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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在年纪上比母亲大很多,但是两个人却很恩爱,我从来没见过他们吵架。父亲虽然经常在外面工作,但我可以看出来。父亲的存在是母亲生活的支柱。
这个小宝宝降临人间,本来是天大的喜事。
可是如果父亲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这桩天大的喜事就会变成最可怕的事情,我母亲肚子里的宝宝将会变成遗腹子。
祖父去世了,这个孩子以后,可能只能交给母亲和安嫂共同抚养。安嫂年事已高,母亲又是盲人,这个新生的生命,他的前途将充满了未知。
我母亲皱了皱眉头,她因为失明耳朵特别灵,此时此刻电话那头那个男人的声音,她也许已经听见了。
她清澈如水的眸子虽然看不见,却好像在看着我。
我现在一听到母亲腹中胎动的声音,就有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我拿着电话和电话里的人聊了几句,确定交通事故的事发地点和父亲就医的医院,才挂断了电话。
面对母亲。我没有说出实情,只是含糊其辞的交代一句,“妈妈,父亲那里有事,我得过去一趟,您……您早点睡吧。”
“和萧龙溟一起去,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出门不方便。”我母亲嘱咐了我一声,似乎对刚才电话里说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母亲如果知道父亲发生车祸了一定会很难过的。
出卧室前把卧室的灯留了一盏,方便安嫂上来照顾母亲的时候,看得清道路。我在走廊上走了几步路,才走到萧龙溟的房门口。
我敲了几下门,没人开门。
这时候。连少卿突然从单翼玉蝉当中探出脑袋来,他紧张的看着四周,提醒我:“屋子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感觉到了。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们,萧大哥怎么不开门呢?他会不会让不干净的东西给害了?”
“嗒、嗒、嗒……”安静的走廊附近响起了几声脚步声,窗外面的树杈上站着一只黑色的猫,碧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它的身体融入到了黑暗里,眼睛像是一团鬼火一样,在空中飘浮着。
连少卿自己还是鬼呢,却好像很怕鬼,或者说连少卿害怕比他更厉害的厉鬼。他在听到脚步声之后。立刻就缩进了玉蝉里面。
连少卿能当缩头乌龟躲起来,可是我不行啊。
我站在我陌生的,只有童年记忆的廊道上,从头到脚的发着寒。脑子里回想起的都是那时候,在山寺前面被女鬼梁琉差点掐死的记忆。
那件事,反正是给我留下了极强的心理阴影。
所以,我浑身都发了冷汗,拼命瞧着萧龙溟卧室的大门,“萧大哥。萧大哥,你在里面吗?你要是不开门,我就直接进去了。”
我一拉门把手。门打开了,却是一瞬间看到黑暗里一个蛇形的影子闪过。
我倒退了半步,险些摔倒在地上。
我的眼睛看的清清楚楚的,那一团黑影之上有一张诡异的人脸,人脸下面是蟒蛇一样的躯体。虽然只是一瞬间,我的眼睛却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到它身上锃亮的黑色鳞片。
可是只是“嗖”的这么一下,它就不见了。
“萧先生他出去了,说是在这里有熟人,明天才能回来呢。”安嫂刚好从阁楼上下来,我想那几声脚步声可能就是安嫂下楼时的声音。
她应该是看到我正在敲门,才出言提醒的我。
我微微错愕了一下,回答安嫂:“安嫂,他去见熟人了?可是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来这里,怎么会有熟人?萧先生有说他去哪儿了吗?”
