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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鱼肚白的天空吐出一道道橙红的霞光,淡淡的乳白色雾气在天地间流淌,如为大地扯上了一块薄纱。
花怜月起床时,随手推开了窗棂,一股夹杂着湿润气息的泥土清香扑面而来,让人觉得格外的神清气爽。她这样如春日暖阳般和煦雀跃的好心情,就算出了跨院后,迎面遇见带着阿黛在院子里散步的钟灵秀时,也丝毫不受影响。
毕竟,霍连诀亲口说了,她只是个不相干的人嘛!
想起昨夜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她心中就奇异的涌起一个念头:眼前这个男人,果然是选择性......眼瞎!
不过,呵!呵!这样的眼瞎她很喜欢!
钟灵秀如雾中仙子般,娉娉婷婷的走了过来,她含笑对着花怜月盈盈一福:“见过花捕快!”
花怜月慌忙一抱拳回了一礼,干巴巴的道:“钟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她心中却在哀叹,难怪殷澈不想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这样见面就行礼,委实也太不自在了。
“应该的。”钟灵秀微微一笑,眉眼轻扬,真如春风拂面般让人心旷神怡。就听她细声细气的道:“不知昨日那盏燕窝可还合花捕快的胃口?”
“燕窝?”花怜月滞了滞,才想起那盏完全被他们给遗忘的燕窝。
她打着哈哈道:“很好,很好。火候十足,莲子软糯,燕窝清甜,喝着十分爽口顺意。对了,昨晚还没有谢谢钟姑娘。现在就此谢过,只是做这些东西挺费神,下次别这么麻烦了。”
“不麻烦,这燕窝我自己也是要喝的,只是加点分量而已。”钟灵秀依然笑吟吟的,道:“本来昨夜给殷捕头也准备了一盅,可惜她一夜都没有回来,真是可惜了。”
殷澈?花怜月暗叫一声糟糕,那个傻丫头还真的为了等萧凤楠一夜未归。
“月儿。”就在花怜月低头寻思的时候,霍连诀低沉的呼唤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就见他穿着墨绿色的官服,正从东跨院那边匆匆而来。
无处不在的春风轻轻的掀起他的袍袖,拂乱了他的鬓发。无数薄脆的黄叶在他脚边盘旋环绕,金色的晨曦穿过薄雾笼罩在他的周身,就像为他加了一件金色的外袍。
钟灵秀的眼神变得异常明亮,她嘴角含笑,上前盈盈一福,道:“见过大人。”
霍连诀抬手虚扶了一把,道:“钟姑娘不必如此多礼。”
花怜月见他面色凝重,眉头微蹙,她不禁也跟着蹙了眉尖,道:“大清早的,如此行色匆忙,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霍连诀微微偏过身子,对她低语道:“昨夜牢房让人给劫了,你与殷澈抓的那个女贼也被人给救走了。听说来的贼人不少,伤了好几个衙役,我现在赶过去看看。”
听闻那个女贼居然被人给救走了,花怜月心中咯噔一下,同样吃惊不小。她立刻道:“我也一起去看看。”
霍连诀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叫上大双,小双一起。对了,殷澈在哪?”
殷澈?殷澈自然是被她昨夜的一番话,糊弄的去五福楼守株待兔去了。花怜月有些心虚,虽然是殷澈没听完她的话,就急匆匆的跑走了,可她未尝就没有捉弄的心思。
现在衙门出了大事,殷澈又一夜未归,她忍不住开始担心了。
叫上大双,小双,还有邺捕头与当班衙役,一群人就这么急匆匆的离开了衙门。
钟灵秀由始至终都插不上话,只能含着得体的微笑静静待在一旁。一直到霍连诀出了门,都没有再瞧她一眼或者是嘱咐几句。
钟灵秀望着众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原本包含着滚烫情愫的眸子就像被泼了一瓢冰雪,渐渐的沉寂下来,眉眼间似如凝了冰霜的寒潭。
“小姐。”阿黛在一旁忿忿不平的道:“先前我去厨房给你端早膳时,分明见到那两个厨娘在分食昨晚送给这个花捕快的燕窝。那盏燕窝是小姐你辛辛苦苦熬的,自己还没喝就先给他送过来。她居然如此不领情,真是太可恶了。”
“没喝吗?”钟灵秀优雅的抽出一块绣着梅花的银丝帕,轻轻压了压嘴角,淡淡的道:“可能是她不喜欢喝燕窝吧!”
