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贡充剧烈干咳,喘息着厉声喝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牧战野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微微一笑,道:“乌雷真仙德高望重,对她又有厚恩,牧某岂敢有不敬之心?只盼真人能放我一马,便感激不尽了。”
贡充细眼精光四射,瞪视着牧战野,半晌方叹道:“好个玄天浪涛刃牧战野!不愧为元泱青年俊彦第一奇人。老夫……老夫输的心服口服。”
他横刀白眉微微一扬,蓦地一拍雪地,沉声又道:“但你引诱神姬,触犯第一戒律,其罪断不可赦!不是老夫不肯放你,实是天威难违。大不了老夫杀了你之后便自刎谢罪,与你在黄泉路上做伴!”
话音未落,那飞豹已狂声咆哮,朝牧战野猛扑而去。
南宫易大骇,方甫凝神运气,天灵盖陡然一紧,一股凌厉真气森然扑下,直钻心脉,耳畔听到贝妩岚娅柔声传音:“乖乖地别动。”
这个时候,“铮”地一声脆响,风声破啸,一弯银白色的耀眼刃光飞旋狂舞,当空劈落,朝着飞豹雷霆急斩。
牧战野、贡充齐齐一震,失声道:“是你!”
飞豹惊骇悲鸣,双翼电拍,倏然破空冲起,避让开去。
刃光飞旋,在雪光辉映下闪烁着绮丽的艳光,赫然竟是潮阁圣后的柳叶白刃“天光曜月痕”!
雪花卷舞,一道人影翩然飞落,“天光曜月痕”悠然翻转,轻飘飘地悬在她的腰间。雪裘紫裳,玉胜摇曳,瓜子脸端庄秀丽,如霜雪凝结;典雅高贵,不怒自威,正是潮阁圣后碧鲁烟影。
贝妩岚娅嘴角微笑,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终于来啦!”
南宫易心下又是一沉:“难道潮阁圣后是她叫来的吗?”蓦地猜到她要干什么了,惊怒更甚。
潮阁圣后湛蓝秋波横扫,飞快地瞥了牧战野一眼,闪过一丝复杂已极的神情,双靥泛起淡淡的晕红。略一凝神,朝着贡充翩然行礼,恭声道:“不知师父光临,碧鲁烟影接驾来迟,万请恕罪。”
贡充木无表情地摇头道:“老夫何德何能,岂敢再自居神姬师父?”
潮阁圣后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父的恩德、教诲,碧鲁烟影一刻也不敢淡忘。”她语调谦恭,声音渐转轻柔,听来更加悦耳。
贡充“哼”了一声,冷笑道:“不敢当。你的眼里、心里当真有我这个师父吗?倘若如此,又怎会有今日?”
潮阁圣后柳眉轻蹙,欲语还休。
飞豹一溜烟跑到了贡充身边,怯生生地望着潮阁圣后,喉中发出“呜呜”地哀鸣,巨尾摇动,似是向她讨好。
贡充冷冷道:“贝妩神姬,你初登神姬之位时,身边极少朋友,常常和这飞豹玩耍聊天,把它当作最为知心的朋友。但适才,你一出手便欲取它性命,你……嘿嘿,对这忠心耿耿的飞豹尚且如此,对我这风烛老朽又有什么情谊可谈?”
