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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表示不正常,请查阅订阅比例。 窦宏朗道:“外头同人吃酒。你怎么才吃饭?”
管平波道:“阿爷说要依着手摇缝纫机开个裁缝铺子, 我便把图纸细细理了一遍。我之前做的那个不大好, 且留在家中自用吧。我又画了个全铁的,才好说开铺子做生意。”
窦宏朗笑道:“你倒会顺杆子爬, 知道找阿爷。我早起虽是逗你耍,亦是真话。除去那卖力气卖手艺的小本经营,凡是取巧的, 后头没人, 再做不成的。惹恼了人, 或一把火把你的铺子烧了,或把你的宝贝抢了, 这还算轻的,不过丢了些钱财。更有甚者, 买通官家,随便诬告你一个罪名,人财两失。你们哪里知道外头的人心都坏, 都当家里似的个个纵着你呢。”
管平波道:“窦家媳妇的本钱, 他们也敢抢?”
窦宏朗道:“前日还为茶叶杀起来呢, 就算是窦家本钱,也少不得给街上的闲汉几个茶钱。要不怎么说一个女人守了寡,就叫寡妇失业呢。在外讨营生, 光你们女人能做什么?阿爷也是耐烦, 替你们接了去, 权当给你们添脂粉钱了。你们两个休自认功劳, 待能分钱那日,还得设一小宴,请了妯娌吃酒,才叫道理。”
管平波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那些豪强,就不给人一条生路。”
窦宏朗笑道:“生路就那几条,给了你,人家吃什么?要不怎么人人都想往上爬呢。”
管平波叫此世道坑的不是一回两回了,深吸一口气,丢开此话不谈,唤来雪雁伺候窦宏朗。
窦宏朗三十多岁的人了,昨夜激战一回,今日又在外跑了整日,并没有多少兴致。再则管平波一贯表现的孩子气,虽生了双巧手,聪明才智却好似都在手巧上,于人情世故半分都不懂。既不懂,窦宏朗难免小瞧了她,只拿她当个毛丫头,正因不想办事,才到她屋里来安生睡觉。
管平波巴不得窦宏朗跟她盖棉被纯睡觉,她才十五岁,身体各项发育不全,单看她在古代这些年,身边的女人一层层的因生孩子而死,她就不想作死。什么没儿子晚景凄凉,她有信心保证自己晚景恣意,却没胆子跟老天对赌命运。两害相权取其轻,真是宁可晚景凄凉,也不想连中年都混不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窦宏朗醒来时,管平波都在外锻炼回来了,见了他就笑嘻嘻的问好,半点羞恼都无。窦宏朗又觉好笑,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孩子竟是一直长不大。
时值秋季,田里要收谷子,铺子里要预备过年的新鲜货物,还要跑官,只把窦家三兄弟忙的脚打后脑勺。窦宏朗连早饭都不得好生吃,随便拿了个馒头,就边走边吃,一径往外头去了。
窦家的女眷,通只有肖金桃与张明蕙两个管家的日日忙碌。管平波一肚子小机器,就是不想倒出来,更闲的发慌了。于是便早起训练,上半晌读书识字,下半晌就跑去正院挑衅窦向东的长随——自从上回族长家的女眷来家里闹了一回,窦向东总留了几个会武的看家。管平波知道后,得闲了便去招惹他们。他们也知道管平波身手不俗,彼此切磋着,都进步飞快。
管平波是恢复前世的水准,其余人则是从未见过管平波这样简单有效的攻击方式,互相学的不亦乐乎。恰窦家正堂左侧就是个演武场。前头一块空地可跑马射箭,后头盖了房子,雨雪天可在里头练习。不独管平波,连肖金桃得空了,也要来耍耍棍法。时不时婆媳两个比划一番。
肖金桃的棍法也算有点看头,却是离正经格斗有些遥远。琐碎动作太多,舞起来好看能唬人,打起来就不大中用。若非如此,那日与人打架,不至于叫儿媳妇吃亏。以至于每上场一回,就被管平波打输一回,较量了半个月,肖金桃彻底服气,再不同管平波耍了。言语间却与她更亲近,引的妯娌们只好叹气。管平波这等硬功夫,真不是常人能比的,只能算她命好,恰就入了娘家开镖局的婆婆的眼,旁人嫉妒也无用。
哪知这日平日里起波澜,管平波把高大山打的直求饶,心情甚好,嘴里哼着“大王叫我来巡山”,晃回了二房的小院。一进门,就感觉气氛有些凝重。放轻脚步回到房中,雪雁放下针线迎上前来。管平波悄声问:“怎么了?”
