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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诊所到李小山家，要经过四个路口，拐三个弯。这条路穿过一大片用围墙围起来的待开发用地，连接着前后不远的两大片居民区，诊所在一个，家在另一个。平日这条路来往的车挺多的，因为这两片居民区的配套生活设施都不太完善，一个靠近菜市场，一个靠近银行诊所超市什么的，是以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不得不来往于这两个居民区之间。李小山居住在另一个居民区最靠边的小区里，整个小区共有四十多栋楼，四栋楼一行，呈狭长状排列着，她家在29号楼，前后左右都有楼。小区有三个门，分列小区长边的两侧，一个是后门，正对着一条尚未开通的马路，平日里只开一个小缝，容得下一辆自行车通过，许多人图方便，把自家汽车停在后门外，挡得是严严实实。另外两个门位于长边的另一侧，与另一个小区之间隔着一条大约四辆车宽的小马路，一个是入口，一个是出口，有保安站在那里维护秩序。因为有两个小区的入口在这条街上，平日里有很多人把车就停在路边，加上摆摊的小商贩和等活的黑出租，这条小马路上一向很拥挤，早晚上下班高峰时还会出现小小的堵车。
从诊所到家附近，这一路上还算顺利，除了需要时不时躲开路中央撞在一起的汽车，或是被人抛弃的电动车、自行车，又或者是试图拦车让李小山载一程的人。白茫茫的大雾虽然给前进带来了不便，却也成了她最好的掩护。不开车灯，只要甩开几十米，就没法再准确的找到她的所在，人们也看不到车里只有这么一个年轻的女人。这一个多月李小山天天在大雾里开车跑来跑去，让她有了超过别人的一点小小优势。
李小山把车停在了小区后门正对着的一片水泥地上，这里常年停着几辆大货车，她把车藏在大货车后面，熄了火。她稍微向前欠身，正好可以从货车车头和车身之间的空隙看到小区后门。后门前马路上的小轿车乱七八糟的挤在一起，几辆被撞的冒烟的车挡在路中间，使得后面的车统统出不去，很多人叫骂着，现场一片混乱。从外面开进来的李小山虽然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但由于李小山的车并没有挡他们的道，片刻之后也就没人再去在意那个消失在浓雾中的车。
李小山虽然料想到了小区门口的混乱，但眼前的状况还是让她有些抓狂。想要接到老妈，就不能把车陷入那片混乱中，趁着还没被包围，赶紧开出去。但不把车开进去，家里那些东西该怎么运到车上呢？要知道老妈可是屯了好多的纯净水和方便面，为了保险，李小山打算把它们都拉上，反正她的车是七座的商务车，空间大的很。东西太多拿不动是一方面，李小山不确定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和老妈两个女人拿着一大堆吃的喝的，会不会有人来抢？眼前这些人有多少人见过了那吃人的人？如果大多都见过，那么自己被抢就有很大的可能性，马路上有那东西在晃悠，谁还敢出来买菜做饭？就算他们没多少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跟风逃跑，李小山也不想冒这个险。
“先去摸摸情况再说。”
李小山从包袱里摸出那把小军刀还有手电，然后把包袱扔到后排座位脚下，把东西小心的隐藏好，不至于从前车窗一眼就看到，她可不想被人从后方打劫，接着从车上找到一个用过几次还没来得及丢掉的口罩戴好，刚才跑出来时太着急忘了带，短短的几十秒时间已经让她觉得肺部十分难受了。顺着墙根远远的绕开拥挤在后门处的人群，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翻护栏跳进小区。
小区里因为活动的人多，树也多，能见度比马路上好很多，大约能看个百十来米。李小山落脚的地方是一辆靠护栏停放的红色小轿车车顶，她站直身体四下张望，发现小区里的混乱比外面更严重。好多人拖着大小包袱，纷纷从居民楼里向外逃，人群中时不时有人倒下，倒下者的亲属回身搀扶造成拥堵，后来者高声谩骂推搡。还有掉了财物的，拖家带口的，拼命鸣笛试图把车从人群中开出去的，华国人口大国的特点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然而，最让李小山后背发凉的是，人群中还有不少走路姿势诡异的人，他们见人就咬，造成了人群中最让人惊恐的混乱。
天啊，这是人间炼狱吗？