阁楼上住着巴特尔,安嫂应该是送吃的上去了。
不过,巴特尔不是人,是我母亲以前的导盲犬。
我母亲是后天失明的,对这个世界是有一定认知的,巴特尔就是从我母亲失明以后就一直跟着她的。
现在这只导盲犬已经老了,体弱多病,没有多余的力气帮母亲导盲。母亲念旧,一直都没有换新的导盲犬,巴特尔老了以后就选择了坐轮椅。巴特尔就被安嫂养在阁楼上,好吃好喝的供着,以感谢巴特尔对主人一声的尽忠。
这只导盲犬的名字并不是一个外国名字,而是正宗的蒙古语。巴特尔,在蒙语中代表英雄的意思。
巴特尔的一生,也和它名字一样像个英雄,它的一生都在为为主人尽忠付出。
“汪汪汪……”阁楼上的巴特尔忽然叫得厉害,它的叫声一瞬间就充斥了整个阁楼。吵得人有些心绪不宁,因为以前我记忆力的巴特尔是很安静的,怎么到了老年忽然变得这么的不镇定?
安嫂皱了眉头,郁闷了一句:“我刚刚才给喂的它,怎么又开始吵闹了。巴特尔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安嫂抱怨之后,换了只手拿狗粮,粗糙的手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才开始回答我的问题:“他倒是没说他去哪儿,只是临走前嘱咐我,让我看见你之后,交代你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能出门。如果有不得已的事情一定要出门,就让连……连什么来着陪你一起去。”
连什么?
是连少卿吗?
安嫂年事已高,大概是没记住这么多的人名儿。
萧龙溟是让我如果要出门,就要把玉蝉里的连少卿叫出来一块出去,而不能单独行动。
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突然问道:“小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脸色怎么这么差?我……我去弄点茶给你喝喝?”
“不用了。”我直接拒绝了安嫂,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功夫喝茶,我压低了声音,告诉安嫂,“父亲在高速上遇到了事故,我现在要去医院看看他的情况。这件事情比较着急,你把车库的钥匙给我吧。”
我父亲的家和祖父的家不同,一个是在市区,一个是在郊区。从市区方向出发去医院还能打车,从郊区出发,大马路上连辆车都没有,只能自己开。
我虽然没有驾照,但是我是会开车的。
从安嫂手里要来了车库的钥匙,直接就开车出去,我抓着挂在胸口的玉蝉,叫了几声连少卿的名字,他就脸色惨白的出现在副驾驶座上。
“我看电视里的鬼,都有迷乱人心智的能力,会吗?”我很久没有开车,手生的很,还好这辆车是自动挡,比较容易操作。
连少卿惨白的脸色微微的缓过劲来,他终于恢复了往日那种吊儿郎当,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怎么?本少爷一枝梨花压海棠,如果要泡妞,还需要什么迷惑人心智的小把戏。只要本少爷抛抛媚眼,就能搞定。”
“那好,一会儿如果有人检查驾照,你就出卖一下姿色,帮忙蒙混过关。”我也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会冒险开车上高速。
上了高速以后,我才想到自己没有驾照,过不了检查。
连少卿双手抱胸,目视前方,洋洋自得的说道:“恩?我要是帮你的话,你是不是可以亲我一口?你要知道这种障眼法对于本少爷来讲,可是很简单的呢。”
我眼角的余光看着连少卿脸上傲娇的表情,一踩刹车。捧着连少卿的脸,就在他的额头上直接吻了一下。
一个吻而已,并不能代表什么。
如果只是付出一个吻,就能见马上赶去医院见我父亲,我肯定是愿意的。
连少卿的脸上红了一阵,气恼道:“你……你真的非礼本少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要负责人的。”
“负什么责任?不是你让我亲的吗?你可不要耍无赖,你耍无赖我可不怕你。少卿,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啊,你可是我的仆人。”我嘴角轻轻的一勾,有些嘲讽的看着后视镜当中的连少卿。
他忽然搂住我的腰肢,冷不防的将头侧靠在我的大腿上,身子蜷缩在副驾驶上,低声的撒娇:“如果你不是萧大哥的女人就好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我什么?”我一踩油门,让车继续前行,心里面异常的平静。好像连少卿的表白,就是跟空气表白的一样,这真的不想我,以前我肯定早就羞得满脸红了。
我感觉自己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那种柔软的内心,不知道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就变得坚硬了。
心里面的痛,好像能让一个幼稚的人一夜之间成熟。
连少卿从侧躺,变成了平躺。他枕着我的脑袋,看了一会儿车顶,才笑问我:“那你说,萧大哥为什么为了你,可以不要性命的从阴差手里救了你?最后萧大哥可是身受重伤,你问过萧大哥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宅了吗?你说萧大哥喜欢你什么?”