雪雁脸上带着薄怒,道:“再没有见过那般亲娘,婶婶才出了小月,她亲带了个什么表妹来。娇娇俏俏的,非要安排到咱们家里住。嘴上说着表妹家里没人,只表姐过的好些,求表姐收留。可谁又是瞎眼的?婶婶好悬没给当场气哭了。”
得知与自己不相干,管平波便换了妆容,赶着饭点去上房吃晚饭。窦宏朗有好一阵不在家吃饭,练竹看胡三娘不顺眼,打发她自己吃。于是寻常日子就只剩下管平波还跟着练竹。今日来了客,管平波先朝练奶奶问好,才跟练竹打招呼。
练奶奶刚跟女儿怄气,心中又有所求,便笑对管平波道:“要恭喜娘子了。”
管平波一头雾水:“我有什么喜?”
练奶奶道:“如今外头都传,贵府捐了官,只等明岁吏部的条子下来,贵府就是官宦门第了。日后我见了娘子,也要唤声姨奶奶哩。”
练竹提起此事就来气,本是秘密行事,也不知道哪处漏了风声,连练家都听见了。本来窦家就与洪让不对付,这么大一纰漏,洪让偏按兵不动,更让人觉得心焦。她自家亲娘还以为天上掉了元宝,巴巴儿把她舅舅的女儿塞了进来。张嘴说什么——到底是自家表妹,生的孩子都比别个的亲。练竹本就因娘家败落,在夫家妯娌面前不硬气,娘家还行这等下作事,她拿什么脸见人?
管平波见练竹不高兴的模样,知道她不想提此事,便不接茬,只管催饭。珊瑚忙摆了饭来,桌上有一道白辣子炒腊猪耳,替管平波挟了两筷子,缓和气氛的道:“前日做了一碟子,你只嚷不够吃,今日婶婶特吩咐了厨下,叫多做些,尽够你吃的了。”
管平波笑着对练竹道了谢。练竹板着的脸方松动了些。气氛诡异的吃了饭,练奶奶硬是坐在正厅里不动,似要同女儿耗到底的模样。雪雁在管平波身后捅了一下,示意她去帮把手。管平波只得道:“姐姐,我早起读了一句书不明白,你此刻得闲替我解么?”
练竹尽量语气平缓的道:“哪一句?”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其出弥远,其知弥少。”管平波道,“此句我怎生都解不通。常言道妇人头发长见识短,盖因囿于内宅之故。还说皇子生于宫廷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故不知世事。可此句怎生又讲不出户亦知天下了呢?”
饶是练竹心绪不佳,也差点被管平波逗笑了,笑骂一句道:“你从哪里淘腾了《道德经》来读?你才多大,就能读懂那个了。你非要读男人的书,正经读四书去,那上头才是道理。这些书,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吧。”
管平波本来就是来岔话题的,便哦了一声,换了个《大学》的句子问。可怜她背得的文言文本就少,《大学》还忒浅,只好挑着看起来难的话。三五回后,练竹也看出来了。管平波哪里不懂?她懂的很,不过是想把今夜混过去。她正不想跟亲娘对嘴对舌,乐得跟管平波讨论学问。到底是两个读过书的,说话歪楼也歪的精致,一拐就说起了诗词。一屋子文盲听的头昏眼花,全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讲些什么。
就在此时,窦宏朗回来了。进门就道:“你们两个开学堂呢?老远就听你们说什么‘故敲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我并没有出远门,怎么你们还怨上了?”
练竹瞪大眼:“你甚时候竟也读诗词了?”
贝壳笑嘻嘻的道:“怕是城中哪个花娘写在帕子上的吧,叔叔你可露陷了。”
还真是!窦宏朗被一语叫破,死不承认:“胡说什么?前日听三弟念了两句,有些意思,便记住了。”又笑向练奶奶道,“岳母今日来走走?那敢情好,我近来忙的没功夫照管家里,劳您老看着些。”
练奶奶忙道:“今日来不单为走,还有件事求姑爷。”
练竹脸色一变,练奶奶却已直直说出来:“我这外甥女没了爹妈,无处可去,不知姑爷家能否收留?我问阿竹,她偏要等你回来才肯做主。”
窦宏朗自来不大把女人放在眼里,不待练竹说话,随口就道:“这有何难?留下便是。”
丫头不比主人家,皆是要做活的。珊瑚自不必说,练竹躺到了,二房的琐事便由她接管,实乃二房的第一个大忙人。贝壳则少不得帮把手,还得伺候练竹、收拾屋子。雪雁也不是吃闲饭的,西厢里的洒扫定不能叫管平波动手,再则管平波并她自己的小衣帕子,也不能全指着外头。珊瑚和贝壳本就是躲出来的,说了一会子,便告辞要走。
管平波叫住珊瑚道:“家里可有笔墨纸砚?”
