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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赌场听了不速之客带来的王钦令的孙子寿年的“死讯”,元昶钱庄的李老板除了吃惊之外,就是深深的自责。说实话,自从服从组织安排做了这个赌场的老板后,他经常听到和见到许多人因赌博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消息。但是,他基本上没有意外过,甚至感到许多人是咎由自取。但是,王钦令的赌博实情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如果不是他,王钦令估计也不会大输,更不会连孙子的病都不顾了。现在,他的孙子死了,自己是有责任的,是逃脱不了的。或者说,我们党组织对王钦令这个普通的无辜的群众的孙子的死,是有责任的!
李老板觉得,王钦令虽然在组织上还不是共产党员,但他在思想和行动上已经入党了,而且要比普通党员做得更多更好。可以说,他的孙子是为了我党的事业死的,党无论如何要进行一种表示,要通过适当的方式予以慰问和帮助。他随即召集“赌友”们又“赌”了一次,其实就是召开了一次临时支部会议,对这一问题进行专题研究。
但就在他们的会议正在进行的时候,一些更令他们吃惊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
王钦令的孙子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折磨死的!
他们家的房子已经被查封了!
盛传王钦令私通共党,他们一家人全部被抓,正在被严刑拷打……
李老板随即宣布会议马上中断,赌场除他和必要人员留守维持表面的正常营业外,相关人员一律疏散、转移,“赌友”们暂时躲避一段时间,对王家的慰问和帮助暂停,静观其变。
第二天,又传来了王钦令二儿子王玉山逃走、他们一家人招供通共和等待死刑判决的消息!
大约一周之后,李老板感到一切风平浪静,觉得王钦令没有提供、敌人也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形势算是明朗了。他又随即在昆俞山上的霄龙寺组织召开了党组织秘密会议,李老板----李大可----正式以胶东特高官的身份主持会议。会议的主要议题是讨论目前的形势和王钦令一家人的营救方法。
李大可书记此次穿了一件普通的整洁的旧布衫,没有了往日的礼帽、金丝眼镜、雪茄烟和金戒指,倒是比以往显得干练了许多。李书记说:“早就有内线通报说,有人向敌人密报我们的交通站元昶钱庄,好在我们行动谨慎,赌徒的赌资自理,我们的赌场、烟馆和妓院财务清晰,照章纳税,况且也有我们的地下党同志紧密配合,敌人的明查暗访也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一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我们的工作之所以对党的事业有所贡献,需要感谢各条的战线上的同志们。而今天,我们特别要提出感谢我们的一位非党人士。”
说着说着,李书记显得激动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浸满了泪水。
“在乳山,大家都知道一个王文爷王伦升,一个王武爷王钦令。前者是个大恶霸地主,对,就是那个王家大院的主子。他凭着自己手里有几千亩山地和一些亲戚在政府做官,横行乡里,剥削农户,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而王武爷却是一个武功高超、行侠仗义、爱打抱不平的人。其实,王武爷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他已经是两个孙子的爷爷了。但是,他喜欢帮助穷人,原来是靠武功帮助,后来倾向经济资助。为了帮助穷人,他开始参赌。他先是靠赢的小钱帮助穷人。后来,他接受了我们要靠大家靠组织帮助穷人的主张,又通过输钱的方式大量资助我们的革命队伍。他为此输掉了家里的大部分的田产和房产,甚至小孙子生病他都顾不上……”
李书记哽咽了一下,接着说:“说来也巧,这两位王武爷和王文爷是没有出五福的叔侄关系。可就是这么近的亲戚关系,恶霸地主王伦升对王钦令也不放过。他为了霸占他的地产和房产、霸他的大儿子王玉殿的媳妇,便造谣说他的小孙子、王玉殿的小儿子患有传染性痨病,装神弄鬼,将一个不到两岁、走路还不太平衡的小孩子绑在他们村的核桃树底下给活活折磨死了;更为恶劣的是,王伦升竟然污蔑王钦令有通共嫌疑,把人家全家逮捕,要判处死刑!所幸的是,我们当时为了保护他,没有发展他入党,敌人不可能从他嘴里得到任何实质性的东西。不然的话,我们就不可能在这里开会了。”
“对这样的革命群众和开明绅士,我们党一直是保护和培养的,他是我党的重要群众基础。我们很快就要举行天福山武装起义了,组建我们自己的抗日武装,像王钦令这样的群众和开明地主,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啊!另外,如果让王伦升的这个阴谋得逞,那么我们这个交通站就可以说是暴露了。所以,”李书记做结论似的说:
“我们今天开会,就是要分析形势,商讨对策,看看如何营救和保护王钦令一家人,也是保护我们这个交通站。”
“都抓了么?他们家人不是武功高超么,没有逃出来的?”说话的是一个头裹白头巾,身着白衬衫黑裤子的农民模样的年轻人。他叫王天祥,是东海游击队牟海分队分队长。
“噢,王队长,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他们的二儿子,叫王玉山,今年有十三岁,武功确实不错,杀了一个看守,自己跑出来了。据说是往后山跑了,十有八九是去找你们这些‘胡子’了。你给前山后山一带的游击队打个招呼,给注意一下。”
“好,李书记,你就放心吧!”