我望了一眼连少卿清秀稚嫩的脸孔,他的脸上是一种浪荡的,似笑非笑的笑意。我摇了摇头,萧龙溟喜欢我什么,我还真不知道。
我在我知道格格以前,我一直都觉得我和萧龙溟之间的默契源自生活,毕竟我照顾了他很长一段时间。
但是,在遇到格格之后,我心里面就认定了萧龙溟最喜欢的认识格格。
那我呢?
我只能只是和耶律楚格长的比较像而已,才会激起萧龙溟的保护欲。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其实早有答案,只是一直不敢面对而已。
这时候,我的车已经开上了高速,我用力的把连少卿的头扶正,气道:“你怎么这么八卦啊?萧大哥喜欢我什么,可跟你没关系。安全带都不及系一个,小心变成第一个从车上副驾驶上第一个飞出去摔死的男鬼。”
猛然间,车里的温度下降的就跟冰窖一样。那种冷好像能通过骨髓刺进皮肤里一样,把整人浑身的血液和关节都冻僵了。
我感觉到冷,首先伸手去摸空调的出风口,没有风。
连少卿畏惧的车里的后视镜,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只想做个安静的美男鬼,怎么这么倒霉,又被盯上了……“
“我……我也是听萧大哥的话,才想让你出来的。你如果觉得害怕,就回去吧。”我开着车行驶在高速上,透过后视镜,我已经看到车座后排的情况。
一个红衣的女人,她妖娆的趴在一个老人的肩头上。
女人头上戴着红色的斗篷帽子,看不清脸,但是却有着一张火红的唇暴露在空气当中。她的丰腴的唇形惊艳绝伦,唇角轻轻的上扬着,笑容十分的诡异。
她身边的那个老人,脸部轮廓冰冷,一头苍苍白发。
他眯着眼睛,身穿西装革履,头上还带着一顶高帽子。手上握着一只拐杖,拄着拐杖的那只手上,黑色的宝石戒指上柔亮着高光。
可这个老人,他只有上半身,却没有下半身。
我敢确定我刚刚去车库拿车的时候,车里面并没有这两个人,等我把车开到了高速。叫出了连少卿,我是顺着他的视线,往后视镜里看,才看到这两个诡异的东西。
连少卿他很害怕,轻飘飘如同羽毛一样的双手死死的勾着我的脖子,他虽然浑身冰凉颤抖,却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我不回去,萧大哥能保护你,我……我也能保护你。”
“就凭你这个小废物,也想保护她?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真是大言不惭,还妄图和萧将军比。”这个女人冷艳的嘴角妩媚的笑着,我通过后视镜,明明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唇瓣上流下来。
她一张嘴,嘴里的舌头上还有一张嘴,一副牙齿。
舌尖乍一看没东西,可是猛然间就这么一打开,居然是一只人的眼睛,它就这么阴冷的看着我们。
这个女人一开口,提到萧将军,我就知道她和萧龙溟有关。
她是不是因为梁琉谋杀我和萧龙溟失败了,特意追到这里要补刀。萧龙溟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我被他们盯上了,所以才会让安嫂嘱咐我不要出门。
那萧龙溟此刻又会去哪里?
“萧龙溟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怎么就不如他……”连少卿本来是有替自辩解的意思,可是在他把话说出口的一瞬间,那个女人嘴里面突然就布满了无数的人的眼睛,把他的话全都吓得缩回去了。
这些眼睛的瞳仁和眼白,黑白分明,眼神中带着一种诡异,看的人头皮发麻。
看来是又遇着鬼了!