珊瑚笑道:“得亏是我们院里,婶婶时常写几个字,奶奶得了好的就往这头送。要是旁的院里,还得去奶奶那处领去。只我不识字,不懂好歹,回头开了箱子婶婶自去捡,如何?”
管平波笑道:“我又不是才女,非要那松烟墨薛涛笺,随便拿些给我即可。顺道寻寻有没有字帖,没有我去外头买。”
珊瑚应声而去。
管平波又看了一回书,抬头时见雪雁一针一线的缝着一件衣裳,半日才一小段,叹道:“你这得做到猴年马月。横竖是中衣,你缝稀疏一点,又省棉线,又省功夫。”
雪雁头也不抬的道:“我们的胡乱对付也就罢了,婶婶的衣裳那么大的缝儿,叫人瞧见,还说我不精心,要我何用?”
管平波笑道:“都穿在里头,谁看呀。”
雪雁道:“叔叔看。”又劝道,“我瞧婶婶是个不爱女红的,只好歹学两个花样,逢年过节的正好孝敬奶奶。婶婶休看胡婶婶蛮横,她的针线可是一等一的好。”
管平波素来敬业,有老员工提醒,遂认真问道:“要绣花还是只要缝衣裳?”
雪雁道:“婶婶要会绣花就更好了,不会绣缝两件衣服亦可。眼看要中秋,婶婶是赶不上的。不如去正屋里讨几块料子,细细密密的做了,到了年下,也是一片孝心。”雪雁笑道,“婶婶别嫌我啰嗦,我们偏房的,又不当家,统共一月几百钱的月例,想要在长辈跟前出头,不靠着一手活计,还能靠着什么呢?婶婶会写字是好,那也只能孝敬嗲嗲,奶奶可不大识字。”
管平波想了想道:“抄佛经呢?”
雪雁道:“佛经是好,可那是咱们正屋里的独一份,婶婶如何好争抢?”
管平波点头道:“我知道了,我有旁的法子,你把你描花样子的笔借我,再去给我寻一叠纸来。今日初十,若是城里的工匠手快,没准儿能赶上中秋节礼,赶不上也没什么。”
雪雁听的一头雾水:“什么工匠?”
管平波笑的神秘兮兮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雪雁笑嗔道:“月钱初一才发,你可没赶上这个月的,请外头的工匠,你有钱么?”
管平波道:“妈妈给我钱了,够使的,放心。”
雪雁怔了怔,心中纳罕,奶奶从未单给过哪个儿媳妇银钱,若说管平波光身一人进来,胡三娘同侯翠羽这般做妾的,哪个又能有正经嫁妆?可见是她家婶婶能打,入了奶奶的眼。想到此处,不由心中一喜。做丫头的自是盼着主子好,主子好她们未必好,可主子不得脸,她们更没指望。见管平波还看着她,立刻回神,寻了一根描花样子的笔,赶紧去正屋找珊瑚讨纸去了。
不一时回来,就见管平波趴在桌上,拿着把菜刀削木头,还抱怨菜刀不趁手。雪雁叹道:“好婶婶,你又要作甚?”
管平波道:“我要尺子圆规量角器,家里只怕没有,不得手动做?”阿弥陀佛,幸亏她是工科生,在乡下生活又艰难,想方设法的赚钱填肚子,基本功倒是没丢下。当年她的兔子笼就做的极精致,兔子被人抢了,她只好把笼子挑去集市上卖了换钱,才把赊小兔子的账还上。其实就她的手艺,若在个法制健全的太平时代,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沦落到给人做妾。古代的残酷就在于,不是勤劳聪慧就可致富。托生成个女孩子,当真是没有个好爹,再大的本事也无用。非得到了窦家,才有希望一展长才,才能想将来、想前程。
雪雁道:“尺子我就有,圆规在外书房里瞧见过,量角器又是什么?”
管平波眼睛一亮,对啊!窦家是行船的人家,造船业可不就是工科,别的没有,工具一准有类似的。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提起裙子就往正院里跑,预备寻肖金桃找东西。
肖金桃正在算账,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见管平波一阵风的冲进来,笑道:“你又打哪里疯了来?”
管平波一脸讨好的道:“妈妈,我想要个圆规和量角器,家里有没有?”
肖金桃道:“圆规有,量角器我没听过,你阿爷的外书房里有好些文具,我喊个人带你去挑。”又问,“你找这个做什么?”
