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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盛安仰头饮进手中这杯酒，不是烈酒，却觉得整个胸膛都‘烧’了起来。
酒水渍了胸前的衣衫也无甚在意。
重重地放下酒杯。
顿了一下，起身离了席。
景帝自是看见了。却默不作声，恍若无事的样子。继续赏着歌乐，一副龙心大悦的样子。
远远便见亭子里的人影。宫装显得她比平常圆润些，却总觉得更衬得她单薄。在这月下，犹为寂寥。
抬手让她们不必行礼。一个人踱步走到亭里。在暖暖身旁站定。
暖暖望着天，他俯身望着暖暖。目光深邃。
“你...怎么了...”他说得有些艰难。
暖暖轻轻一笑，“哥哥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呢。”
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那一声嘲讽似的笑，也更刺
人了。
楼盛安莫名有些胸闷，一时间竟无话可说。他紧抿着唇，眉头紧锁。这种暖暖，他从未见到过，让他觉得...很远。
他倾身，把暖暖抱进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求你....别离开...”
攥紧手中他的衣衫，眼泪就这么出来了。暖暖故作的骄傲，溃不成军。
她便是这样的没出息。
“楼盛安。”这是暖暖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心悦你。”
楼盛安怔愣之后，就是狂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这样的心思，可自明白以后便是惶恐和忍耐。
他一直逼着自己不要太表露，他怕他的情感会吓到她。他一直以为她只是把他当作哥哥。
抱得更紧了些，他仿佛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血肉中去。
他在她的耳边轻声低喃，“我爱你...暖暖...”
暖暖回抱他，靠在他的肩膀，对着他的耳朵说，“真巧，我也是～”
～～～～～
宴会后的第二天。
“县主，县主!”素心一路小跑过来。
心情闲适，暖暖正半躺在榻上看书。“怎么了，慌慌张张的。”说话还是慢悠悠的。
素心福了个身，“宫里来人了，公主让您赶紧过去接旨。”
“接旨？”暖暖奇怪。“那把素兰叫来，让她帮我梳妆。”
“诺。”
“高公公，您今儿来，有什么吩咐？”平宁坐在主位上，谦和地和高公公说。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在谁面前都有些脸面。
谢绝了平宁赐的座，高公公谦卑地弓着身子，垂首立在一旁。“长公主这么说可是折煞奴才了。”他脸上带着笑，“不过奴才听说是关于昌合县主的婚事。”说罢，就变成了一副缄口不言的样子。
平宁心中一个咯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昌合县主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闻之甚悦。今三皇子年已弱冠，适婚娶之龄，当择贤女与配。值昌合县主待字闺中，与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给三皇子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和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李修文正当职。暖暖和平宁跪在地上。
听着高公公用那尖细的声音读完旨后，暖暖面无表情。尽力忽略心里的不情愿。
“臣女接旨。”拜了一下，举手过头，接过圣旨。
还是来了...还是来了...这一道躲也躲不过去的圣旨...
瞳孔一缩，平宁内心的震动比暖暖还大。她不知道皇兄怎会赐婚。
回头看看暖暖，虽面上不起波澜，但能看出她心里的悲戚。
接了旨，送走了高公公。
“母亲，还有什么事吗？”暖暖垂眸，“若是无事，孩儿就先退下了。”
“你...”平宁欲言又止，一时语塞，“去吧...”
暖暖低头福身，素兰、素心跟着，一块儿回了屋。
长衫曳地，一个转角，又一个转角，总觉得这个回廊比来时要长。
暖暖步伐款款，一步一步，带着她的骄傲。
素兰和素心低着头跟着，看着这样的暖暖，两人相视无言。
“我乏了，”暖暖坐在榻上，“你们下去吧。”
“诺。”素兰和素心退了下去，两人站在门口，对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
暖暖侧身躺在床榻上，想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情。
她比自己想象的要淡定得多。
她也是不愿意这道圣旨的，但是人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着。
她一直受着那么多人的关心和疼爱，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断送别人的性命。
～～～～～
楼盛安坐在榻上，手指不停地抚着杯沿，眼神没有焦距，不知在想些什么。桌上放的便是父皇赐婚他和户部尚书嫡孙女的圣旨。
一点儿都没有征兆的一张圣旨，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昨天才明白了她的心思，昨天才表露了他的心意，今天他就要背弃了吗。
屋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主子。陛下赐婚昌平县主和三皇子。”
手中杯子突然炸裂。顷刻间，又化为靡粉。
楼盛安失了神，他是没有料到，她竟被许配给了别人，这个人，还是老三。
不该的...不该的...
