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金子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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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佳箴离婚并未成功, 大理寺内依然欢腾一片。旋即十二匹马飞驰而出,马上坐着十二位大嗓门,分头奔向京中十二个庭外听审处, 将大理寺内情形悉数说与没抽到现场听审的百姓。京城宛如一串大爆竹,噼里啪啦炸裂开来。《燕京周报》立时详尽报道了本案庭审全过程,并附上各种解读。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与各处邮局代写书信的先生纷纷议论给路人听, 燕京大学、清华女校、建安理工也派了学生上街头讲解,热闹非凡。

    政事堂那群人还在大佳腊时便已拟好了诸多新法。略修改一二,一个月后新婚法便出炉了。依然登在《燕京周报》上。礼部派了六十四支街头宣传队, 专门宣传新婚法。还有许多学生出来做义务宣传员,向百姓解释为何要修成如今这样, 如何如何有理等等。《燕京周报》也连续出了一个月的加刊,专门逐条解释新婚法。

    新婚法里头明文规定:婚姻须得双方本人同意。即, 父母不再有权决定子女婚事,父兄不再有权决定女子婚事。如此一来, 媒人这个行当便毁掉一大半。改动最大的是离婚。夫妻双方感情破裂便可以和离或向官府呈诉离婚。这年头原本唯有男子可以休妻, 七出之条多半是女子容易违背的;女子若想与丈夫和离,除非男方过错极其狠厉。依着新婚法, “七出”整个废了。离婚后未成年孩子跟父亲还是母亲,还得依现状而定。

    不论街头宣传队说得如何有理, 百姓多半是不赞成。人人都说:“自古以来没有这道理。”

    宣传队都是些年轻人,道:“各位别着急,从今年七月开始便是这个道理了,自古以来的事儿作废了。”

    少不得有人上前争辩, 说来说去多半还是“自古以来”“不曾听说”八个字。有个老爷子拄着拐杖道:“连女儿婚事都不能做主,谁家还肯养女儿?生下来便掐死算了。”

    一个女队员奇道:“儿子婚事也不能做主啊,怎么不掐死?”

    “儿子可以继承香火。”

    “女儿也可以。继承香火不就是继承姓氏?”

    老爷子蔑然道:“女子如何继承姓氏?女子生的儿子难道不是跟丈夫姓?”

    一个男队员解释道:“并无此规定。孩子可以跟父亲姓、也可以跟母亲姓。林丞相的儿子不就姓林?”

    另一个女队员道:“从前孩子随父姓,是因为父亲要养家。父亲出门做事、赚钱养妻儿。如今女子一般儿也可做事赚钱,也可养家,孩子姓什么就能两口子商议了。或是生两个,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都好。换而言之,老大爷您的孙子说不得也得有一个跟儿媳妇姓呢。”

    老爷子恼道:“那般媳妇我儿子不娶!”

    先头那个女队员道:“您儿子想必已经娶妻,到了您孙子该娶媳妇时可就不好说了。”

    那男队员忙说:“别听她吓唬。您孙子只要赚到大钱,在家里养着孙媳妇和孙子,便可让孙子们都跟您姓。”

    女队员点头:“对对!您老别着急上火。不愿意做事的懒女人多了去了。”老爷子噎得半日说不出话来。

    人群里头走出一个儒生问道:“敢问诸位,朝廷这是要做什么?”

    男队员立时道:“鼓励女人出门做事。您想必也知道,四处缺劳力呢。”

    女队员道:“我愿意做事。自己赚的钱花的舒坦。”

    儒生道:“从前不也是如此?何必变婚法?”

    女队员笑道:“若不变婚法,比如我吧。”她指了指自己,“我想去工厂做事,我爹想把我嫁出去,我怎么办?是不是就只能就此嫁人、窝在后院洗衣裳做饭了?变婚法后我才能自主做工。先生放心,不是所有女人都愿意做工的。方才我们这同学不是说了么?懒女人不少。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嘛。新婚法不过是给女子多一种选择:可以嫁人,也可以自立。嫁人后也多一种选择:可以吃婆家的,也可以吃自己的。我相信,愿意吃丈夫和婆家的女人依然很多。”

    儒生思忖半日,苦笑道:“原来是为了劳力……”遂摇头叹气。

    那老爷子忙问:“先生,可能让朝廷不改这法么?”