我在前面的驾驶座开车,整只手掌吓得都麻了,可是还是要硬着头皮开车。
假如说我突然停车,发生追尾事件,也没有驾照。那本警方应该会将这起车祸,判定为无证驾驶,驾驶经验不足在高速路上擅自停车而死。
弃车逃走的想法太过愚蠢,立刻就被我否决了。
我吸入了一口寒气,轻轻的咳了几声,就当做没看见后排车座上那两个东西。一路上的收费站,都是轻松通过的,甚至不需要连少卿去色诱。
应该是这两个人的杰作,但是很奇怪,他们一路上都没有动作。
女的千娇百媚的靠着老者,老者纹丝不动,就好像蜡像一样。
我一路开始,腿肚子都是在抽筋的,额头上全都是汗。等到车子开到了医院的车库,我眼前微微一模糊,居然在地下车库看到了无数棺材。
这一惊吓,差点让车撞到了地下车库的柱子上,还好连少卿冰凉的手指狠狠的抓住方向盘,将车头的方位错开了。
一撞撞到了棺材上,车子却穿过去了。
棺材只是幻觉!
它们根本就不存在,为的就是让我偏离方向撞到柱子,弄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我经过那么一下,惊魂未定,整个人都瘫在椅子上,额头上的汗不停的冒出来,嘴里面缓缓的感激连少卿对的救命之恩:“少卿,谢谢你……我……”
我只感觉耳朵侧面有一个冰凉的东西,带着粘液,它在接触我脸上的肌肤。
“啊——”我整个人都炸毛了,惊叫一声,跳到了椅子上蹲着。
眼睛微微一侧眸,就见到一只红色的东西,肉呼呼的,它正在舔我的脸。那……那是一只舌头,还是从车后座上,那个女人嘴里伸出来的。
那长度,就跟吃蚊子的蛤蟆似的。
“璃儿,不闹了,你这样吓着萧夫人怎么办?哦,老朽都老糊涂了,萧将军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你。”那个没有腿的老者忽然就把自己半眯的眼睛完全睁开,那一双死尸一样的没有焦距的青光眼让人看得脑袋上的头发都要一根根竖起来了。
我感觉自己再在这车里面,就要不能呼吸了,奋力打开车门,出去外面透气。
我一脚刚刚踏出车子,就感觉自己的脚周围都是从地下面伸出来的小手。那些手都带着泥巴和血污,而且都是有些婴儿肥的,孩子的手。
我赶紧把脚收回车子里,缓缓的闭上眼睛,沉住了气,才盯着前车窗后面的棺材,问道:“老人家,你跟我来医院有什么用意吗?我想如果你要杀我,早该杀我了不是吗?我……我想去见我的父亲,您能不能……”
老者双手用力摁了一下拐杖,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帮他把车门打开。
他就这么拄着拐杖,飘出了车子,然后在车外面看着我,“梁琉这孩子还回来告诉我,说你胆子很小,没想到你胆子也蛮大的。我在你车后这么久,你都没有把车停下来,说明你的胆子配得上萧龙溟。”
我那是被逼的出来的胆子!
