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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仪长公主嫁给师光的时候,正是个妙龄少女,那时师子归就已经是个满地走的女娃娃了,所以安仪长公主总共也不比师子归年岁大上许多,但师子归这声母亲却叫得十分亲厚,虽然不是亲生的,安仪长公主似也听得十分受用。
母女二人的关系,看起来是极好的。
人人都说安仪长公主在金阳城里想做的事便没有做不成的,长公主不负盛名,将十三公子和师子归接进城这件事,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慕容仲甚至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混进去的,听说的时候,十三公子和师子归已经跪在了南帝面前。
师子归的肩上还淌着血,未经一丝包扎,跪倒在南帝面前的时候,一张脸早已白如砂纸。这是长公主拿的主意,就是要这样跪去给南帝看,看看他把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给逼成什么样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好意思赶尽杀绝。
养清殿里,安仪长公主站在南帝身边,两个孩子跪在下面,师子归伏在地上许久,十三公子已经直起腰来,看到她肩上流了大片的血,说不心疼是假的。
那血甚至流了一些在地上,南帝自然也看到了,皱了皱眉,责怪长公主道:“孩子伤成这样,怎不先带回去医治?”
安仪长公主无奈地道,“这孩子总归是活不成了,治不治的还不是要先看父皇您的意思。”
南帝咂嘴,沉沉笑了一串,“话说得像是朕将她伤成这样了一般。”
长公主于是开始哭鼻子,十三公子急忙道,“请皇爷爷开恩,饶恕韶明公主在霍北犯下的罪行,她是被那些霍北人逼的!”
“哦?霍北人怎么会逼她杀自家的汗王?”南帝好奇地问。
其实十三公子心里很清楚,那霍北汗王是南帝让师子归杀的,可是这种话不可能说出来,总归这是自己家,霍北人没办法反驳,十三公子信口开河道,“霍北现汗王狼子野心,觊觎汗王之位与我南国韩地许久,但霍北先汗以和亲愿与南朝交好,才激起了现汗王的杀心,又逼迫韶明公主,当着周边列国使臣的面承认罪行,以此挑起与南国的战端,如此用心险恶,实在可恨,请皇爷爷为和亲公主做主!”
南帝听十三公子这样说,哈哈地朗声长笑起来,对师子归道,“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师子归仍将身体埋在地上,半晌才虚弱地开口,“请陛下恕罪,罪女,罪女实在没有力气,起,起不来……”
安仪长公主心疼地一皱眉,宛如少女一般去扯南帝的衣角替女儿撒娇,南帝沉吟一声,看着地上的人道,“十三,你先将她扶起来。”
十三公子便伸出双手,将师子归柔若无骨的身子拉起,她已没有力气,便让她就歪在自己怀里,恳切地望着南帝,“皇爷爷……”
南帝看了一眼长公主,“安仪,你先下去,朕有话要跟孩子们单独说。”
安仪长公主退下后,南帝才站了起来,在依靠着的两人面前踱步,“十三,你可记得数月前,答应朕的事情?”
“记得。”
“她和那女刺客二人,谁生谁死,考虑好了?”南帝将腰躬下来,凑近一些问。
十三公子面上似乎犹豫,没急着说话。
南帝站直了身,道:“子钰是那女子带回来的,这次搭救和亲公主,莫不是那女子也出了一份力?”
“孙子不知。”十三公子道。
南帝继续道:“唔,有趣,她若不是去帮你搭救和亲公主,难不成是早已知道了朕要你选择,特意前去阻挠?你不知道,朕倒是很想知道,她去霍北是要做什么,又做了什么,只是那女子现在下落不明,怕是只有你才能找到她。”
十三公子低低地,“孙子,已跟她闹翻了。”
“闹翻了?”南帝好笑不笑地,“她那样的身份,是要因为何事才舍得与你闹翻?你莫不是为了护那女子性命,在诓皇爷爷?”
