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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仁宗皇帝不接受韩琦辞职是出于什么样一种考虑。
是韩琦没有受到太多人的指责?
还是宋仁宗对韩琦有深刻了解,从他《乞别白朋党奏》中印证了韩琦没有深陷朋党之中?
或者,是此时宋仁宗还没有考虑好怎么安置几位新政大员?
要么就是仁宗皇帝不想让人看到他对新政大员多么无情?
反正,韩琦想远离朝廷是非的希望这一次并没能实现。
对仁宗皇帝不批准自己辞职的“隆恩”,韩琦的心情是复杂的,既有莫名的感谢,又有无奈的遗憾,还有说不出的傍徨、忧虑。从韩琦《迁葬求郡谢赐批答不允表》中,我们可以看出当时韩琦这种心情的流露:
伏蒙圣慈以臣上表陈乞知相州,或近乡里一郡,躬亲营护坟域,特降诏旨不允,许臣襄宅有期,即当暂往者。请郡以奉先茔,虽违素愿;赐告以护亲葬,亦示优恩,粗安人子之诚,特出圣宸之惠,中谢。伏念臣向繇睿选,擢贰枢庭,方图报以尽勤,敢求安而自逸?盖以早从稚岁,二亲则亡,暨窃荣阶,诸兄继谢,比缘西事,久在兵间,顾封树之未谐,每肺肝之如割……臣尝私自省度……处近位而求便假,必物议之有云,与其贪宠以抑情,孰若避贤而申志?是以辄由衷而露奏,冀解职以为藩。岂谓伏蒙尊号皇帝陛下念进退之非轻,欲公私之克济,曲颁纶诏,亲谕玉音,俾襄事之如期,即驰驺而暂往,感深存殁,荣耀缙绅,敢不砥节愈坚,挺身思奋!他人之惮行者,臣不惮,他人之难言者,臣必言,倘犬马之未先,誓靡捐而无避。
韩琦在谢表中流露出了想辞去枢密副使,离开京城,并表达了自己为报仁宗知遇之恩,将行别人不敢行之事,方别人不敢言之言,为国尽忠尽职、不避嫌疑的意思。
宋仁宗庆历五年正月,就在帝国政坛一片风雨飘摇之时,韩琦离开京城开封,暂假回乡得护亲葬。
这也是韩琦自天圣五年踏入仕途后,第一次返回自己的故乡相州:“早从稚岁,二亲则亡,暨窃荣阶,诸兄继谢,比缘西事,久在兵间。”
自天圣五年踏入仕途,除了母亲亡故有过三年丁忧之外,十七年来,一代名臣韩琦为大宋帝国披肝沥胆,尽忠王事,未曾有片刻闲暇去顾及先人和诸兄子侄的亡灵。“顾封树之未谐,每肺肝之如割”。一直到了今天,韩琦才得以亲祀祖茔,完成这桩为人之子的心愿。
在这次迁葬时,韩琦亲自撰写了母亲《太夫人胡氏墓志铭》;《长兄德清尉墓志铭》;《二兄监簿以下墓志铭》;《三兄司封行状》;《五兄著作墓志铭》;《侄太常寺太祝直彦墓志铭》;《新妇贾氏墓志铭》,聊以慰籍诸亡灵。
宋仁宗庆历五年二月二十三日,韩琦亲奉父亲韩国华、仁寿郡太夫人罗氏、生母太宁夫人胡氏,归厝于相州安阳县新安村,韩琦诸兄侄子等皆从葬,入土为安,韩琦并作《志石盖记》,详细记述了韩氏各人安葬的位置:
琦始谋奉考妣归葬相州,不敢远祖茔而忘故里也。得释保聪,善地理学,遣侄公彦同往视焉,不旬日,得地于安阳县新安村之水冶为吉。乃作东西二茔,茔各三穴。西茔之壬,安皇考太师、皇妣仁寿郡太夫人、所生太宁郡太夫人;庚,安太师长子德清尉,子从葬;丙,安太师第三子司封、夫人寿春县君李氏,长女未笄而亡,从葬焉;东茔之庚,安太师第二子监簿、第四子孟州司法,司封之长子、监簿景融从葬焉;壬,安太师第五子著作;丙,安德清长子、太常寺太祝公彦妻贾氏。以庆历五年二月二十二日掩圹,诸茔各有铭志。今但述安神之次叙,刻于太师志石之盖,以永终古。
子枢密副使、光禄大夫、右谏议大夫、上柱国琦谨记
在这次迁葬中,惟一让韩琦遗憾的是,韩氏曾祖的墓茔虽然在韩氏家集中有记载,但直到此时,具体的位置还是没有找到。
韩琦在相州完成了安葬父母兄弟亡灵的夙愿,但是他却不知道,他此时已经远离的京城开封,正在进入暴风雨来临的前夜。