她将丝帕掖了回去,道:“阿黛,咱们去集市里逛逛,买些花胶银杏来熬鸡汤。多试几次,总会找着她爱吃的。”她盈盈转身,娉娉婷婷的往衙门外走去。
阿黛在她身后急的直跺脚,她不满的嘀咕道:“真不明白小姐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在老爷那争取了一个月时间,就该把心思都花在霍大人身上才对。小姐却偏偏在那个女人身上用功夫,真不知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钟灵秀已经走出了很远,阿黛无法,只得老老实实疾步跟了上去。
......
关押犯人的监牢离衙门并不太远,只隔着一条街而已。可是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衙门里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察觉,也没有人来报信。
直到早上有狱卒进去换班,察觉到了异样,才急匆匆的报到霍连诀面前。可见这次劫狱的贼人,不但来势汹汹,还有勇有谋。
“大人。”李牢头噗通一声,满脸愧疚的跪在霍连诀面前。
他一张脸焦黄,右胳膊上,脖子上都缠着厚厚的布带。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扯着霍连诀的官袍下摆,张着嘴哭嚎道:“是属下失职,没有看好犯人。只是他们人太多了,又个个凶悍无比,咱们几个真的不是对手呀!还请大人赎罪......”
霍连诀抬眸去看跟在李牢头身后,满是鲜血的地上,还东倒西歪躺着几个捂住伤口痛苦呻吟的狱卒,他的浓眉顿时深深蹙起。
一个县衙的牢狱,因为场地人手皆有限,确实称不上守卫森严。可是这样硬生生闯进来劫人,却也是极为罕见,同样也是在*裸的向官府挑衅。
霍连诀冷冷吩咐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现在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清楚......”
花怜月却带着大双,小双径直往牢房里面走去。沿路可以看见两边的墙上的确有很多新砍上去的杂乱刀痕,地上也到处都是血迹,看来就是在这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花怜月的指尖在那些刀痕上抚过,有深有浅,纵横交错。只是这些刀痕到了牢舍门口,就噶然消失了。她又回头望了望满地的血迹,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疑惑。
进到牢房里,一如既往的肮脏,潮湿,阴冷,不见天日。终日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和霉烂的气味。花怜月一步一步的往里走着,就见里面关押的犯人或坐,或躺,或蜷缩成一团。看上去颓然麻木,毫无生气。
花怜月心头闪过一丝疑惑,对身边的大双道:“你看这些犯人,才发生过劫狱事件,按说应该也惊动了他们。可这才过去没多久,他们为何就恢复了平静?”
大双迟疑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小双却不甘寂寞,她一脸神秘的附身到花怜月耳边,悄悄的道:“你瞧瞧他们,个个都是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大概这些人被关的久了,脑袋都被关坏了。”
花怜月嘴角一抽,呃,这个回答,果然很小双!
她抬手抚了抚小双的发髻,沉痛的道:“小双,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你能拥有!”
大双噙着笑意,拉了拉花怜月的衣袖,指着最外面的一间牢舍道:“小姐,咱们不如去问问他吧!”
那间牢舍里关着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肮脏到看不清面貌的少年。就见他嘴里叼着一根稻草,双手枕着后脑躺在木板上。一只脚屈着,另一只脚架在上面,一翘一翘的,看上去颇为悠闲惬意。
满牢舍里,似乎就这个少年还有一丝人气。花怜月想了想,踱步走了过去。她在牢舍前蹲了下来,隔着栏杆望着里面的少年,堆起一脸笑颜,出声问道:“这位小兄弟,能否告诉我昨夜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少年一双眸子由头到脚将她看了一遍,然后收了回来,只懒洋洋的道:“不知道。”
花怜月没想到话一出口就碰一鼻子灰,她倒是没有气恼,想了想招手叫过大双。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后,大双点点头取出自己的荷包,倒出一块大概有二两重的碎银子。
花怜月接过碎银子,在少年眼前晃了晃,道:“你若告诉我,我也不会亏待你。就拿这块银子当做报酬,如何?”