“孙子不敢。”
“你不敢?”南帝回到高处坐下,“那好,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将那女子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何这样珍视她告诉朕,说得好,这两个女人朕都赏赐于你,若是说得不好,她二人皆有死罪在身上,朕便下令大理寺,公事公办。”
师子归在十三公子怀里虚弱地抬了抬眼皮,两人对视一眼,十三公子抬起眼来,谨慎地看着南帝。
南帝两只广袖微微一抬,“君无戏言。”
十三公子紧闭着双唇,目光左右摇摆,明显是在考虑着什么。南帝并没有那样多的耐心留给他,自顾道:“那女子现在就藏在宸王府里,来人,将毒酒送去宸王府。”
“皇爷爷且慢,”十三公子抬起眼来,“她,她是……”
话刚到嘴边,养清殿外传来尹福海的声音,“宸王殿下,陛下正在与十三公子谈论要事,任何人不得打扰,宸王殿下……”
话说着,慕容铮已经闯了进来,怀里还搂着个娇滴滴的女子,脸上戴着薄薄的一层轻纱。
云间跪下来,认真地道,“罪女沈云间,叩见陛下。”
她嘴上说着叩见,却也只是端端地跪着,没有一点打算磕头的意思,南帝倒是没把这一言一行间的差别当一回事,十三公子目光凉凉地朝跪在身边的女子看过去。
南帝也看过来,“脸怎么回事,摘下来给朕看看。”
云间便将轻纱从一侧掀开,给南帝过目之后,又重新挂在面上,对南帝道:“这些伤,拜十三公子所赐。”
“哦?”南帝不解。
云间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件请慕容铮代为交给南帝,解释道:“一直以来,十三公子亲近小女子,便是为了此物,小女子在花楼中时,曾与一名名唤作赵知身的先生有过一段交往,十三公子为了得到此物,有意接近小女子,甚至挑断赵先生的手筋脚筋,逼使赵先生离开金阳城,临行前只将此物留予小女子保管,还说,若必要时,将此物献给陛下,可救小女子性命。小女子已知陛下与十三公子之间的约定,想来此时对小女子来说,已是生死攸关之境,便将此物献上,求陛下宽恕。”
南帝将那东西握在手里,看到翻面清晰地刻着一个“槐”字,目光震惊。沉沉地,不知想了些什么,他将那东西握进手心,问:“你说的那个赵知身,现在何处?”
“罪女不知。”
“十三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
“是。”
南帝目光顺势向十三公子转来,十三公子暗暗地吸了一口气,一副挑了就挑了,我承认的态度。
南帝隐去目光中的思虑,将那槐花令仿若不经意般随意地丢在桌上,“朕当年确曾颁过几道这样的令牌,将令牌交还与朕,可作免死之用,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几人相继从养清殿里出来,通往宫门的路上,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十三公子将师子归塞进一人怀里,转过身几步过来抓住云间的手腕,“跟我来。”
她被扯着走到一处,四周并没有什么遮挡之物,背靠着墙壁,看着眼前满眼怒意的人。
“是不是你!”他开门见山地问。
云间轻笑一瞬,将他仍残余一丝伤痕的脖子看了看,又将他一只被咬过的手臂看了看,讥讽地道,“怎么,刚脱了绳,就不认得主人了?”
“你!”十三公子愤怒,将她往墙上重重一推,身体更压紧了一些,动作从远处看去十分暧昧,在大殿外男女行这样的亲昵动作也不何体统。
“你在霍北都干了什么!”他问。
云间依然轻笑,“你怪我将师子钰送去送死,我便将他带了回来,顺便让他目睹了慕容仲是如何要对你和你那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赶尽杀绝的,再来向陛下告状,这些,还不够么?”
十三公子瞪着她,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身体更压近了一些,回到了金阳城,两人身上穿的衣服便比在霍北时单薄了许多,这样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似是有意在激起她的某种回忆,使她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栗。
往来的宫人只好纷纷回避,慕容铮看着这头,肚子里已经将“成何体统”几个字煮烂了。
他一手撑着墙壁,一手穿透轻纱,抚摸她的脸颊,逼她与自己对视,憋了好半天,终于将那句话憋了出来,“我问,雪原山洞里那一夜,是不是你!”
她瞥过眼,“公子在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懂。”
他已经涨红了脸,“告诉我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