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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阑珊的时节,大同府的天气十分地舒爽宜人,白天敞着门窗,令春风流转于屋内,可一举荡涤所有的沉闷气息,只是浸淫了许久的苦涩的药味儿,却不能轻易被消散。
封野皱着眉喝完了一大碗药,舌头苦得发紧。他刚要张嘴抱怨,燕思空眼疾手快地将一块酥糖塞进了他嘴里。
封野含着酥糖,撇了撇嘴道:“我伤都愈合了,为何每日还要喝这么多药。”
“你损了气血,伤了根本,岂是一时半刻能补回来的。”燕思空道,“这汤药,南聿叫你怎么服,你就怎么服。”
“我看他是故意的。”封野哼了一声,“他人呢?”
“忙着呢。”燕思空起身道,“我去……”
“别去。”封野拉住了燕思空的手,殷殷地看着他,“陪陪我。”
“我只是去拿些东西,前日各府呈报的例行文书我都看过了,还需与你商议。”
“不急,晚点再说。”封野拉住燕思空的手腕不放,轻声说,“你陪我一会儿。”
燕思空无奈,只得坐了下来。自那日之后,封野反而比从前更加黏着他,一时片刻不见也要派人来找,生怕他反悔一般。
封野将燕思空搂进了怀中,低低说着:“空儿,你真的在这里吗?”
“我在这里。”燕思空的唇角带着一丝柔和的笑意,“你呀,究竟要问多少次。”
“不知道……”封野怅然道,“我总觉得自己在做梦,生怕有人将我唤醒。”
“其实我时常也觉得自己在做梦。”燕思空淡笑道,“可如今与你在一起,我反倒清醒无比,因为我做的大多是噩梦,没有过这样的好梦。”
封野收紧了双臂:“从今往后,我要你无论是醒着还是梦着,都这样地好,这样地开心……”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空儿,你如今开心吗?”
燕思空抬起头,看着封野的眼睛:“我一再地想要克制自己,害怕重蹈覆辙,害怕为情所累,可无论如何挣扎,我始终……放不下你。”他轻抚着封野的脸,“我不愿再自欺欺人,我与你一样,没有一天不怀念我们两情相悦的时光。”
封野亲了亲燕思空的额头:“就算我们回不到过去,也可以携手将来,我们会有新的回忆,你想要什么,我都要拼尽全力给你,我定要让你比从前更加欢喜。”
燕思空看着封野笃定而深情的目光,难掩心中悸动,轻柔地吻了一下他的唇:“一言为定。”
封野加深了这个吻,吻的认真而虔诚,他细细品尝着燕思空的每一丝气息,只觉怀中之人的一切,都令他怦然心动——一如当年初见时。
一吻毕,燕思空含笑道:“你的味道怎么又苦又甜。”
“一碗汤药,一块酥糖,这可都是你让我吃的。”封野在那唇上轻啜了一下,又啜了一下,似乎怎么亲都不足够。
燕思空点了点头:“有苦有甜才是人生。”
“你说得都对。”封野柔声道,“我什么都听你的。”
俩人依偎着对方,听着彼此的心跳,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便觉世上最安心之所在,就在当下。
千帆过尽,沧桑阅遍,他们都已在跌撞前行间丢掉了自己,少时的那些天真懵懂,那些豪情壮志,那些山盟海誓,早已在岁月的蹉跎与命运的折磨间,面目全非。班荆道故,追寻往昔,原是人的本能,可纵是耗尽心血,谁人又能回到意气风发的少年时,能够找回吉光片羽,得以窥见当初的信仰与钟情,已是不易。
世上无完事,亦无完人,剐了一身伤痕,还要携手并肩,还要砥砺前行,也许更加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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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元南聿高明的医术和封野的真正配合,那箭伤好得很快,封野的起居早已能够自理,身体也行动自如,寻常人经过这样一番折腾,身体早该垮了,但他却一天比一天健硕起来。
在燕思空和元南聿的辅助之下,封野终于将四府的升迁任免之事宜处理完毕,他将要员全都换成了自己心腹的能臣强将,并将亲自巡视四府。
元南聿被升任为五军都督府右都督,骠骑大将军,紫印金绶,总领大同、宣化兵马,武将之品级略次于王申,王申为左都督,但仅统领黔州一府。
燕思空则被封为承宣布政使,可以过问、四府之所有事宜,甚至能代封野行政令之事。
北境虽然只有四府,但官员建制几乎与朝廷一模一样,俨然一个国中之国,此举定会引起陈霂不满,但却利于他们举贤纳士,且能始终震慑着朝廷,北境愈是强盛,陈霂愈是不敢轻举妄动。
与此同时,大同与察哈尔的关系,也在他们的几番斡旋之下,重归稳定,被镇北王妃送给哪答汗做质子的封泽,未来必将成为桥接大同与蒙古部落间的重要人物,封野尽管不情愿,也已无可挽回。
镇北王,终将代替京师天子,成为北境百姓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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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思空为封野制定了视察四府的路线,这将是封野第一次巡视自己的“领土”,他要核验地方吏员,了解风土民生,这一路约莫要走上一年。
燕思空来到封野的宅院时,发现他正在院中打拳,一套少林七星拳被他打得虎虎生威,犀利如刃。
听到脚步声,封野收了招,他接过婢女递来的布巾,边擦汗,边笑看着燕思空。
“南聿准你打拳了吗?”燕思空皱眉道,“你伤虽然好了,可身体还需调理。”
“我这不就是在调理吗。”封野道,“这套拳可以强身健体,再不动一动,我闷也要闷死了。”
燕思空责怪道:“你这招招狠辣,哪里是要强身健体?”