“实在不行,我们采取武装营救吧。”说这话的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叫杜青松,是东海游击队乳山分队分队长。杜青松真的是名副其实,长得就像一棵青松,高高大了,身板挺直;他就在林场做工,力大无穷;他的性格也像松树一样,直来直去,不绕弯子。他本来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只因不堪忍受林场管头的欺侮,与人家打了一次山仗,他一家就全被烧死了。无奈,他带一帮弟兄们上山当了“胡子”,最近才接受党的整编和领导。他为人实诚,对党忠诚,就是有时候性子急些,思考问题简单一些。
“这个办法我们也考虑过,”李书记说:“但恐怕风险太大。其一是王钦令一家人究竟关押在哪里,我们不是很清楚。就我们知道的无论是王家大院,还是县府大牢,要去劫狱的话,我们的力量都不占优势。况且,据说狡猾的王伦升是把这一家人是分开关的,一次只能救一个人。而一个人获救,就意味着其他人的死亡!”
“还有,”另一个斯文的中年人----他的公开身份是一家书店的老板,人称尹老板,也是元昶钱庄的常客赌友----说:“本来王钦令的社会关系很简单,特别是近年来只往我们这里跑。如果我们公开救他,哪怕采用其它比较隐蔽的武力手段,都会给敌人以口实,正好中了敌人的圈套。这样,不仅救不了王钦令一家,甚至连我们这个元昶钱庄的联络站也得暴露了。”
“武装营救都不行,还有什么办法?”杜青松着急了。
看会议开得差不多了,李书记表态说:“也不是没有办法,组织决定采用表面公开、实则隐蔽的营救方法,即通过我们的内线在政府上层进行干预,然后采取媒体公开报道、要求公开审判、派遣律师援助的办法进行。反正,王伦升手里没有任何证据,这样以来,他和县府便无法下台,更不敢宣判死刑。最后,他们只好不了了之了!”
这次会议,虽然只是胶东特委几个领导人的很小碰头会,甚至谈不上什么正规的会议,但却载入了我党史册,史称霄龙寺会议。这是我们党历史上为解救一家普通群众而召开的惟一一次会议。
没过几天,山东的《鲁东日报》、《齐鲁日报》,上海的《申报》、《大公报》、《生活》,北平的《世界日报》乃至国民政府首都南京的《中央日报》、中央通讯社、中央广播电台的各大媒体上,相继刊发出一篇爆炸性的新闻。这条新闻一经刊出,在山东乃至全国引起轩然大波。新闻内容如下:
“占人地,霸人妻,杀人子,灭人门
乳山一地方乡绅为何如此嚣张?!国民政府公理何在?!
乳山地方乡绅、胡家乡南口村村长王伦升,本已是占地数千亩的大地主,但仍然贪心不足。为了占有更多的土地,他对另一与他有着亲缘关系的乡绅王钦令竟然采用占人地、霸人妻、杀人子、灭人门的残忍手段,“莫须有”地说人家有“通共”嫌疑。他们不仅私设公堂,强行抓捕人家全家,而且要对其全家判处死刑!