谁知那少年只瞥了一眼,就毫无兴趣的移开,道:“姑娘在逗我玩呢?还银子,在这牢舍里,就连一枚铜钱都藏不住。那牢头为了收刮财物,连犯人的裤头都要撕开看看。你给我这块银子,只怕还未焐热,就会被收走了。”
“这样啊!”花怜月没想到这一层,眉头不由微微蹙起,面上露出踌躇之意。
“喂!”那个少年见她这幅模样,眼睛不由咕噜一转。他吐出嘴里的稻草,舔了舔干裂的嘴角,道:“看你在这监牢里似乎来去自如,应该有些身份。这样,你若能给我弄来一只烧鸡,二斤卤牛肉,三斤女儿红,再加上十张面饼。我就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你。”
“吃这么多,也不怕撑死你。”花怜月还未说话,一旁的小双已经惊叫起来。
少年抚着自己干瘪的肚皮,呲着白牙,一脸假笑对小双道:“这个就不劳姑娘操心,这点东西还撑不死我。”
花怜月只沉思了一瞬,就将这块银子塞进小双手里,道:“你去把这位兄弟想吃的东西都买过来,记得快去快回。”
“是。”尽管小双心中有一千个不愿意,还是老老实实接过银子,转身往门外奔去。
少年其实只是信口一说,没想到花怜月会如此轻易的应允。他忙撑起身子,对还未跑出门的小双喊道:“姑娘,记得烧鸡一定要廖记的,卤牛肉要东街口那个胖大娘亲手做的。还有,还有,女儿红必须是五年以上的。至于面饼嘛......”
小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面饼如何?”
少年侧头对上花怜月似笑非笑的清冷眸子,他打了个哈哈,道:“面饼就没有要求,只要热乎就好,热乎就好。”
“小双,回来,不用去买了。”花怜月冷冷一笑,扬声叫住了已经停住脚步的小双。
少年得意洋洋的面上顿时一僵,不解的道:“姑娘这是何意,难道你不想知道昨夜发生何事了吗?”
花怜月已经站起身子,闻言她勾了勾唇角,垂下眼眸冷漠的望着面前的少年,慢条斯理的道:“其实昨夜发生了什么,我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只是需要有人帮忙印证而已。你若是只求一顿饱饭,我也可以满足你。可是你却得寸进尺,恕我达不到你的要求。”
这回轮到这少年彻底僵住了。
小双已经走了回来,她冲着那傻眼的少年做个鬼脸,幸灾乐祸的道:“让你嘴刁,这回啥都吃不上了吧!哈哈哈。”
小双叉腰大笑三声的德性,让少年恨得嘴角直抽抽。
花怜月淡淡道:“,大双,小双,咱们走吧!”她抬腿往牢舍深处走去。
“是。”小双又冲着那少年吐了吐舌尖,跟着花怜月转身离去。
“等等,几位姑娘别着急,凡事都可以商量商量嘛!”那少年见花怜月三人越走越远,根本没有回头的迹象,终于忍不住出声叫了起来。
花怜月见这少年的气焰已经完全被自己给压了下去,她才站住脚,面上浮起一丝满意的笑意。只是当她回身的瞬间,那丝笑意已经被完全敛去。
再次踱步来到少年面前,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冷着脸道:“五个包子,你要就要,若是不要,我也不勉强。”
少年一声惨叫,他直直的指着面无表情的花怜月,鸡爪子般的手如同抽风般不停的抖动着。一脸悲愤的道:“你这个,你这个......奸商!”
“不敢。不过你是坐地起价,我是就地还钱而已。”花怜月只勾了勾嘴角,继续保持着云淡风轻的高深模样。其实少年那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已经让她暗暗笑抽。
半响后,就听少年腹中咕噜咕噜一阵轻响。
看来是饿的惨了,他抬起的手指颓然落下,咬牙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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