李小山全身颤抖起来。她不敢再做停留，从落脚的车上几步跳到临近的车上，瞅准一个空隙钻过去，跨过灌木，从花池中间向29号楼跑去。她用尽全力跑着，跨过一道道障碍，她觉得自己简直都要飞人附体了。近了！近了！李小山感觉到自己的肺像是要爆炸了一样，脚下的步伐也开始踉跄起来，她无比后悔自己平时怎么不多多锻炼，不然这段几百米的路也不会跑起来这么痛苦。
当李小山终于气喘吁吁的到达自家楼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忘记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许多人拥堵在楼门口，哭喊挣扎着，门口的防盗门被挤得哐哐作响，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往外跑，此时想要通过这扇门进去，简直是痴心妄想。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暗自骂了一句白痴。短时间内想进去看来是很难了，李小山趁着这会儿功夫，弯腰扶膝，透过几乎密不透风的口罩，努力理顺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呼吸。她冷眼打量着楼门口的混乱，心里暗自盘算着：这栋楼一共18层，每层四户，据她所知，并没有完全入住，大约有五六户是空着的，总共加起来最多是二百人。住在这栋楼里的有一多半都是年轻人，其余的都是四五十岁的人，此处地处市郊，来回交通主要依靠私家车，岁数大的人开车的很少，那就不会选择住在这里，所以这里的整体居住人群都比较年轻，当初她选址在这里开门诊的时候曾认真的调查过这里的常住人群，算是市场调查吧。年轻人多的好处就是他们动作都快，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引得他们纷纷都往外逃，但是这二百个居民不一定都会选择外逃，有可能不在家，有可能选择在家中躲避，也就是说等这堵在门口的几十人过去以后，自己就可以进去了。
想到这里，李小山直起身子来，向四周望去。自家楼下有一小片空地，平素有一些孩子在这里玩耍，现在这片空地上站着一些拖家带口的人，还有两辆车停在这里，看旁边东倒西歪的灌木，想必是直接开车压过来的。不远处31号楼下有几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向这边走来，与纷纷向小区外涌去的人流方向完全不同，李小山心里咯噔一下。
“小心啊！后面！后面！”
李小山从自己藏身的垃圾桶后面跳了出来，对着空地上的人大声吼着，脸上的口罩让声音有些发闷，没有人听到她喊了什么。看着空地上一脸毫不知情只知道嚎啕大哭的孩子，李小山气急败坏的扯下口罩，再次大喊起来。
“后面！后面！看着孩子！”
李小山的声音异常尖锐，终于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他们回头望去，那几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已经走到了空地的边缘，正努力从围着空地的灌木丛中穿过来，他们青灰的脸即使透过浓雾也十分清晰，空地上顿时炸了营一般。空地上的骚动也引起了在楼门口拥堵着的人们的注意，很多人顿时不再向外跑，而是返身跑回楼道，片刻门口就出现了空隙。李小山趁机往人群中挤去，她身上没有什么都没带，和别人比起来轻便灵活许多，撞开几个人之后，李小山便钻进了楼门，此时外面响起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楼道里的两部电梯此时都在一层，轿厢里挤满了人，外面的人想上去，里面的人想关门，电梯的警报滴滴的响着，伴着人们的哭喊声、咒骂声，营造出一种惶恐不安的氛围。李小山看了一眼，咬咬牙，拉开楼梯间的门，向上跑去。楼梯间里也有像她一样选择的人，她艰难的在洒落一地的杂物中向上跑着。到了六七层时，李小山已经觉得自己的两腿发软，几乎要跪下了，她心里暗暗叫苦，她家住在13层，平时都是依靠电梯上下，如今不得不从楼梯上去，简直是要了她的小命呀。再次鄙视自己平日里缺乏锻炼之后，李小山连滚带爬的终于到了11层。走到这里，已经没有人与她同行了，大约住在更高楼层的人都还在楼下电梯那里堵着呢吧。她趴在楼梯扶手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里满是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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