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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阳光正好。明亮的光线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窗照进来。放在窗台上的熊童子伸着像胖乎乎熊掌一样的嫩绿小叶子，挤挤挨挨长在西红柿造型的花盆里。
汪宁坐在桌前，拿着钢笔在合同的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随后将合同递回给对面的励唯安。
“合作愉快，期待您下一部作品。”励唯安没有看合同，笑着向汪宁伸出手，“最近公司管理层虽然有所变动，但绝对不会影响日常运作。”
汪宁直起身和他握手。“收购事宜已经全部办妥了？”
“是的。最近公司会给编剧补上新年礼物，直接寄来您办公室还是家里？”励唯安笑着问，靠着椅背，坐姿很轻松随意。
不算过年假期，他已经在宁南呆了一个月。之前见丁萱只是顺便的事，主要是负责收购一家业内颇为有名的影视公司。而看大哥的意思，恐怕是让他一直驻扎在宁南管理这家公司了。
说来也巧，如若是在一年以前，励家是吃不下这家举足轻重的公司的。只是半年前出了色魔导演邱平的事，而邱平又是那家公司的台柱。信誉这种事，在注重面子工程的娱乐行业尤为看中，再加上管理层经营不善，改组失利，于是乎这公司便一蹶不振，最后落了个被收购的下场。
“礼物寄回我家吧。”汪宁将钢笔放到桌角的笔盒里，又问道，“编剧方面，还是张监制在管吗？”
“没有，他升职了。”阳光下，励唯安微微眯着眼睛，指尖把玩着牛皮纸文件袋上的搭扣，“新监制姓万，我会尽快让他来拜访您。如果您有优秀的编剧人选推荐，也可以联系他。”他停顿一下，“另外，之前拜托您的三集剧本，现在进度如何？”
“这周出两集，可以先让导演挑选。”
“辛苦了。”励唯安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便站起来，“不过还是希望能尽快。下个月三号剧组就开机。”
“我会转告她们的。”汪宁也站起来。
“那就不打扰您了。再见。”
励唯安从院楼出来，直接进了停在路边的车。还没开动就接到了大哥的电话。
“搞定了，不用担心。”励唯安开口先说。
“好，”大哥在那边也不多问，“你今天要是有时间就去——”
“没时间。”励唯安立马打断，“我和朋友约了今晚带新机去江边航拍夜景。”励唯安喜好无人机，家里虽然有八架了，但前些天刚刚又从国外买了一架十多万的，打算拿出去试试。
“那注意安全。”
“行。”励唯安挂断电话才发现他说着说着竟然把车开错了方向。而他是第一次来华大，方向一错便完全不知道大门在哪儿了。
他只得将车停到路边，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女生正朝这边走。
就问她吧。励唯安悠闲地降低车窗。然后才发现这姑娘有点眼熟——不就是丁若棋的姐姐么？
励唯安若有所思，看着丁萱微微蹙眉似乎在想什么，从他车边路过，朝前一个路口走去。
他没问，而是继续坐在车里等，直到又过来一个男生。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走廊上依旧人来人往。段律铭站在长椅边，面前是大气都不敢出的学生。另有三个站在旁边，只敢偷偷抬眼瞅老师。几个护士目不斜视抱着病历夹匆匆而过。
“你解剖多少分？”段律铭像是挂着冰刀的声音让面前的学生一抖。
“不记得了……大二还是大三才……”男学生蚊子嗡嗡般道。
“作为一个医生能找这种借口？刚刚那个纰漏搞不好就是患者一条命，你不明白？”段律铭厉声道。
男生瞬间连回话都不敢了，低着头耸着肩。
毕竟是大庭广众，段律铭就算真想教训都得继续好好说话。“颅骨口诀给我背一遍。”
“颅、颅骨共有二十三，关节软骨逢来连。保、保护支持脑耳眼，后上脑颅前下面。前窄后宽形卵圆……形卵圆……形……”
站在旁边的孙雯霎时觉得段老师浑身都在冒冷气，她抬头，突然看到拐角处出现了丁萱。
“丁——丁萱！”孙雯简直是感谢上苍般喊出了她的名字。
“诶？”丁萱眨眨眼，不太明白怎么孙雯喊得如此激动。
然而在孙雯看来，段律铭回头看到丁萱的那一刹那，锋芒尽收，眼神竟然瞬间柔了下来。孙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百炼钢成绕指柔。
“怎么了？”丁萱探头探脑地张望。
“没事。”段律铭将听诊器揣进兜里，吩咐学生们，“都下去吧，明天再说。”
“谢谢老师。”男生如释重负般垮了肩膀。
“段老师再见。”
“老师再见。”
“刚刚你们在干什么？怎么一个个脸色这么奇怪？”丁萱望着那几个人脚步急促的背影。