给了桌子一拳，“备马！”他蓦地起身。
“驾！驾！”朝着皇宫奔去，楼盛安紧锁眉头，面露焦急，眼神也是格外得冰冷。
～～～～～
半山腰的亭内站了一女子，戴着纱笠。远远望去，身段婀娜，姿态优雅，倚栏而半坐。
楼盛瑾看着了暖暖的贴身侍婢远远地离亭立着，他也挥退了跟着的小厮，拾级而上，没两步就入了亭。
他是记得，她自小就不愿让人跟着。
“暖暖妹妹。”她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熟悉到便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暖暖转身，“太子哥哥。”她摘下头上戴的沙笠，对楼盛瑾行了一礼。
看着眼前早已亭亭玉立的少女，他心中一时感慨，她在他心中还是那个妹妹，如今却被一纸婚约捆绑在一起。
“你今日...”楼盛瑾知她有事要说，心里也清楚是为了赐婚之事。
“我今日便是和瑾哥哥谈陛下赐的婚约之事。”未等他说完，暖暖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暖暖知瑾哥哥于我仅是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爱。”暖暖转身望向山谷，“暖暖亦知，瑾哥哥早有心悦之人。”
楼盛瑾眼神一冷，她派人查他。
“你怎知...”话未说完。
“今日邀瑾哥哥一聚，是想和哥哥谈谈心，说些掏心窝子的话。”暖暖看着他的眼睛。
“小的时候，我便和几位哥哥亲近。瑾哥哥性子最为温和，待暖暖最为体贴、耐心。”
她仿佛陷入了回忆，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记得有一次，我调皮，趁着你们不注意，爬到了树上。大家都吓坏了，宫人们都战战兢兢的，不知所措。最后是哥哥你爬上去把我背了下来。”
楼盛瑾记得，她小的时候，说是机灵可爱，不如说是闹腾。太子不愿带着她，多数都是他领着的，如此，和她的感情比旁的深厚些。
那算是纯真的时光了。想起来，也深有感触。
可自他建府以后，她又大了，不常走动，其中感情自是淡了些。
“瑾哥哥，你还记得吗？”暖暖清澈的眼睛凝视着他,嘴角边微含笑容。
“自是记得。”他一只手背后，一只手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朝着远方望去。
“想必瑾哥哥也知道，暖暖心中早有一人。”暖暖走到楼盛瑾身边，与他比肩而立。
楼盛瑾恍若未闻，笑而不语。
暖暖继续说，“这些年，暖暖心意未变。”抬头看他，“但如今陛下旨意，暖暖无力反抗，只求....”
还未待她说完，楼盛瑾垂首看她，“你是想让我去请父皇收回成命吗。”他面无表情，眼睛幽深。
“暖暖自是不敢将哥哥推入险境。”暖暖连忙回答。
楼盛瑾嗤笑了一声，没再看她。
“暖暖只求哥哥能给一个机会。”暖暖眼睛盈满热泪，“一个暖暖可以继续爱他的机会。”
暖暖望着他，姿态卑微，神情满是恳求，“暖暖自是保证不会给哥哥蒙羞。”
楼盛瑾看着她，一时语塞。
她一直备受宠爱，虽娇憨可爱，但也有京城贵女的骄傲风范，何曾如此这般苦苦哀求。
这便是情之一字诱人的表面下，所隐藏的悲伤吗？
她该是痛苦的吧，至少，看着她这幅模样，他心里也是怜惜的。
“便依你。”
他对她的兄妹之情，“这是兄长护着你。”
暖暖心中感激，面上也带着感谢之色，不过喉中哽咽，一时竟无法言语。
“不必多说。”楼盛瑾轻轻拍拍她，“我明白。”
暖暖突然抱住他，无声地流泪。她是委屈而又恐慌的。不愿意连累楼盛安和家人，她不知道该找谁。
她故作的坚强，似乎在这一瞬间尽数瓦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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