    儒生道:“不能。朝廷既需劳力,一定会变法。且肯定不止便婚法,其余律法也得变。”

    人群里头走出一位富家少爷模样的人,冷笑道:“这么一折腾,不用半年功夫,燕国的人悉数得跑个干净!朝廷哪里来的劳力。”

    宣传队齐声笑道:“你放心,不会。”

    男队员道:“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别国的义务教育学堂没有这么多,许多孩子念不到书。别国的工厂没有这么多,故此物价比燕国贵,在燕国买一丈布的钱在别国只能买半丈。别国出门只能走路,没有公交马车,夜晚也没有路灯。”

    女队员笑道:“过几年还有电灯呢。各位,既然享受了工业化的好处——你们自己盘算盘算如今在银钱上是不是比早先松快?岂能不为工业化付出?工厂的东西是要人去做的、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男队员道:“每日都不知多少人从别国涌入燕国。没看见京城的房价已翻倍了?工部正在赶着建经济适用楼房。今儿走了,过几年想回来就不容易了。”

    富家少爷摇头道:“摄政王年轻不懂事。如此乱来,燕国必乱。”

    男队员道:“先生放心,这些都在两广和台湾府试行过多年的,都没乱。”

    女队员笑眯眯道:“江西福建云南贵州平安州也立时要变法了。想离开燕国去不变法之地的,可避开这几处。”

    另外那个女队员道:“还有鲁国。鲁国丞相朱桐给鲁王上书求与燕国同步变法。鲁王年幼,我想不出他有什么本事不答应。”

    富家少爷骂道:“朱桐那个奸佞!日后准不得好死。你们且等着。”

    宣传队一齐笑了。有个男队员一直没说话,忽然道:“咒骂他不得好死,其实就是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之意。”宣传队又笑。富家少爷拂袖而去。儒生扭头瞧了瞧他。

    爱说话的男队员年轻些,也张望几眼其背影:“此人是谁?鲁国根本没有什么凤子龙孙啊。”

    另一个男队员道:“他身边跟了两个太监,又满口京腔,九成是燕王那个失势的老四。”

    “哦,原来是他。”女队员道,“那他方才根本不是想咒骂朱桐嘛。”几个人齐齐冷笑。

    儒生望了他们几眼,问道:“你们倒是半分不怕?”

    女队员淡淡的道:“怕什么?他有火.枪么?”那一指路边负枪巡逻的武警,“他们有。”

    “我是说,不怕百姓都去别国?”

    “不怕。”男队员道,“别国自然有人过来。比起能不能决定儿女婚事,多少钱一石米要紧得多。何况儿女婚事多半还是会听父母的。”

    儒生点点头:“委实是这个理儿。”又看了他们会子,转身走了。

    百姓虽怨声载道,委实没有人舍得离开燕国。一群乡老纠集着要做万人血书送上议事堂反对变法,让乡老首领家中正在读高中的孙子拦了。他道:“祖父且想想,若是万人血书管用,各家王爷之田地又岂会收税?他们弄出这个来岂不比咱们容易得多?王爷们交了田税,咱们家可是减了的。还有徭役也免了。不然,你孙子这会子还不定在哪儿修堤呢。还有念书也是朝廷出钱。朝廷不兴起工业,哪里来的钱填补这些空缺?街上的公交马车、清油路灯样样都是要花钱的。咱们不能只想着得好处。修婚法不就是为了多些女人去工厂做工?工厂的工人多了、产品多了、价钱不就便宜了么?横竖我娘我姐姐不做工,管他们谁家的女人去呢。”乡老首领一想,孙子所言极是。修婚法其实与我家有好处,横竖我家女人不做工。哎呀还是我孙子聪明。他遂撂了挑子。此事不了了之。殊不知这些话许多家的儿孙都在跟许多家父亲祖父说。

    陈大老爷等人翘首期盼百姓们出来闹事,等了多日只听见抱怨,十分恼火。遂打发了个人仿祢衡裸身去五城兵马司前击鼓骂贾,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让武警以“有伤风化”之名带进去了。然后自然也没有然后了。

    一群大老爷商议了数日,眼看七月就要到了,街面上什么事都没有,急得在屋中团团转。转的人有点多,不留神便撞到一处,遂又互相抱怨。忠靖候史鼎忽然道:“戚建辉为何忽然就做了缩头乌龟?只怕有什么缘故。如今那官司已打完了,喊他过来问问。他总不能一辈子不出门见人不是?”

