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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来，窗外大雪已停，抬眼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整个汉昌城粉妆玉砌，象座透明城堡。人不留客天留客。这样的日子出行艰难，早饭过后，燕玲拿出一些银子交与鲁豫动，让他和张越出去置办马匹。自已则与左二一起，在汉昌城内四处闲逛。
三年不见，汉昌城越发气派热闹。只因西边有人举兵起事，反对武周，官府管制严格，已实行了宵禁。城内四处可见甲胄整齐的士兵在巡逻，街上热闹气氛稍显不足。但雪后初霁，小孩子们在大街上堆了雪人，打雪仗，呼来嚷去，给有些沉闷的汉昌古城平添了几分活气。
两人出门，本来也没什么目的。三年前匆匆为救李贤太子而来，太子身死后又匆匆离开，并没什么故交可访。燕玲提议到以前的太子府去看看。左二怕睹物思人，难免伤感，但不愿扫了燕玲的兴致。两人遂往桂花井街而来。
一路上，左二见许多士子书生打扮的人纷纷往南龛山而去，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着。初时并不在意，见去的人多了，左二暗中留意起来。发现赶往南龛山的大多是读书人，但也有一些武人剑客夹杂其中。更有甚者，中间还有很多穿了读书人服装的武官士兵，稍微留意，便可发现衣服下藏着的兵器。
左二示意燕玲放慢脚步，小声告诉了自己的发现。燕玲点点头说，“这不难。”
她左看右看，上前拦住一位独行的书生问道：“兄弟，你们匆匆赶往南龛山作什么？”
那书生正在埋头赶路，突见个天仙也似的美人问他，一时有几分窘迫：“小姐你不是本地人吧，这么大的事你都不晓得？”说完警惕地望望四周。
“嗯呢，我们是来走亲戚的，不是汉昌人……”燕玲指指左二，“我和我二哥哥两人。”
“难怪……”书生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你们不知道，今天是丹梯书院一年一度开院论学的日子，一连三天，书院的大家巨儒均会登台讲学，无论贵贱，均可前往听讲，亦可求教于方家，更可与巨儒论辩。汉昌城的文人士子，都会前往耹听，这可是我们读书人的节日，掰着指头盼了好久。”书生说完，一副悠然神往的神态。“象我这种家道贫寒的学子，每年都早早期盼着这三天呢。”
左二见这书生外面青衫洗得发白，领口露出破了洞的棉衣，但他诚实坦然，不忌讳自已的出身，不觉多了几分亲近。
“小兄弟谈吐雅致，为人坦诚，如今暂时窘困，他日必有腾达的一天。在下左二，这是燕玲，我有个不情之请，我二人想与小兄弟同行上山听讲，可好？”
书生倒也豁达：“在下李泽瑞，能与二位萍水相逢，带一个路，也不是难事。”李泽瑞看看左右，“只是有件事得事先告诉二位得之，今天的辩论题目太过敏感，二位听也就听了，千万不要参与，否则，说不定会有些不妙。”
“什么题目？”燕玲好奇地问。
“便是大周武皇帝是否该还政于李家子孙，兴复大唐。我私下里听说，很多人会以此提问，这可不太好……”李泽瑞声音更低。
“这话题的确太敏感，请小兄弟放心！”左二哈哈一笑，看来这李泽瑞果不是江湖中人，听了二人名字波澜不惊，自是从未听闻，“我这妹子好奇，想赶去凑个热闹，我只有陪她一趟。我们也就玩玩，更不会关心论辩，更不会出头提问了……你别说，还正好可以赏雪。”
李泽瑞见他不似读书人，也就放心了。
丹梯书院开门讲学的惯例，说起来还和李贤太子有关，三年前，偶听太子讲起，但那时仓促奔忙，亦未在意。而今太子早归为尘土，左二心有些怅然。
“今年的开讲，说来一波三折，几乎夭折了。”李泽瑞倒很健谈，正可解闷，“因恩阳城西有人啸集闹事，汉昌城内也突然多了许多不明身份的人，郡守薛大人怕有人借书院开讲闹事，已禁了两次。”李泽瑞压低声音，“后来全郡学子上书请愿，薛大人捱不读书人苦请，这才终于松口，只是这日子啊，就拖到了冬至之后。”
“只怕这薛大人把日子定在这大雪封城的严冬，却别有一番心思。他心里想的却是书生怕冷，前往听讲的人自会少之又少，讲座自然办不下去。”燕玲笑道，“这样一来，他一没有冷了士子之心，二嘛，自已也省了不少事儿。”
李泽瑞看了燕玲一眼，又乌上别过头去：“姑娘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他又哪里猜得透我们读书人的心思！”李泽瑞指指身边鱼贯向前的读书人，“你看看，我辈同侪，只要能参加讲座，谁又怕什么天寒地冻！”
左二暗叹，这书生心思纯良，热情好义，又有家国情怀，这汉昌民风淳朴，人民向善，太子长眠于此，也算求仁得仁。
三人一路往南龛山而去。听李泽瑞讲，这丹梯书院是本朝一位叫张曙的状元郎所建。张曙游历到汉昌后，喜汉昌风景民风，便住了下来，随后在光佛寺一侧建了这丹梯书院，开院办学。一时官商子弟纷纷前往，短短二三年时间，丹梯书院已成为汉昌城公认最好的书院。
“器之为质兮白而贞，水之为性兮柔而清。水投器而有象，器籍水而成声……”李泽瑞曼声吟诵。燕玲从小博文强记，这诗句却从未听过，问李泽瑞所吟是何诗文，李泽瑞满脸崇敬，“这便是书院张曙状元所写的《击瓯楼赋》，我每日记诵，只是不知今日是否有缘，能见上他一面。”
左二不言，暗暗佩服李泽瑞纯良之心。三人行了约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半山腰，一道石阶曲折而上，石阶尽头，一座气势恢宏的石彻山门隐然在望。
李泽瑞额头见汗：“登完这三百八十一步台阶，便是丹梯书院大门了。”说完向上一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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