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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夫一声吆喝,摇晃的车厢停了下来。i
雅诺已经改头换面,变成一位英俊潇洒的贵族公子,一脸无所事事四处观光的浪荡模样。他身边的仆人原先是在巴黎街头流浪的少年,被雅诺招收进王后机密局,又得到女装骑士的训练;虽然任务经历不多,但贵在脑袋灵活、为人机警,伸手也不错。
“这就是多特蒙德?”
少年忍不住咋舌。
他在巴黎钻过最肮脏恶臭的角落,但那毕竟是巴黎,这个时代的梦想之都。和它一比,其它城市都略逊一筹。
但多特蒙德的衰败还是让他大吃一惊。
曾经多特蒙德是德国北部最繁荣的城市之一,不受旁边几个变换的公国、伯国影响,独立行政,还是汉萨同盟的一员;类似的还有杜伊斯堡市,不过后者已经被并入克里夫公国。
鲁尔河沿岸土地富饶肥沃,也曾经是德国生活水平最好的地区之一。但三十年战争给这片地方带来沉重创伤;城镇村落几乎全部成为废墟,方圆百里了无人烟,土地荒芜凄清;直到现在还没能缓过气来。
雅诺拍了拍孩子的脑袋,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嘀咕。
“寻求吞并这片区域的可能性。如果不行就购买,或者租用。再不行,就在这里培植亲法派。”
这是王后的命令。其中,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要控制这里。
但这里到底有什么价值?确实,它曾经繁荣过,因此还有再度繁荣的潜力;但法国本土不是没有肥沃的土地或者商业传统的城市;必定有一些特别之处,才能让王后特意把手伸到普鲁士的鼻子下面。
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不帝国的神圣罗马帝国的西北部,简单概括就是小国林立,各种公国、伯国、侯国并存,虽然名义上属于一个统一的帝国,却是各自为政、各行其是。各国疆域和名号随着联姻、继承、战争等事件常年变动,光是看地图就一团乱麻,假如有人能够完全弄清楚各个小国的来龙去脉,那也算得上是半个专家了。
马克伯国曾经和克里夫公国、于利希公国、贝尔格公国合并为一个国家,最后一任领主是于利希-克里夫-贝尔格公爵——命名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公爵去世时没有子女,于是公爵两个姐姐的儿女跳出来声称继承权——
长姐嫁给了普鲁士公爵,但膝下无子,眼见无人继承;不过她的长女嫁给勃兰登堡选帝公,普鲁士与勃兰登堡两国合并,这位女婿继承了普鲁士公爵名号,夫妇俩也是后来普鲁士王室的直系祖先。
二姐嫁给了诺伊堡王权伯爵,她的长子继承了爵位。
于是,战争在普鲁士公爵和诺伊堡伯爵之间爆发。
普鲁士方面,由荷兰和英国背后支持;诺伊堡则有西班牙和德国天主教国家联盟做靠山。
最终双方在克桑腾签订协议,四大块土地,普鲁士分得马克和克里夫;诺伊堡分得贝尔格和于利希。
此事发生已超过150年;而70多年前,普鲁士正式宣布由公国升格为王国。换言之,马克伯国这片土地,是玛丽娘家的死对头的老地盘了。
要想挖这个墙脚,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也不是全无空隙可钻。
普鲁士公国虽然一直是德语国家,但老家离德意志不近(在现代波兰东北部),后来不断向西扩张,获得了波兰大片土地;联姻合并勃兰登堡后,才转而以柏林为中心,地盘仍然主要在东北部。在德国西部,他们的几片领地几乎都呈孤岛状态,其中就包括马克和克里夫。
这便是操作空间了。
当然,按照玛丽划的区域,还应当包括杜伊斯堡(在克里夫东部),以及埃森市(属于科隆-明斯特主教国的一小部分)。
埃森市可能是最好处理的。据可靠消息,特蕾西亚女王正积极推动自己最小的儿子马克西米立安,也就是玛丽最亲密的弟弟,参选成为下一任主教。假如事成,这小小的一片地,无论是协议租用或购买,应当没有问题。
至于那两个普鲁士孤岛——浑水才能摸鱼。无论用什么手段,把这片地方搅得越乱越好。
王后头号得力密探不由得期待起来——和以往那些探听、偷渡之类的小任务相比,这个任务空前复杂,挑战巨大,非得绞尽脑汁、苦心经营、持之以恒不可;反过来也说明了王后对他的器重。
雅诺朝他的小跟班勾勾手指:“待会儿安顿好行李,你去打听打听,多特蒙德有什么小剧场。”
“啊?您要去看剧?”
“是去看人。”雅诺一笑。
玛丽一行人回到凡尔赛宫,可把国王身边的仆人们高兴坏了。王后不在时,国王心情低落,众人都看得到。
热内小姐、如今的巴托罗缪夫人这么告诉米娅:“国王几乎是过着苦修士的生活。每天做的事只有打打猎,或者摆弄那些锁;和大臣们议事时也兴致缺缺。宫内外的舞会都不太参加了,也没有别的女人。”
说话时她表情复杂,米娅这个听众也一样如此。在她们看来,这说明国王非常在意王后,对先前的事有了悔意。然而涉及到权力,这又不是道歉或原谅那么简单的事。
众人没有迎来他们盼望的改变。王后归来后,只与国王单独谈话了大约十分钟,便又各过各的了。虽然他们会一同礼拜、用餐,但相互没有半句话,日程安排也各不相同,夜里也只各自回房。
宫内外都在议论,短时间恐怕难以再盼到王室第二位子嗣了——在这个时代,流产和早夭都是常事,过多地去缅怀失去的孩子反而奇怪。
“我告诉他米莱狄不是我杀的,他只是点头而已。看不出相信还是不相信。”
玛丽面无表情地简要叙述那十分钟内发生的事。
“我们还是把精力集中到自己的事上吧。”
罗伯斯庇尔和夏尼夫人简要报告了巴黎的近期情况——跟她在旅途中收到的信件里描述的差不多。
米莱狄之死引发了一些舆情变化,巴黎街头出现了大量传单和册子,暗指王后是幕后真凶。
文字里把不少笔墨放到了国王和米莱狄偷情的具体描绘上,这些粗劣印刷品流传得非常广。这让夏尼颇为头痛——越是低俗的,越是制止不了。总不能用关于王后的小黄文来反击吧?
夏尼只好祭出老办法,爆出她掌握的另一桩贵族丑闻来转移话题。
事件主角玛丽也听说过,就是萨德侯爵。
萨德先前已“小有名气”。他并不只满足于在想象和文字中满足自己的性癖,也利用了自己的地位和财富部分付诸现实。
一开始是□□,后来他哄诱一个穷寡妇到自己家中——女子以为他想雇她做管家——然后实施了虐待侵犯行为。当时国王路易十五下诏特别抓捕,但他逃走了,也从巴黎人的视线中淡出了一段时间。
最近却爆出,他从意大利逃难回到了老家拉寇斯特,在自家城堡以招收仆人的名义骗来为数众多的少年少女供自己玩乐,逼得大部分人设法逃离了城堡。
种种耸人听闻的细节莫名流传,刺激着公众的想象力,一时间街头巷尾全在讨论它。路易十六再下诏令抓捕萨德。
假如按原历史走,萨德侯爵几经转折被关进巴士底狱,大革命发生时,被革命群众无分良莠地放出来,又奇迹般地在恐怖统治时期躲过了被送上断头台命运。有时,历史就像是一个充满恶趣味的作者,书写着讽刺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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