我接连遭到打击,心再不冷下来,就太对不起自己遭遇的这些痛苦了。
我撇了撇嘴角,淡淡的说道:“我胆子大不大,和老爷子你应该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只是测验我的胆子吗?那老爷子您也真够无聊的,这大半夜的,您应该找个孤坟荒冢呆着,比较舒服。”
连少卿扯了扯我的衣角,小声的提醒我:“谭笙姐姐,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竟敢这么和他说话。”
“萧老爷子,你跟她用得着废话吗?要不是那个不知死的连家小鬼帮着她,她早就撞在柱上死了。”那个女人猛然抬起头来,帽檐和眉毛齐平,露出了她那一张美艳妖异的容貌。
凤眸画春,皓齿如玉。
“琉儿,那是因为她的命格有贵人运。就连龙虎山出来的高徒,都主动接近她。人有时候,命格好也是一种实力。”老者飘在车窗外,他伸手拉开了我的车门,冷幽幽的目光看着我,伸手递来一封老旧破烂的信封,“谢谢姑娘载老朽一程,烦请将这封书信交给他。”
那封信,我太熟悉了。
那是迷宫锁盒子的夹层里那封写给萧龙溟的书信,这封书信是写给萧龙溟的!我瞬间就明白过来,这个老者和他身边的女人,就是那天去抢夺盒子的那帮人。
“是你们抢走了盒子!”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回那只装有我阳魄的盒子,可是我的这句话说得太晚了。
他们这两个人,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库里飘往前飘了一会儿,硬生生的就不见了。
一时之间,地下车库的那些棺材全都不见了。
看来这个死老头刚刚确实想置我于死地,在连少卿救了我之后,他好像就打消了要杀我的念头。
只是让我把那封信,交给萧龙溟。
我把车子在车库停好,打开车门,走出去,看着那个老者离开的背影问连少卿:“少卿,你认识那个老头?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我当然不认识他,可我认识他手指上的龙魂玉。”连少卿一边跟着我走出车库一边说道,他看了一眼天空上的圆月,忽然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吗?大家都叫龙魂玉的持有者,叫萧老,他和萧大哥一样,也姓萧。”
我在医院大门停下来,站了一会儿,我知道我只要进去了,可能就没有机会再问老者的来历,直接问连少卿,“萧老是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身份很神秘,大家都说,他虽然只是厉鬼。但是,却有威慑阴差的能力,见到他都得绕道走,听说……听说阎王老爷都不敢拿他怎么样。所以,我刚刚才怕你得罪他啊!”连少卿跟在我身边解释着,看他苍白而又恐惧的脸色,似乎是真的畏惧这位传说中的萧老。
我很担心父亲的情况,对于连少卿的解释,只是过耳一遍,听听则已。毕竟,我对龙魂玉和萧老之类的传说闻所未闻,更不能对连少卿的恐惧感同身受。
进了医院,我报上了父亲的大名。
值班的护士却说,“我们医院没有这个病患。”
“那有没有一个车祸送来的伤患?他是在……高速上……”我还没说完话,就见到小护士疲累的打了一个呵欠。
然后,她发现自己这样有些不妥,立马严肃了表情,认真的和我说:“恩?你是病人家属吗?送来的时候,送去过急救室了。不过……不过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已经送进重症室了。那里有医生,我带你过去吧。”
“谢谢。”我当然知道值班护士的艰辛,她们大晚上的值夜班很不容易。
我听到父亲在重症室,立刻就跟着她一起去看父亲,如果父亲接受应有的抢救,那么应该会在手术室吧。
遭遇车祸的重伤伤者,一般会失血过多,需要输血和手术,才能挽回生命吧?共夹吉弟。
还没到了重症室门口,我就发现父亲躺的病房,好像是祖父躺过的那一间。重症室内居然没关门,一个医生从里面出来。
小护士看到医生,急忙介绍我说道:“医生,这是病人家属,现在病人什么情况。”
“病人伤得很重,已经……已经没法抢救了,他……他的生命很顽强,到现在了依旧还有生命体征。”医生眼球当中也有血丝,显得很疲累,他用眼镜布擦了擦眼镜,才把眼镜戴回去说道,“医学上没有判定死亡,我们医生也不好处理,只能放在病房内,希望你能理解我们。”
父亲没救了吗?
难道老天爷要我在短短的两天之内接受完祖父的死,还要我接受父亲的死吗?
不!我接受不了!