    有人骂道:“官司打完当日他那病便好了,喊他作甚。”

    陈大老爷捋着胡须道:“他必是得了什么消息。问问也好。”遂打发人去喊戚建辉。

    不多时,戚建辉无事人般过来了。众人皆森然盯着他。戚建辉默然作了个团揖。良久,陈大老爷开口道:“建辉,我也不多废话了。你只说你忽然染病的缘故。”

    戚建辉环顾一圈儿,径直寻了把椅子坐下道:“陈叔父休怪。小侄得了人提醒,朝廷想做之事没有做不成的。”

    史鼐哼道:“没有做不成的?他变法变得如此突兀,民怨鼎沸,岂能不出事?”

    戚建辉道:“敢问出了何事?”

    史鼐一噎,强辩道:“这会子不出事,早晚得出事。他想要民心,竟是失了民心。”

    戚建辉摇头道:“我冷静想了想方明白,贾琮将事儿闹得这么大,不是为了得民心。”

    “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燕国百姓悉数知道。他变婚法变得太多。”戚建辉顿了顿,“尤其为了让女人和年轻人知道。诸位,变法,有人得害便有人得利。不闹这么大,女人和年轻人未必知道这事。如今京中很难有人不知道了。旁的不说。自打新婚法登上报纸,我儿子无事也带了五六分笑意。”

    陈大老爷拍案:“他想让家家户户都造反么!”

    戚建辉一叹:“陈叔父能奈他何。”过了会子,又叹,“等着吧,有闹得更大的时候。这律法还不定变成什么样。”

    史鼎跌足道:“你们倒是出个主意啊!如何是好!”众人面面相觑,良久无言。陈大老爷恼得砸了个茶盏子。砸完依然没人说话,他又砸了一个。

    六月底,京城开了四处民事局。此乃户部下头的衙门,若有人想呈诉离婚便可来此。七月初一,姚佳箴早早坐着马车赶来东城民事局。到了这儿一瞧,她竟不是头一个。有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已梳了妇人头,正在离婚处坐着。姚佳箴不禁瞧了她几眼。

    女孩儿站起来向她行了个礼:“可是姚佳箴女士?我在报纸上看过你的照片。”

    “不错,是我。”姚佳箴含笑道,“你竟比我还早些。”

    女孩儿笑道:“我昨晚寻了个借口跑出来的,在隔壁的客栈躺了一宿压根没敢合眼,就为了赶早来呈诉离婚。”乃摸着胸口道,“办事员姐姐说我这样的离婚半点问题都没有,我都快欢喜疯了。”话音未落,眼角已坠下泪来。

    姚佳箴见她年幼,怜惜道:“莫哭,今后便好了。”

    女孩儿一壁哭一壁笑:“我才不哭。今后便离了那院子!海阔天空!”

    正说着,办事员朗声道:“张柔娘,你的手续办好了。只是还需要走个程序。我们会给你丈夫送去传票。你放心,很快就好。”

    那张柔娘欢呼一声:“谢谢办事员姐姐!你真是个好人!”乃抬手抹去眼泪,捏了捏拳头,“我自由啦~~”

    办事员瞧着她道:“莫要欢喜得太早。你预备去哪儿食宿?能找到事儿做么?”

    张柔娘得意道:“我去找哥哥!这事儿我本来不知道,府里并没有报纸,我哥哥特托嫂子来给我的!还塞了那看后门的老婆子二两银子呢。”

    姚佳箴与办事员齐声道:“你哥哥真好!”张柔娘灿烂一笑,拿着资料欢蹦乱跳的跑了。

    办事员也认得姚佳箴,乃道:“她是燕王四子的小妾,让她老子嫁过去时才十四岁,可怜见的。”姚佳箴本不大信佛,闻言忍不住念了声“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