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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应武话音未落,整个大堂中就已经响起喝彩声,甚至可以听到茶楼二层都有人在叫好。.: 。
一众旁听的士子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突然间感觉他们此生的目光都没有办法达到这个高度,毕竟这个时代就算是思维开放,也远远没有开放到可以公然议论皇权归属的地步,所以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一语道破天机,也的确点醒了这一个个梦中人。
看着一道道目光都落在叶应武身上,一开始接受无数恭维的那士子顿时面红耳赤,猛地上前一步:“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这是诽谤君主、妄论朝政、不正之风!”
叶应武微微有些错愕,下意[ 识‘摸’了‘摸’鼻子。某诽谤自己好像也就只能算“自黑”吧,有这么严重?不过他还是郑重整理了一下衣襟:“某对于大明、对于陛下都是万分敬重,刚才某句句所言,应当属实,诸位都听见了,想要反驳尽可以反驳,但是这‘诽谤君主’的帽子扣下来,某可担待不起。更何况某刚才可是大大称赞大明行省制度,就算是妄论朝政也就是给朝堂诸位相公拍马屁,虽然也属于不正之风,不过这可是诸位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情,而且比某还炉火纯青。”
叶应武虽然说得不好听,不过却是事实,大家平时为了秋闱能够顺利通过,一般讨论大明的政策,也都是向好的方向讨论,谈及到大明君主和朝堂诸位相公,更是多有褒奖赞美之词,要说拍马屁还真的没错。不过这些士子往往都是自恃清高,被这么明明白白的嘲讽,脸上终归还是挂不住,看向叶应武的目光由赞叹变为鄙夷。
这个家伙如此狂傲,竟然还在世间有立锥之地。
只是他们不知道,叶应武现在却是有一种久违的清爽感,横眉冷对千夫指,还真有当年叶二衙内带着一群狐朋狗友三十六‘花’街柳巷时候的风姿。而站在叶应武身后的惠娘无奈的看向赵云舒,压低声音说道:
“舒儿姊姊,夫君怎么看都像一个痞子。”
“他本来就是临安衙内出身,和痞子有什么区别。”赵云舒轻叹一声,“实际上现在才是本‘色’出演。”
见叶应武在无形之中惹怒了周围众多士子,一直自视甚高的当中那名士子冷笑道:“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不知好歹,这凌‘波’楼乃是群贤毕至的场所,还请兄台离开。”
“凌‘波’楼是茶楼,某愿意来便来,愿意走便走,为何你让某走某便走?”叶应武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个家伙。
“嗬,好大的口气!”那士子冷哼一声,重新将这个家伙上下打量一番,此人的衣着打扮绝对不是富贵人家,而且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自然而然的市井痞子感觉,不由得更添了几分鄙夷,“你知不知道某的身份?!某平时不喜欢以势压人,但是现在遇到你这样的无赖,迫不得已还是要动用这身外之物了。”
叶应武微微一怔,当即皱了皱眉:“你又是何身份?”
“这洛阳城中竟然还有人不认识高家衙内!”几名士子顿时在一侧起哄。
那士子也是毫不犹豫的拍了拍‘胸’脯:“家父正是洛阳府通判,我家小妹和大明新任的山东行省安抚赵相公还有婚约,你来得起凌‘波’楼,想来也非家中贫瘠之徒,不过又如何比得上某!所以不要某喊来衙役把你赶出去,或者咱们到官府上一见真章才知道这洛阳城谁最大!”
赵文义还不傻,知道不能在山东行省内找亲家,只是可惜这高家可不是什么好选择,也不知道郭昶这个好基友是怎么给他出主意的,这高家仗势看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叶应武不由得腹诽一声。
后面赵云微已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叶应武一本正经的冲着高家衙内一拱手:“久仰久仰,不过恐怕衙内不知道,某朝中也是有人!”
高家衙内正打算发作,听到这话却是不由得眉‘毛’一挑,他可不信这一介白丁之身的士子还能够有大过赵文义的靠山,那样的话就不是出入这城南凌‘波’楼而是直接出入城北官府衙‘门’了:“你能有什么人?”
