样打扮的女孩也走了过来，沈培勇一看到她，立即招呼道：“嗨!媛媛!过来见见小畅!”
“久仰大名。”刘媛媛看到舒畅，立即礼貌地招呼道，“这位沈老先生，可是整天都念着你呢!”
听了她这番恭维，舒畅连忙缠着沈元海撒娇道：“你都说了些什么?该不会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吧?”
“没有啦，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沈元海眉开眼笑地应道。
“要不要先洗个澡再吃晚餐啊?”朱妈建议道。
“好呀!只要给我三十分钟，就来厨房帮你的忙。”她快乐地笑着，朱妈听了她的话，也不由得笑逐颜开，把这位灵巧的女孩疼进了心坎里．。接着她就又将注意力移向她身边的这位老爹。
“你还习惯轮椅吗?”她顽皮地问道。
“不错呀!这张还是电动的呀!”沈元海笑着应道，“这可是专程自英国送来的喔!”
舒畅若有所思的握了一下沈元海的双手，撒娇道：“对嘛!这样不是方便多了吗?”
“那还用说!”沈培勇笑着补充一句，随即弯下腰去，拎起舒畅的行李，“我先替你把行李送到你的房间好了。”
沈培勇走后，沈元海不禁满足地叹了口气。愉悦地凝望他身边这位乖俏的女孩。
“你能回家住，真是太好了，小畅。”他满足地说道。
他这么一说，舒畅当即呜咽起来。沈培勇说的没错，她真的很爱哭，回来家里强挤出笑容，却撑不过五分钟，真是不该。
“嘿!”她忍着泪水，勉强地打趣道：“你怎不试试这张轮椅有多好用，也好让我开开眼界啊!”
“跟着我走，我这就试给你看。”沈元海在扶手上的按钮按了一下，轮椅果然静悄悄地转了起来，带着他往前厅走去。
进了大厅之后，沈元海又继续滑向舒畅的房门口，才灵巧地煞住轮椅。“怎么样?驾驶技术不错吧!”他得意地笑了起来，随即歪着头望向舒畅，开玩笑道：“你不觉得该赞美一下我的‘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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