我在内心遭受巨大打击,几乎站不稳的时候,连少卿紧紧的搂住我,“你要是觉得难过,靠着本少爷的肩头哭一会儿,本少爷会好好疼惜你的。”
“少卿,不用,不用,你松开我吧。我很好……”我感觉心房深处沉痛无比,一股腥甜涌出喉头,但是被我强咽下去。
我不可能让自己依靠少卿,我知道,他不是萧龙溟。
在我的心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我的依靠。这个世界上只有槐香,还有萧龙溟,他们两个才能看到我最脆弱的一面。
我强打了精神推开连少卿,和医生说话:“我……能理解你们,你们半夜抢救,也是尽力了。我能进去看看他吗?我……我是他女儿,我就想见见他最后一面。”
医生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还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按病床前的响铃,值班医生会过去的。”
我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颤抖了。
我隔着一段距离就能看清满身是血的父亲,衣服还是他出门前的那身,但是现在已经被血染的认不出来了。
他的头颅部分都有些扭曲变形了,整张脸五官变得没法辨认。一般情况下,人的脑袋都成了这样,应该早就死了。
可是当我摁住他的脉搏的时候,却依旧能够感觉到他传递出来的心跳。
摸脉的时候,摸到的骨头都是断裂的,断裂的部分仿佛就能把人的心也撕开来一样,让人痛到没有办法呼吸。
我知道按照手骨的断裂程度,想必父亲的颅骨应该也出现了破裂。
这么一来,父亲即便有什么想说的要对我说,也是再也没有办法说出口了。我伸手握着父亲握成拳头的手,低低的含着他的名字:“谭知青,你快醒醒吧。谭知青,谭老师,谭教授,你不是教过我做人要坚强吗?你起来吧……起来看看我,好不好?”
他的手依旧是紧握着,我终于受不了哭倒在地上,泪水都打湿了他鲜血结痂的手臂。我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拼命的喘着粗气,身体进入麻痹的状态。
“父亲,妈妈她有了你的小宝宝了,你怎么可以走呢?我还想看着和妈妈继续恩爱下去,看着你牵着小宝宝的手,和我走在一起。”我泪眼朦胧的说着,叨念着。
但是昏迷中的父亲根本听不见,他紧紧只是还有生命体征,有脉搏,有呼吸。
却唯独浑身的骨头都断了差不多了,脑袋都扁了,他不会在回来了。老天爷就是故意折磨我们这些生着,强留他的灵魂在肉体里,却剥夺了他生存和苏醒的权利。
如果生命体征依旧存在,父亲会因为长时间没有摄入养分,慢慢的枯萎而死。
我不像一般的家属一样哭的撕心裂肺,我是苦懵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有连少卿,他用他那瘦小的,像牙签一样的手臂仅仅的搂着我。
他的唇吻去我的眼泪,我却越流越多,然后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没什么逻辑。
我梦见母亲肚子里的宝宝降生,我们一家四口,在郊外的湖上泛舟。我还梦见自己披上红盖头,被人用金秤杆给挑起了红盖头。
挑起盖头的人,是萧龙溟。
我……
我真的是活活被吓醒的,一脑门子的汗,我居然梦见自己成了萧龙溟在辽代的新娘,成了耶律楚格。
这个梦太吓人,太不靠谱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病床旁边除了在小苹果的连少卿,还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奶奶,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满眼泪花的说道:“小笙,你终于醒了。”
“您是哪位?咳咳咳……”我好奇的发问,因为刚醒来,嗓子发干所以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就见到连少卿十分乖巧的把苹果片喂到我嘴边。
我其实一点胃口都没有,但是我还是吃了。
我自己难受就够了,拒绝连少卿的一片心意,只会多一个人陪我痛苦。
那个老奶奶慈祥的看着我,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忘了吗?我是你刘奶奶,才两三年不见,你怎么就不记得我了?”