封野笑道:“我如今就强健得很,说明这拳有效。”
“有效的是那苦口的良药。”燕思空晃了晃手中的卷轴,“这是巡视四府的路线,咱们商量商量吧。”
封野将燕思空让进屋内,挥退了所有的下人。
燕思空将卷轴铺展在案牍上,认真地比划着:“你看,大同正好在中间,我想,趁着天气暖和,先向北巡视宣化与辽东,入冬便回来,待明年开春了,再去黔州,如何?”
封野站在一旁,点了点头:“可以。”
“我挑选的这些州县,都有其特殊之处。”燕思空指了指舆图,“比如这个羌化县,盛产棉花,赋税单一,这个迈容县,山多林多匪也多,百姓深受其苦,还有这个……”
“你拿主意就是。”封野含笑凝望着燕思空,“你如今可是我北境的大司马,你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燕思空挑了挑眉:“我若叫你现在就随我去辽东,收复辽北七州呢?”
“从命。”封野毫不犹豫地说。
燕思空笑了笑,又轻叹一声:“可惜时机还未到。”
“我知道。”封野伸出手,抚摸着燕思空的面颊,“我立足未稳,此前又连年征战,军老民乏,你心里惦念着辽北七州,我又何尝不是。”
燕思空黯然道:“辽北七州,是我一辈子的心结。”
他一生的悲剧,都从韩兆兴丢擎州,昭武帝放弃辽北七州始,自此辽东再无天险,金兵长驱直下,祸害了辽东百姓近三十年,若不是小小的广宁临危受命,两次挡住了卓勒泰的兵马,今日的中原,或许已是蛮夷的天下。
他穷尽一生,也要为江山、为百姓,从金人手中夺回辽北七州,卓勒泰的大败,正给了他们得胜的希望。
“也是每个大晟男儿心中的痛。”封野看着燕思空,目光坚毅,“空儿,我能夺回河套,也能夺回辽北七州。三年,我们用三年时间,休兵养民,待到兵精粮足的那一天,我们就带着封家军跨过潢水,将金兵彻底歼灭,永远赶出我大晟的疆土。”
燕思空用力地点头,他有些激动地用手抚摸着舆图上的辽北,虽是人无再少年,但志气不老,无论任何时候,都能辉耀前路。
封野从背后抱住了燕思空,将大手覆在燕思空的手上,慢慢将修长的手指穿插进他的指缝,而后紧紧握住:“你我童年时许下的大志,我始终刻在心上。”
“我知道,我也从不敢忘。”燕思空怅然道,“那时,总以为长大了,便能一筹壮志,走到今日再回首,才发现人生而不由己,竟是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实现万一。”
封野低下头,轻吻着燕思空雪白的脖颈:“只要我们还留有一口气,便不到言败的时候。”
燕思空眯起了眼睛:“对,尚不到言败的时候。”
封野收紧了环住燕思空腰肢的手,另一手在他胸口游移,柔软的唇也从他的脖子一路往上,亲到了他的面颊,他的耳垂,然后探向他的唇。
当燕思空感觉到封野紧贴着自己的部位有了异样的反应,他顿时绷直了身体。
自封野的伤势愈合后,便有些蠢蠢欲动。
俩人已许久不曾亲密过,封野的渴望从来不加掩饰,而燕思空并非排斥,仅是担心封野的伤而不准他胡来。
但随着封野身体的复原,他已愈发大胆和急迫。
燕思空如梦初醒,一把抓住了封野要探入他衣襟的手,不免羞恼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春光正好的时候。”封野的呼吸有些急促。
“这是大白天!”燕思空挣了挣,却没能挣开,“封野,你的……”
“我的伤早就好了。”封野轻轻咬了一口燕思空的脖子,“你究竟要我忍到何时。”
“我……是来与你议事的。”燕思空回想起过往的情事,封野的放肆不羁还历历在目,他一时间真有些无措。
“议完了,都听你的。”封野将燕思空牢牢禁锢在怀中,让他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到自己蓬勃的欲望,并用那湿软的唇贴着他的耳廓,低声说,“空儿,我想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