想了想,叶应武微笑着说道:“这个可能比较多。让某细细数来啊,大明大宗正叶相公的衙内、大明参知政事陆相公的妹夫、大明左丞相文相公的师弟、大明兵部尚书张相公的小舅子、大明礼部右‘侍’郎叶相公的弟弟······”
叶应武手指掰得飞快,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赵云舒她们:“喂,你们倒是帮某数着点儿,别有漏的。”
而高家衙内脸‘色’已经有所变化,刚想要开口呵斥此人“胡搅蛮缠”的时候,楼梯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竟然一点儿形象都没有的从楼梯上滚落下来,甚至就连帽子、‘玉’佩都掉落,吓得后面仆人抓紧上前搀扶,不过不等仆人上来,而那男子已经连滚带爬的直冲到叶应武身边,径直大礼参拜在地:
“臣大明洛阳府知府宋峻,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诸位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臣有眼不识天威,不知陛下驾到,未能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宋叔······”高家衙内话还没有,脸‘色’就已经刷的惨白。
而周围的士子和百姓都已经齐刷刷拜倒在地。这个时候谁都顾不上别的了,大家刚才或多或少的都对官家有大不敬之意,这已经不是大礼参拜能够解决得了的。
叶应武无奈一笑,上前搀扶气来宋峻:“宋卿家速速请起,朕既然是白鱼龙服前来,便是想要听一听这十丈软红当中百姓的心声,宋卿家如此张扬,反倒是让朕无可施为了。”
宋峻手臂都有些颤抖的缓缓站起来:“陛下······”
叶应武重新转过身,伸手指着脸‘色’煞白跪倒在地的高家衙内:“这便是洛阳府通判高启的衙内。”
咬了咬牙,宋峻点了点头:“正是。”
叶应武伸出扇子在高家衙内肩膀上重重一敲,声音转冷:“文人傲骨不假,恃才傲物也是个人‘性’格所致,朕无法评说,也不会怪罪于你。但是这仗势欺人、依靠自家老子甚至八字没有一撇的亲家威严来压服于人,绝对不应该是我大明官宦之衙内所为!”
高家衙内浑身颤抖,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宋峻,希望宋峻能够为自己说情。一旦陛下动了真怒,那真的有可能把他们高家连根拔起,到时候赵文义自然也不会再和高家联姻。
宋峻刚想要开口说话,叶应武却是猛的一抬手制止了他,转身径直向着‘门’口走去:“天武军缺乏兵员,此人直接充军,什么时候积累战功至都头才允许自行决定去留。另外让高启闭‘门’读书一个月,考虑教子无方之过错,此间洛阳府诸多政事,由宋卿家兼领。”
整个凌‘波’楼当中气氛就像凝固了一般,宋峻冲着叶应武离开的方向,深深弯腰:“臣恭送陛下。”
“恭送陛下!”一‘浪’一‘浪’的声音从大堂中直冲出去,随着风扑向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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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满目中,平原独茫茫。古时功名士,慷慨争此场。一旦百岁后,相与还北邙。作为秦岭余脉的北邙山实际上并不算高峻,但是因为依山傍水、俯瞰洛阳的绝妙地势,一直成为古往今来名士最喜欢选择的入土之地。
仅仅是历朝历代皇帝陵墓,在这茫茫北邙山中就有三十余座,更不要说吕不韦、杜甫这样历朝历代的名臣雅士。山高不过百丈、东西横跨不过四百里的北邙山,却在沉默之中见证了华夏数千年历史的变迁,也见证了太多的寒来暑往、王朝更迭。
多少人在这里凭吊,却又在飞速流逝的岁月中成为别人凭吊的对象。
这是叶应武两世为人第一次登临北邙山,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山丘一直向天边延伸,叶应武很清楚这些在平原上有些突兀的山丘,实际上下面埋葬的都是一位又一位或昙‘花’一现、或广为人知的帝王,无论千百年后他们的功业后人如何评说,在他们死后都是这般无二的安安静静躺在这里。
惠娘自带着丫鬟去各个陵墓前面凭吊,而叶应武则缓步走在山路上,整个北邙山都已经被禁卫军封锁,只要叶应武愿意,小阳子他们那些杀胚敢拍着‘胸’脯保证一只鸟都别想飞过去。
工部右‘侍’郎陈元靓已经在不远处的山上亭子等着,看到叶应武过来,大步上前一拱手:“臣参见陛下。”
叶应武点了点头:“朕晚来了一步,倒是让陈卿家久等了。”
陈元靓笑着说道:“陛下这么客气,让为臣子的诚惶诚恐。”
叶应武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去:“这洛阳城都看过了?”