占人地。王伦升利用王钦令赌博成性,急还赌债的心理,巧取豪夺,强买了他数百亩的山地。近日,又花费区区270元钱,霸占了他最后的20亩的上好阳坡地和正在收割的谷子。要知道,按市场地价,这些地足够值500块大洋的!
霸人妻。王钦令的大儿媳妇于小凤的父亲曾是王伦升家里的长工。大约5年前,王伦升这个已经四十多岁的人就对年仅十五六岁的凤子垂涎三尺图谋不轨,并将其囚禁在自己庄园。是王钦令和大儿子王玉殿行侠仗义、打抱不平才将凤子解救。凤子感恩,遂与王玉殿结为伉俪。哪知,现在王伦升趁王钦令家蒙难之际,仍然贼心不死,结果在强行亲吻于小凤时被咬断了一截舌头。哪位读者不信,可让王伦升张开嘴来!
杀人子。王玉殿的二儿子、王钦令不到两岁的孙子王寿年患有肺结核,俗称痨病。发病之时,往往伴有高烧、咳嗽和盗汗。现在的科学证明,它不是什么鬼呀神呀的怪病,是可以治愈的。但是,王伦升却命人将这个不满两岁甚至走路都不平稳的小孩子捆绑在村口的核桃树下曝晒大半天。最后,孩子被活活折磨致死!
灭人门。现在,王钦令一家除十三岁的二儿子王玉山侥幸逃脱之外,全被关押了起来。王伦升私设公堂,刑讯逼供,把他们打得昏死过去后强行摁了手印。县贪官们正要凭此招供书判处王钦令全家死刑!
呜呼!中华民国是全体国民的民国,民国政府是全体国民的政府。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满清统治的封建王朝了!一个小小的地方乡绅竟然有如此的权力和势力,真是丧尽天良,泯灭人性,草菅人命。国民政府公理何在?!”
当时,正值国民党政府在江西对“共匪”发动第五次围剿、剿共戡乱重要时期,山东是国民政府的大后防。后院起火,如何了得?!此消息一出,舆论一片哗然。南京国民党中央政府、国民党山东省政府及山东省胶东道各界,都要求牟平县府说明事情真相,公开、公平、公正审理此案,严惩贪官劣绅,以正视听!
丁綍庭是最会见风使舵舍车保帅的。他一看这点小事引起这么大的动静,省府和中央政府的媒体和官员都过问此事,那就不是简单的“通共”能说得过去的!他赶紧给王伦升打招呼,要得过且过,不要引火烧身,要息事宁人。
老奸巨猾的张县长此时可以说是偷着乐了!他原来的如意算盘就打得非常好,即无论王钦令一家是否有罪,你王伦升是否乐意,反正那1500多块银元得“安全”地装到我的腰包里,我还要落个报效党国、公正廉明的清官的名声。他之所以有意地拖延几日,就是要看事态的发展。他知道王伦升一家也是在积极上下通融的,他那在北京当参议的表哥可是了不得、惹不起的!可,人家王钦令一家也不是吃素的。人家好歹也是个王武爷,在乳山也是跺一脚地也发抖的主,平时又乐善好施,在江湖上怎么也有三个薄的两个厚的;还有,万一他真的“通共”呢,真的将家产都资助了共产党和胡子了呢?那共产党和“胡子”会袖手旁观么?王伦升、丁綍庭,王钦令、胡子、共产党,自己的各级上司,咱是在多个鸡蛋上跳舞呀,哪一个也惹不起!怎么办?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只有先把自己摘出来,让自己处身事外,让他们双方斗和掐。谁斗过谁,咱都不吃亏。因此,他要等,要看看究竟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他的底牌就是那几张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所谓的王钦令一家人的“招供书”。说他“通共”,有他的招供为证;说他没“通共”,就说仅靠这点招供不足以为凭,还需要有实在的证据……
果然,消息一出,张县长就意识了案件绝非王伦升等人初始估计得那么简单,这里面的水深着哩。他马上着手办理两件事:一、层层往上写汇报,此案正在审理之中,本县一定秉公执法,绝不会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二、将王钦令一家人由南口村王氏庄园的私设监狱押解到县府监狱,并立即实行人道化生活待遇,不仅一家人关在了一起,而且积极为他们疗伤……