我当然记得刘奶奶,刘奶奶是我我祖父的故交,也是我祖父的邻居。这一次,祖父的尸骨送回去接手的人,整理遗物,置办灵堂之类的事情全都是她经手的。
我父亲他虽然是考古历史学上的天才,却是生活上的白痴,完全没法自己照顾自己,交际和办事能力都不强。所以祖父死后的这些事情,他本来就不善于经手。恰好有刘奶奶一直在管祖父的事情,所以他也不会为难自己,去做自己做不来的事情。
刘奶奶小时候一直照顾我,时常让我去她家和她家的孙子一起玩。我甚至都清楚的记得她脸上的每一根皱纹的走向,可我怎么又突然认不出她来了?
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格外的模糊,我伸出五指拿到眼前晃了晃,确实有些模糊不清了。
周围的一切,在我的眼睛之下,居然都变得模糊了。
但是,我好像是可以看见的,在病房里至少有六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看着我,这六双眼睛的主人绝非人类。
我揉了揉太阳穴,周遭的景物看的更加模糊了,但是那六双眼睛的主人真是越看越清楚。
一只浑身是血的婴儿、一个满脸都是线缝的疤痕的护士,一颗没有身体的脑袋,两个孤独无助的老人,还有一只行为怪异的黑猫。
不过这些乱七八糟的脏东西,都没有要害我们的意思,或者说暂时没有能力害人。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刘奶奶伸手摸了摸我的脑门,紧张的问我。
我却感觉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反复权衡了一下,让刘奶奶帮忙让医生过来,对我的眼部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医生给出的答案是,我的眼睛视力的确突然变得很差,要戴一千度以上的近视眼镜才行。他们推测,我也许是因为悲伤过度压迫到了脑部的视觉神经。如果我不能好好调节情绪的话,很有可能会和我母亲一样终身失明,最终只能依赖导盲犬生活。
刘奶奶叹了一口气,特别的可怜我,“小笙,你从小就是个苦命的孩子。没想到,刚回来又遇到这些事情。你们老爷子一直都觉得亏欠你,所以想将自己毕生的绝学都给你,却没想到这么早就去了。”
我用模糊的视线,看着自己双手,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父亲他怎么样了?”
“他……还在重症室中,不过警察已经去查验他的伤势了,他们说这起追尾的案子还要调查,才能判定责任的归属。”刘奶奶也抹了一把眼泪,不过,她欣慰的看了一眼在一旁给我倒热开水的连少卿。
她说:“小笙,你有这么好的小男友,刘奶奶都羡慕你了。”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就见到连少卿脸色绯红,却是不害臊的仰着头,说道:“那是,她有本少爷这么好的男友简直是幸福死了。”
“刘奶奶,你别听他胡说,他就是我一跟班,我有男朋友。对了,我……我母亲知道吗?”我把拿着水杯在手上,连少卿非常体贴的把水杯接过去,放在桌上。
他撅着嘴,好像有些不服气,自语道:“你见过这么帅的跟班吗?”
刘奶奶看着连少卿的样子,又是哭又是笑,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还没敢告诉。安嫂年纪大了,我怕她听了也受不了。”
这件事情,难道她想瞒着我母亲一辈子吗?
我……
我不想委屈了我母亲,我和她都很珍惜她肚子里的宝宝,我不想让她受刺激。但是,父亲命悬一线,我只想让母亲再看看她。
我相信母亲她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都想见父亲最后一面。哪怕是看不到父亲的容颜,她用纤细的手指,也能摸出父亲身上她熟悉的触感。
“刘奶奶,你……你帮我把母亲带来吧,她总有资格见父亲一面吧。”我说的时候已经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了,但是却能看清房间里那些阴晦的,不干净的东西。
我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能看到一点模糊的东西的时候,才缓过一口气。
我要是现在就瞎了,我就又成为大家的一个累赘,我当然不想成为累赘了!
刘奶奶答应我之后,离开了病房。
我现在把连少卿的整个轮廓看的清清楚楚,我问他:“那个人给我的信,是不是在你手里,你看过了吗?”