“有个学生出错，批评了一下。”段律铭微微颔首看她，“手怎么这么凉。”
“你现在要加班吗？”丁萱问。
“不。”既然丁萱过来，他就不想加班了。
回到办公室，段律铭脱下白大褂，打开小冰箱。“想喝什么？”
“有酸奶吗？”丁萱从包里拿出几张打印纸。还在低头掏呢，突然被他拦腰一搂，坐到了他腿上。
“酸奶先放一会儿再喝，太凉。”他气定神闲，很自然地帮她把围巾解下来。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丁萱不忍心打破气氛，却奈何不得只能这样做。
“什么？”段律铭单手接过她手里的纸张。第一眼便让他眉峰微微蹙起。
“这是我大纲的后半段。按现在的情况看，已经跟现实完全对不上了……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会想知道……”丁萱转身侧坐，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如果将来万一又对的上，那应该能帮得上。”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段律铭很敏锐地察觉到了。
“我，”丁萱抿唇，“在学校看到了一个道士——”
“就是这个鲜眈？”段律铭已经看到底，却发现最后一页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结局。
“嗯……”丁萱心里突然有些发慌，她搂紧他，将头埋到他肩头，“律铭……”
段律铭放下大纲，手抚上她的脊背，像是安慰，像是爱抚。
“你没有写结局？”他在她的发丝间吻了一下。
丁萱恍惚了一下。“我当时把结局删掉了。”她在他肩头闭上眼，“我已经想好了。”
“嗯？”
“我陪你一起，不管是什么路途。”
“……会危险。”
“可是我要你。”丁萱用额头触碰他的额头，悄声，却坚定，“我只要你。”
段律铭搂住她，慢慢加力。“如果前途注定，那么我会做好准备。按照大纲来，提前将一切问题解决掉。”就像上次处理神婆，他直接捣毁鼎炉，灭掉了一条支线。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吸吸鼻子，突然坐直身子，很认真，“我要保护你。真的，我会保护你。”
段律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配合地点头，不漏痕迹地转开话题。“好，那先吃饱饭再保护吧——你想吃什么？听护士说附近新开的商场里有印度泰国越南餐厅。”
“嗯，”丁萱想了想，“我想吃披萨。”
“那去意大利餐厅。”段律铭拍拍她的腰，“吃完送你回家。”
在餐厅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回到家就十点多了。丁萱站在大门口，把玩段律铭大衣上的扣子。“你不进来吗？”
“不了，太迟。早点休息。”段律铭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丁萱依旧扭着他衣服上的扣子，站着不动。
“好了，回家吧。”
丁萱依旧不吭声。
“万一我眼睛再变蓝，可不就是现在这么简单了。”他突然说道，语气里稍微带着些戏谑。
丁萱终于噗一声笑出来，却红了脸。她揉揉眼睛，“那我回去了。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短信。”
“好。”段律铭点头，看着她开门进屋。
丁萱站在客厅的黑暗里，唇边的笑容慢慢浅淡。良久，她才开灯，仿佛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般想了一会儿，才回房间换衣服，去浴室。
一个小时后，她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时，收到了段律铭的短信。“已到家。”
“早点休息。”她回道。等了一会儿见手机没动机，估计段律铭是去洗澡了，便关机，关灯，躺回床上，盖好被子。
夜色弥漫，她却依旧思绪分明，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帘缝里泄露出来的点滴路灯光。
窗帘掩映，昏黄的路灯光线浅淡地照进与她卧室一墙之隔的阳台，洒在他修长的身影上。
段律铭靠墙站着，看到手机屏幕上她回复的四个字“早点休息”。
几秒钟后，手机屏幕变黑。
他站在夜色里，更深露重，天空一片黑蓝，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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