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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一个少年,提着十斤猪肉,走进她家的门,对她的父亲说要娶她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为什么,她问自己,为什么永远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他要离开,留自己一个人面对这无法抗拒的命运。
不,我不能就这样子接受命运。她对自己说。
也就在这一天,她下定决心,离家出走,去他所在的城市。
她不知道,在她失去踪影的半年后,她的父亲,被人打死了。
半年来,她每天靠着打工度日,从最开始的洗碗妹,到现在的宾馆前台。所幸她样子长的不错,才能得到这份工作。
跟她合租的姐妹里有一个在按摩店工作,虽然是正规按摩,还是免不了被客人揩油欺负。这让她想起之前她做客房服务员,被男客人问多少钱一晚的时候。
为什么看不见的角落里,就一定会是肮脏的呢。
阳光,请你不时地来看看我。
又过了半年,她还是没有找到他。生活虽然渐渐变好,现在她能交得起房租,有一帮可爱的姐妹,虽然和理想的样子有差距,但好歹时间没有辜负她的努力。
如果当初没有离家出走,现在的她也许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二十一岁,如果上学的话,应该还没有毕业吧。
那一年,移动电话还没有普及,网络聊天工具却开始悄悄地影响了年轻人。
网吧,成了下班后年轻人常去的时髦场所。
来这里玩的,算得上是最早一批中国网民了。而那时的普通大众,还从来没听说过网络是什么。她被她的小姐妹带进了网吧,因为小姐妹的男朋友是网吧的管理员。
论坛是最流行的网站,她在的城市有一个城市论坛,逛论坛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个网友,完全匿名,带来了完全的自由,两人无话不谈,很快成了好朋友。
一个月后,对方约她见面。
对方是个三十岁的男人,面容瘦削,非常英俊,带着她逛了市中心最大的商场,买了一件衣服,一条围巾送给她。男人很有风度,也很有礼貌,她觉得很暖,是一种自己的姐妹给不了的感觉。
那是她真的感受到被人关心的快乐,从小被父亲打骂的她,第一次,有温暖的感觉。
可是这一切,只用了三天,就全变了。
因为见面后的第三天,对方拉着她开房。
她拒绝了,被男人甩了一个耳光骂*。
她再也不愿意相信男人,心里剩下的唯一的光,那个记忆里的他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那一晚,她哭了很久,小姐妹值夜班,昏暗的出租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第二天,她就遇见了那个曾经提着猪肉上门提亲的少年。
少年叫二毛,家里靠着养猪发了家,二毛没有上完初中就离开了学校,因为脑子活,给家里的产业出了不少好点子。
二毛是特意来找她的,也带来了她父亲去世的消息。
想起父亲,她哭了。
“佳佳,你跟我回去吧,去看看你爸。”二毛语气温和地对她说着。
三天后,她回到了家。在父亲的墓前,又哭了许久。
之后她把家里收拾了一番,找到一封信和一个存折。
信是写给她的。
佳佳,爸爸没本事,欠了一屁股债,现在讨债的追上门来,我没有办法,只能跟他们走。存折里的钱,是二毛家的礼金。我一分钱没有动过,你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写信回来,我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要是你回来看到这封信,希望你知道,爸不会再逼你嫁人了,这礼金我一直没退,不是我想留着这钱,只是二毛是个好孩子。自从你离家出走,二毛天天都来咱家,嘴里一直说认准了你做媳妇,不肯收回去,爸把决定权交给你。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多,手里的信纸已经有些发黄。她呆立在这间小屋里,恍如隔世。
钱,说到底都是因为钱。
他把礼金退还给二毛,告诉他别再找她了,另找个好人吧。
再次踏上旅途之前,她回头看了最后一眼。这里,再和她没有关系了。
申江市火车站。
一辆绿皮火车缓缓驶停,一个熟悉的倩影,跟随着人流,走出了火车站。
火车站南出口有三个打扮夸张的小姑娘举着牌子接人,牌子上手写了两排共六个字,“大美女颜佳佳”。
一行四人打了一辆出租车,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回到了她们的小家。
夜深人静,睡在自己的小床上,颜佳佳开始思索自己的人生方向。
申江市是全国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又是沿海港口城市,流动人口多,捞金机会也多。自己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女娃,难道只能靠出卖自己来换取虚荣吗?不,当然不可以自甘堕落。虽然是女孩,但从小读书,颜佳佳就是班上的前几名。如果不是家里没钱,实在上不起学,颜佳佳也不必早早退学,那样的话她也能考上大学,和心里的那个他一样,在大城市读书、工作、生活。
虽然现在还没有赚钱的路子,但颜佳佳相信,只要自己用心,足够努力,一定可以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再回到从前的样子。
此时,身在家乡的二毛,因为放不下心爱的姑娘,也不顾家人的反对,踏上了前往申江市的火车。
二毛觉得,如果直接去找佳佳,一定会被她赶回来,不如就近也找个活计,保持一段距离,再想办法融入她的生活。到时候,她也就容易接受自己了。
再次回到工作岗位上,颜佳佳开始留意每一个进出宾馆的客人,记下他们的容貌,姓名还有职业,说话的方式,对人的态度。都说服务行业的人,有眼力见,其实还不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
颜佳佳所在的宾馆号称四星半级,是不少商旅的首选。这天,宾馆来了一位西装革履的客人,看容貌大约三十来岁,讲一口港普,听着非常有意思。等客人登记完走后,前台的几个人还在调侃客人的口音。
颜佳佳不知道,这位从香港来的客人,将会成为她命中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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