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白骨青铜

黑色毒鸡汤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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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久居之处碎颅城亦是雄伟无比,然而当西阳城巍峨宏伟的黑色城墙浮现在任乐山一行人的眼前,他们依然感受了到面前这座庞然巨城所给他们带来的压力。

    也许这就是天子之城、皇家贵地本身自带的气势吧!

    通往城墙南大门的道路约有三丈余宽,通体铺设着花岗岩方砖,每一块砖均是二尺见方,与碎颅城内的粗糙铺设相比,负责修筑此路的工匠们显然不敢有任何的偷懒懈怠,十余里长的花岗岩道路,砖块之间的缝隙契合度极高,宛如一整块巨石浑然天成,简直天衣无缝。

    初始时,道路两旁皆整整齐齐地栽种着两丈来高的杉树,每根杉树间隔均为一丈左右,笔直挺拔,主干与枝干泾渭分明。每路过几棵,便可见到树上大如锅盔一般的喜鹊巢穴,喜鹊们想来是见多了路上车水马龙的景象,对任乐山一行人半点兴趣也无,偶尔有一两只“嘎嘎”地叫唤两声。

    离城门尚有半里地,景物突变。

    十余座巨大无朋的黄色与白色人像替代了绵延不绝的杉木,矗立两旁。细数过去,黄色人像有十二座,白色人像则相形见绌,仅有两座。

    人像颜色各异,只因材质不同。白色的两座,远观煞是好看,然而走进仔细观察,若是胆小心怂之辈,只怕会被吓得转身便逃。

    这两座人像,是由无数白骨骷髅搭建而成!

    阴惨惨、白森森的枯骨天生就有冰雪难敌的本领,令人不寒而栗。望着这两座白骨巨人,任乐山忍不住心想,陛下与大臣们应该在他们的避暑地上各自竖几座骷髅人骨,这样,在酷暑之时就不需要从冰窖中取冰块来降温消暑了。

    “咱们的郭剪郭大将军,非但杀敌本领了得,这揣摩圣意的本领更是无人能敌啊!将军同埋骨地打了几十年的仗,每战必胜,却也从未想过把击毁的骨兵运回来堆成人像,取悦圣上。他倒是心头活泛的很!”

    说话之人位于任乐山左侧,坐骑相差一首之距,一袭黑色甲胄,就连面上也覆盖着一层网状丝甲,只露出两只浅灰色的眼睛。

    这人名叫杨威,乃是任乐山父亲的养子,从小与他一起随父亲习武,任乐山拜将后便担任他的影子护卫,已负责贴身保护他的安全达二十年之久,身份远非一般的护卫可比,说话便也没那么多拘束顾虑。

    影卫又道:“几年前先帝下令我山河军全军开拔,于碎颅城以北两百里修建含骨关,意图与碎颅城成犄角之势。然而不留王越镇守,却把那好大喜功的郭大将军调了过去。这一来可好,等一年后含骨关建好,回头一看,好好的碎颅城,沙场练兵之地,被那小子铺上了大理石,人走上去都打滑!军师气不过,上前质问,他却厚颜无耻地说,‘陛下喜欢大理石地板,如此铺设,陛下若来巡视,必定龙颜大悦’!我呸!溜须拍马之徒,谄媚如狗,那含骨军旗帜与他这主帅当真是绝配!”

    含骨关建成后,山河军仍还师碎颅城,郭剪则率部众前往新建城堡。他的部队,被先帝特赐名“含骨军”,旗帜则是一只嘴巴大张、含着一根骨头的猛犬。

    此时影卫含沙射影,拿狗与郭剪做比,引得身后护卫们一阵大笑。

    任乐山抬手,止住了众人的笑语。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行事素来坦荡,自然对郭剪的行为不甚欢喜,然而言多必失,何况是在天子脚下。

    复行数十步,便是十二座黄色青铜人像了。

    这些铜人每一座均有十丈来高,千石之重,以两座为一组,共分六组,每组之间,服饰各异。最先一组两座,身着胡服,代表着“胡服骑射”的前赵。其他五组也分别被铸成身着东齐、南楚、北韩,中魏与后燕服饰模样。六组铜人,以代六国,均跪于地,以示臣服。

    一名护卫还是头一次入得西阳城,见到如此巨大的青铜人像,不禁咂舌:“这些铜人,要是融掉打造成武器,那能装备多少万人啊!”

    影卫笑了,带着自豪:“小子,这些铜人就是我西秦灭六国之后,收缴军士,外加没收藏于民间的武器所融化铸成的,你算一算,合六国之力,得有多少万人马?”

    护卫皱着眉头,掰起手指算了半天,瞠目结舌,“俺的个乖乖!六国兵马,那,那不得有几百万?”

    “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以为是说着玩呢?”影卫道。

    是啊,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两座成就了郭剪的白骨巨人,也不过是万余埋骨地士卒而已。但这些与白骨巨人大小相差无几的铜人,背后又是多少万六国将士的尸骨,多少户支离破碎的家庭?任乐山忽然不忍心再继续想下去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国之君功成,枯骨何止百万。

    行到最后一组铜人,城门已然近在眼前。早已有几人等在那里。

    “将军大人远道而来,想必疲乏的很,下官西阳令严乐奉丞相大人之命,特在此恭候将军。丞相已在府中备好筵席,替将军接风洗尘,包管将军满意!”为首之人拱手道。

    严乐约莫二十来岁,面白无须,头戴一顶青色方巾,虽自称西阳令,身上却未着官服,仅仅穿着一件青黑色的长袍,看起来精瘦伶俐。

    影卫哼了一声,“我家将军自碎颅城赶来西阳,可不是来参加丞相大人的家宴的!等将军面见圣上之后,再去叨扰丞相大人吧。严大人请回!”

    严乐眨了眨眼,笑了一笑,似乎一点也没听出影卫的挑衅之意:“将军大人可能要失望了。前些日子,陛下冲撞了神灵,为此惶恐不已,这段时间,都在上林苑斋戒,不见任何人。”

    斋戒?恐怕是吃酒游猎吧?任乐山皱起了眉头:“如此说来,陛下已有近两月未曾上朝了?”

    “陛下心诚向神,无暇上朝。斋戒期间,所有朝政,皆由丞相大人代为处理。”严乐答道,不卑不亢,隐约间,似乎还有一丝倨傲。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都城之令,想来不会是庸才,有点傲气,也是人之常情吧。任乐山心想。可惜了。

    “我记得,两年前西阳令还是周平,没想到这么快就换人了。”他说,随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严大人年少英才,不知是朝堂中哪位大人慧眼如炬,为我西秦发掘如此人才?”

    严乐微微一笑,“将军大人过誉了,休要折杀严某。”他侧过身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举荐在下做西阳令的,正是家岳——赵镐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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