新政大员中,最先想要激流勇退的不是韩琦,而是此刻避祸陕西的参知政事范仲淹。
自从范仲淹离开京城,仁宗皇帝接二连三的举措,无一不让决心励精图治的范仲淹寒心。应当说,从范仲淹和老宰相吕夷简见过面之后,范仲淹可能就已萌生了退意,接着,朝廷中又发生了他推荐的一批馆阁清流被贬出京城之事,这就更让范仲淹坚定了离开中央、离开京城的决心。
庆历四年十一月,范仲淹向仁宗皇帝上了一道奏折,请求准许他辞去参知政事职务,专心一意知邠州。
按仁宗皇帝当时的意思,范仲淹既然上书请辞,那就顺坡下驴,接受他的辞职就行了。然而,自新政实施以来,一直蛰伏的首相章得象,可能是觉得他出山的时机已到,终于开始出手了。
章得象,不愧老谋深算的政客,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阴险至极。章得象对仁宗皇帝说:范仲淹在士大夫中素有虚名,一请罢职陛下就予以批准,恐怕天下人都会说陛下轻黜贤臣,不如先赐诏不允,如果范仲淹见了陛下不允辞职的诏书后上表谢恩,那么足证范仲淹这是在要胁君王,那时再罢他的职也不晚。
宋仁宗接受了章得象的建议,于是下诏给范仲淹,不允许他辞掉参政之职。
范仲淹秉性梗直,自己从无害人之意,自然也就不会想到别人会有害己之心,否则他也不会在仕途上屡遭坎坷、数次被贬了。
范仲淹坦荡君子,他辞职本就不是故做矫情,更不会想到堂堂一个仁宗皇帝和堂堂一个帝国首相,会联合起来给他设置这样一个简单的阴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或许是范仲淹对新政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眼见仁宗皇帝赐诏不允许他辞职,范仲淹心中那种天子还要继续实施新政的想法便占了上风,范仲淹果然便向仁宗皇帝上了一道谢表,这让仁宗皇帝坚信了章得象的判断,认为范仲淹辞职,果然是在要胁天子,从而为范仲淹的最终罢职奠定了基础。
而此时的范仲淹还没有意识到,帝国首相章得象正张开了一张比御史中丞王拱辰更大的网,几乎是要在一夕之间,将他和富弼、杜衍给一网打尽。
就在范仲淹上表,感谢仁宗皇帝不允许他辞职的时候,宣抚河北的富弼完成使命回京,即将到达京城。章得象担心富弼回京,一定会在仁宗皇帝面前替范仲淹说好话,而软耳朵的宋仁宗很可能会因此改变对范仲淹看法,因此,章得象立刻指使右正言钱明逸上书弹劾富弼,于是,又一份极尽构陷之词的奏章,就在富弼行将入京时,不失时机地递到了仁宗皇帝的御案前。
钱明逸在奏章中指责富弼实施新政时,把朝廷秩序搞的乱七八糟,所推荐的人都是朋党关系,对归附自己的人竭力扶之上位,不归附的人则全力排斥,满朝文武都害怕富弼,和范仲淹是一模一样;又说江范仲淹去年受命宣抚陕西、河东,听说朝廷下诏戒励朋党后,心里害怕自己暴露,谎称有病就医,结果朝廷对他并没有什么安排,于是请求辞去参知政事,单知邠州,以退为进要胁朝廷,想以此巩固自己地位、阻止人言,其欺诈的意图十分明显,请早日罢免他们的职务。
离地三尺有神明!
并非是钱氏的满纸谎言欺骗了宋仁宗,而是钱氏这通谎言恰恰迎合了宋仁宗所思所想,于是,庆历新政两位首要大员的悲剧就此注定。
宋仁宗于接到钱氏奏章的同日下诏:
范仲淹罢参知政事,知邠州,兼陕西四路沿边安抚使;
富弼罢枢密副使,为京西路安抚使,知郓州。
也就是在这天夜里,帝国已经上锁的学士院内,一盏鬼火般的油灯下,学士承旨丁度奉仁宗皇帝诏命,连夜起草了罢免杜衍的制书,而杜衍,对此却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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