“嗯,走遍这北邙,就看完了。”陈元靓急忙跟上,“洛阳城到底是多年的帝都,虽然已经远比当年荒废破败,但是大唐神都的气概规模可见一斑,当日盛唐,令人神往,我等后人看来,震撼万分。”
叶应武知道陈元靓的感慨是有感而发。叶应武还是很清楚这些历代都城面积大小的,唐长安城为7820万平方米,宋汴梁城为1920万平方米,明清为北京城6200万平方米,也就是说实际上在华夏文明昌盛的几个时代,都城还是宋代汴梁城最小,虽然这受限制于汴梁的地势,不过也和宋代不是大一统王朝有很大的关系。而如果叶应武没有记错的话,这洛阳城也有4200万平方米,相比于汴梁和临安,同样要大出不少。
(作者按:以上数据参考张驭寰先生《中国城池史》,其中洛阳城面积为我根据书中提供城墙长度估算得出,并不准确,不过也相差不多)
叶应武侧头看向陈元靓:“朕将你从江南招来,千里迢迢、舟车劳顿,自然不是为了看一看这洛阳城,而是为大明营建北方行在。而这个行在具体要放在什么位置,朕必须要考虑你们工部的意见。”
“陛下要在北方建立行在?”陈元靓微微一怔。
行宫和行在绝对不是一个概念,所谓行宫,是皇帝在某一处修建的宫殿,皇帝去不去都有可能,但是所谓行在,指的便是皇帝必然会到达和下榻的地方,实际上在行在城镇,朝廷也会预留一套行政机构,一旦事发突然,完全可以启动这一套备用的行政机构支撑国家正常运转。
但是和都城不同,行在只是在关键时候起到陪都的作用,并不能完全取代都城在一个国家之中的地位。比如说隋朝时候洛阳和扬州实际上都是类似于行在的大城,而大隋的都城依旧是大兴(即长安);又比如南宋的都城还是汴梁,临安只是称为行在,一切行政设施从简,甚至就连帝陵都是从简,以待北伐成功后迁陵。
现在听到叶应武只是在北方建立行在而不是迁都,让陈元靓松了一口气。实际上他已经预料到自己此次前来所为何事,毕竟除了这种大事之外还没有什么值得他一个大明工部‘侍’郎千里迢迢跑一趟,所以这一路上她一直提心吊胆。
毕竟作为一个标准的南方人,陈元靓并不想看着国家重心北移,更何况这些年北地苦寒,南方人虽然对于北伐很热衷,但是对于生活在北方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一旦大明重心重新北上,那么就意味着他们这些人也要北上,那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沉默片刻,陈元靓试探的问道:“那陛下打算在哪里建立行在?”
“你心中有几处合适的选择?”叶应武不慌不忙的反问道。
陈元靓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要说在我大明现在已经掌控的北方地域设立行在,有三处比较好的选择。一处便是前宋都城汴梁,汴梁至今也是整个北方经贸最发达的城镇,有足够的基础,不过也带着前宋的痕迹,而且大河悬于汴梁之上,大河一日不改道,则汴梁一日有被河水漫卷的风险;第二处则是陛下眼前的洛阳城,不过洛阳城正处中原腹心,作为行在固然可以体现朝廷对于中原的重视,但是以后想要以洛阳为依托向北或者向西发展,却有些鞭长莫及。”
“最后一处想来是长安了。”
陈元靓点了点头:“陛下所言无差,长安终究是汉唐时候的都城,虽然这些年来荒废,不过其镇住关中、衔接吐蕃和西域的功效,却是汴梁和洛阳做不到的,陛下现在就已经有了西进的意图,自然应当选取长安作为行在,将其构筑为大明的另外一个南京。不过长安也并非没有弊端,长安城现在地处关中,较为偏僻,而且随时有可能面对河西的威胁,除非大明能够将兵锋推进到‘玉’‘门’关和河套,长安始终都会有被异族重新入侵的风险。”
叶应武站在风中若有所思,而陈元靓也并没有多说,此间的利弊他已经陈述的很清楚了,至于叶应武怎么抉择就不是他为臣子能够决断的了,更何况叶应武在考虑这些单纯的地理因素和战争因素之余,还要考虑到更多的政治因素、经济因素。
良久之后,叶应武转身向着山中更深处走去,淡淡说道:“那便是长安吧,陈爱卿带着工部的人前去长安考察是否有建设宫殿、天地坛、社稷坛的可能,速速回报于朕,此间需要什么,都让神策军和陕西行省予以支持。”
陈元靓郑重的应了一声。
而叶应武却在前面停下了脚步,因为就在不远处,一座实际上并不起眼的土堆出乎意料的香火旺盛,而在土堆前面的石碑上,“大唐杜工部之墓”几个字虽然历经风雨洗礼,不过却依稀可见。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叶应武走过去,伸手轻轻抚‘摸’着墓碑,喃喃说道,“这国破的悲剧,朕不会让朕的子民们再一次经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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