管平波道:“一时说不清楚,我做好了给妈妈瞧,你一准夸我能干。”
肖金桃笑骂道:“你一准没干好事,别拆了屋子,叫人告到我跟前,我可是要使家法的。”
管平波道:“家里屋子那样结实,我还拆不了,放心。”
肖金桃便唤来自己的贴身丫头宝珠,叫带着去外书房寻家伙。管平波心急火燎的,拉着宝珠就跑了。
到了外书房,只找到几个极精巧的银制圆规。管平波道:“没有寻常些的么?”
宝珠道:“我去库里找找。”说着,就往间壁的架子上一个一个的盒子翻找。管平波跟着进库,箱子上皆贴着字条,找准工具箱,一把就拖了出来。里头
整整齐齐的码着各色工具,不独有圆规,还有小刨子、小锤子、刻刀等,不由喜出望外。一叠声问宝珠:“箱子我能搬走么?”
宝珠凑上来一瞧,都是些不值钱的工具,爽快的应了声:“可以,我回奶奶往账上写一笔就是。”
管平波高高兴兴的把箱子拖出外书房,路上恰好遇到那日同她比武被她打趴下的谭元洲,两个人一齐把箱子抬回二房。管平波又从厨下摸了几块木头来,立刻开工做趁手的工具。
珊瑚听见西厢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无奈的对练竹道:“我们管婶婶不知又淘什么气,从奶奶那里讨了一箱子工具来,在屋里做木工耍呢。”
练奶奶皱眉,正要说话,就听练竹道:“你操心这个作甚?她一个做妾的,晚间老倌去她屋里,她好好伺候就罢了。不要她自找了自玩,还要她作甚?替我当家不成?”
练奶奶拍着女儿的手道:“还是你明白。”
练竹调整了个姿势道:“妈妈别老记着我们家往日的规矩。那会子家里当官,做妾的得同丫头一般在妻跟前伺候着。现都败落了多少年了,还提往日做什么?再说,练家便是还有人做官,与窦家有什么相干?”
练奶奶撇嘴:“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家妻不妻,妾不妾的。”
练竹心中不耐烦,淡淡的道:“当官的亦有二房,正经的妾还能请诰命。不过白让人叫她们一声婶婶,她们是有婚书?还是摆酒唱戏有族人作证?也就是窦家不兴做小气事,不说旁的,我那大侄子的妻族沈家,当年老嗲嗲前头咽气,老奶奶后头就把妾一股脑发卖了,连生了儿子的都不管,谁能说个不字。我做什么同她们一般见识?我现只盼着她们几个肚子有动静,我不信一个胡三娘不识好歹,我一屋子丫头小老婆,还个个都不识好歹了。”
练奶奶忙道:“我不过白说两句,你又动气。罢了罢了,我不招你,横竖姑爷不是宠妾灭妻的,你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练竹听着母亲的糊涂话,越发气闷。心道:怪道练家败落到今日的模样,连拉一个打一个的把戏都不懂,还要指点江山。她为什么不宠着管平波?难道她还宠着胡三娘?便是管平波日子长了也学着目中无人,她有的是水灵丫头。耗到自家生了儿子,或抱了丫头的儿子,真当她不敢学张明蕙撒泼!巴州悍妇当是说笑的么?
出了一回神,摸摸肚子,叹了口气,吩咐珊瑚道:“我屋里还有些玩具家伙,你收拾出来,与管妹妹送去。她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怪可怜的,只好我们多疼她些吧。”
贝壳笑道:“越发纵的她孩子气了。”
练竹笑了笑,孩子气有什么不好?就是一直长不大,她才好等人生了孩子抱过来养。弄得风刀霜剑,倒叫她学着懂事了。横竖也不亏待了她便是。
练竹见了笑道:“你可算回来了,”又指坐在下手的一个年轻公子道,“这是逊敏兄弟,才从韶书院回来,你来见见吧。”
管平波端正的福身一礼,窦逊敏早避开了,忙做了个深揖:“不敢不敢,小弟不才,见过小二嫂。前日见了小二嫂的机关,至今赞叹。小弟幼时便喜此道,如今见了高人,特来拜见。”
管平波侧身避过礼后,方笑道:“做着耍的,难为能入叔叔①的眼。”
管平波记人很有技巧,她将人的脸部特征归纳成册置于心中。故只要见过的人,多半不会忘记。此刻已想起逊敏是那日在水边见过的读书人了。能一语道破了她机关的本质,至少是同道中人。
彼此寒暄过几句,复又落座。窦逊敏腹中暗叹管平波竟是女子,虽窦家不甚讲究男女大防,到底不如同为男子来的便利。他常年在外读书,唯有过年来家,开春了又要走,能讨教的时间不多,便开门见山的道:“闻得嫂嫂不独做了洗衣机,之前竟做了更难得的缝纫机,不知婶婶如何想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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