这消息能在各种媒体上刊登出来,自然是我们的党组织通过各种关系做的工作。目的就是先把这个盖子揭开,不能让张县长和王伦升他们暗箱操作。紧接着,根据组织的安排,聘请律师对王钦令进行法律资助,同时这也是目前能接触到王钦令的惟一合法渠道。
第二天,张县长的办公室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张县长一看,此人不仅认识,而且是老熟人,甚至可以说是老朋友。此人也姓张,叫张建忠,是省政府司法厅的著名律师。张律师告诉他,如果不是他这里有事,他绝对不讨这份苦差事。他说,你们一个小小牟平县出的一个小案子,弄得省府的老爷们都不得安宁。这次,连韩复渠省主席都惊动了,他特别指示必须要公开公正审理此案,绝不能授人以柄,特别是共党。我这次就是以王钦令一家代理律师的身份出面的,希望尽快彻查此事,我也尽快返回省府。
张县长当然不知道,张律师也是我党的地下工作者。这一切也是党组织的特意安排。
张县长当然也明白张律师传达韩主席口信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此案如果万一处理不好,他可能真的要“晚节不保”了。
很快,张律师就在县府大牢里会见了他的当事人王钦令一家。此时,王钦令一家的“待遇”明显提高,不仅一家人住在一起,而且伙食和医疗条件均有改善,且他们的伤情已有明显好转。
不过,很显然,他们对自己的处境和最后的结局并不怎样关注,只是仍然沉浸在对孙子的想念之中。特别是王玉殿妻子凤子,甚至有些精神异常。现在,还没有人告诉他们小儿子夭折的消息。
王钦令显然也不知道律师这一职业究竟是做什么的,张律师给他们解释好长时间,他们也难听得进去。打官司向来都是老爷们定案说了算的,怎么还允许别人替自己辩护。一旦老爷再说自己是狡辩再用起刑来,那老虎凳、辣椒水、铁签子的滋味可是不好受的。不过,当他知道自己全家已经“招供”时,便又表现出王武爷的个性来,说王伦升是对他们是屈打成招,说王伦升没有人性,说王伦升不得好死等等。
最根本的,是王钦令对张律师的不信任,会谈初始自然有诸多的不合作。最后,等张律师说出是李老板派他来的,他才冷静下来,配合起来。
张律师对王钦令一家面授机宜,那就是两点:一、必须坚持是屈打成招,必须反供;二、只要能宣布无罪释放即可,不必对王伦升追究太深。对于小孙子的死,以后有的是机会清算,现在只好暂时搁置起来。否则牵扯面太大,案件太复杂,追究起来,谁也下不了台。
案件的最后审理结果,基本上是在预料之中的。审理那天,阵势特别大,全国一些相关媒体的记者、省政府及胶东道的官员都来了。而且案件是公开审理,周边道县的许多百姓也涌了过来,小小的牟平县衙被挤得水泄不通。狡猾的张县长尽可能地避重就轻,对王钦令一家在大堂上述说的被刑讯逼供、屈打成招情节基本上没有追究王伦升的责任;但对王伦升仅凭王钦令的招供便要处死刑的说法也是当庭喝断。至于王钦令小孙子被折磨致死等等,张县长认为此事与本案并无直接关系,如王钦令觉得冤屈可另案起诉王伦升。
最后,判决如下:一、王伦升诉王钦令一家通供,缺乏证据,不予采信,王钦令一家当庭无罪释放;二、王伦升赔偿王钦令家各项经济损失100块大洋,承担王钦令一家人的医药费;三、两家人在村里将来要和睦相处,不得再因此事引发事端。
胶东党组织也就王钦令一事做出特别决定:一、资助王钦令一家100块大洋;二、送王钦令大儿子王玉殿参军,对外称他到关东经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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