“本少爷……才不会拆阅别人的信件。”连少卿说的有些心虚。
我对萧龙溟的信件内容不敢兴趣,因为那有可能是格格写个萧龙溟的情书,我怕内容会刺激到我自己。即便连少卿看了,我也不会拆穿他的,因为我不想知道信里的内容。
我摁住连少卿的肩膀,然后和他四目相对,“你看着我的眼睛,看出什么变化了吗?我除了阴间的东西,剩下的其他的都变得模糊了。如果萧大哥回来了,你就把信给他。”
“你知道吗?谭笙姐姐,你是因为阳魄离体太久了,才会这样。如果阳魄再不拿回来,你不仅会失明,而且整个人都会掉入阴间。”连少卿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他的态度从未有过的认真,那一双月光斑斓的眸子心痛一般的凝视着我。
我的另一只手有些恐慌的抓紧了床褥,没有回答连少卿的话。
我在想,萧龙溟怎么没有出现,他说过会保护我的。可是当我又一个亲人要离开我,他却不见踪影,我的心真的有一种疲惫的感觉。
我在病房里呆了很久,大概是晚上,刘奶奶才把我母亲请来。
连少卿给我导盲,防止我因为视线模糊,撞到什么障碍物。他站在我的前面,我牵着他的手,默默的就走到父亲的病房。
我模糊的视线中,母亲站的手已经在轻轻的摩挲父亲身上的骨骼,她的眼圈红了,不停的掉泪,却没有哭出声音来。
她摸着父亲的骨骼,摸着摸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泪水也止住了。
母亲的旁边,还有两个干警看着,主要是怕家属恶意破坏尸身上的痕迹,影响他们对车祸事件的取整。
“妈妈。”我失声喊了一声她。
我母亲却皱着眉头,在几处严重骨折的地方不断的摸索着,她额头全都是汗,整只手臂也开始哆嗦着。
她抚摸父亲的过程,就好像法医在查验尸身的过程,把两个干警都看傻了。
其中一个问刘奶奶,母亲在干嘛。
另一个则是开口劝母亲,“您节哀顺变,这次事件的主要责任人,其实是卡车司机。如果不是他突然加速也不会将受害人的车撞飞出去,和前面的车辆发生碰撞。”
“这是谋杀。”我母亲的声音格外的镇定和沉稳,她收起沾了血迹的手,再次重复一遍,“如果真是那样的交通事故,那么需要多少的速度,才会让他身体的骨骼断裂成这样?”
母亲用力的掰开父亲紧握的手掌,他的掌心里是一枚正方形的木片。
这个木片的细节,我因为视力下降根本看不清,只能急的上火。那块木片很可能就和父亲的死有关,可我却看不清楚。
我咬着唇,抓着连少卿的手越来越紧。
“本少爷有办法帮你,你是不是想看那木片?”连少卿居然在这时候,怀中拿出一枚小小的铜镜,从铜镜中照出了那枚木片。
木片在铜镜中格外的清晰,正面是浮雕,反面是八个圆点。
这样一看,还是看不出是什么物件。
这时候,铜镜中又出现了一个从外面进来身穿职业装的女人,她胸前挂了个证件,是个法医。那个女人淡淡的就说了一句,“汍兰,真是好久不见。要判定你老公是不是死于谋杀,恐怕只能等他生命体征消失了,进行解剖……”
我母亲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了,我用力抱住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女人好像是认识母亲,对母亲的态度也丝毫不友好。
母亲颤抖了几下,低声说道:“我答应在他死后解剖,但是也请你,给他一个公正的结局!”
看来母亲是确认了父亲死于谋杀,但是会是谁想谋杀父亲?
我的心忽然一凉,问道:“父亲从祖父家带的盒子呢?那只盒子是不是不在了?那些人会不会是为了盒子,要杀父亲的……”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那个身穿职业装的女人皱了眉头,“恩?还有一只盒子和死者有关联,是什么盒子?如果要调查,这件事恐怕要从交通事故,移交到刑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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