潮阁圣后眼圈微微一红,低声道:“碧鲁烟影幼年丧父,初登神姬之位时不过九岁,国中许多人瞧我不起,百般刁难,若不是师父支援、庇护,碧鲁烟影焉能有今日?这些年来,师父虽身在神藏山之外,却仍时时刻刻暗中保护着我,碧鲁烟影叉何尝不知?在我心中,早已将师父视为生身父亲一般,敬爱有加。偌大的神藏山,除了圣主,只有师父才是我唯一的亲人……”心中激动,声音竟轻轻地颤抖起来。
南宫易心中一震,想不到潮阁圣后竟也有这般动情的时候。
贡充面色渐和,心下大软,叹道:“罢了罢了,我知道你外刚内柔,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否则当日我撞见你和玄天浪涛刃相会时,你也不会放过我了。”
潮阁圣后眼波流转,正好撞见牧战野凝视的眼睛,两人脸上微微一震,心潮激荡,百感交杂,目光仿佛被无形所吸,再也无法移转开去。
贡充抚摸着飞豹的脖颈,突然之间好像苍老了许多,叹了口气,道:“我老了,为了你,将这个秘密守了整整二十年,已经疲惫不堪了!这些年来,想到保护神姬不力,心底便羞愧难当。若不杀了玄天浪涛刃,我实在愧对国神、国人,日后羽化登天,也无颜再见列祖列宗……”
潮阁圣后动容道:“师父……”
贡充摆了摆手,道:“今日我将玄天浪涛刃请到此处,就是为了做个了断。我和他之间,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个壑谷。我若能杀了他,便能保住神姬清誉、本国太平。即便他杀了我,我也是为捍卫神姬贞洁而死,可以坦荡无愧地离开尘世,再不用负疚自责。”
徐徐起身,凝视着潮阁圣后,淡然道:“倘若你真的当我是师父,就听师父一句话,杀了他,向天神谢罪,祈求赦免……”
潮阁圣后轻轻一颤,脸色雪白,摇头道:“师父,你要我做什么都成,只有这一件绝难从命。从前不行,现在不行,将来也不行!我这一生亏欠他实在太多了,请师父放过他吧!”声音虽然轻柔依旧,但却是斩钉截铁,不容一丝回旋余地。
牧战野全身一震,悲喜交参,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黑袍猎猎鼓舞,雪花飘扬,到了他身侧,纷纷随着衣襟节奏,悠扬地翻飞起伏。
百丈之外,南宫易心中亦忽地一松,说不出的激动喜慰,忽然感应到寰姬芙的传神意念,轻轻地叹道:“有了潮阁圣后这句话,牧大哥这二十年的颠沛流离都不枉了。”
贡充灰眉跳动,怒色一闪而过,长叹道:“你……你好糊涂!元泱没有不漏风的墙,没有没有缝的衣裳,你和他的事情,又岂止我一人知道!倘若还有旁人知道这秘密,你……你……”
牧战野微微一笑,忽然淡淡道:“贡左使放心。无根何以生花,无风何以起浪?只要牧某消失不见,万千谣言终究也只是流言辈语……”
南宫易一凛,不知他所言何指,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突听贝妩岚娅笑着传音道:“南宫易神少,该你出场啦!”随即大声叱道:“何方妖魔鬼怪,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
南宫易大吃一惊,暗呼糟糕。她这般轻描淡写地推卸栽赃,实是恶毒之极。如此一来,贡充、潮阁圣后必然认定他们适才在一旁偷听聆密,张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自己倒也罢了,只怕会连累牧战野、寰姬芙重新陷入生死攸关之境。
正自惊怒,只觉脚下一空,蓦地被她抛了起来,和寰姬芙一齐平空横飞,摔落在前方雪地之中,冰层四溅。
飞豹狂吼,贡充厉声暍道:“谁?”蓦地一张手,将插入雪地的红尘芭蕉扇隔空拔起,收入掌心。“蓬”芭蕉扇暴张,银光四射,七道炽光气浪疾撞南宫易二人。
气风鼓舞,南宫易腰问银珊箫受其所激,忽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牧战野耳廓一动,神色微变,叫道:“真人手下留情!”衣袖飞舞,“哧”地一声,玄天浪涛斩轰然鼓舞,金光横扫,硬生生将那七道银光震碎开来。
“仆仆”连响,气浪进爆,南宫易、寰姬芙周围的雪地接连炸裂,二人忽觉经脉畅通,气血汹涌无阻,“啊”地一声,一齐跳了起来。身上覆盖的冰雪也被震得簌簌飞扬,露出小半面容,急忙伸手盖住。
贝妩岚娅将他们抛出之时,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经脉已楷稍解开,此刻再被两大高手的气浪推撞,立时贯通。
外人乍一瞧去,丝毫看不出他们的经脉曾被封住,倒象是他们心虚张皇,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贝妩岚娅传音笑道:“南宫易神少,何不再蒙起脸面,故弄玄虚?”
话音未落,翩然飞至,蓦一顿身,故作诧异道:“烟影妹子、乌雷真人、玄天侯,原来你们都在这里。适才听说贡左使被妖魔鬼怪附体,掳走玄天侯,急忙追来找寻……现在大家无恙,我也就放心啦!”
秋波一转,指着南宫易叱道:“何方妖魔鬼怪,还不跪下受死!”玄脉灿烜绫如银矢飞舞,滚滚卷扫,漫天白雪立时进散开来。
昨夜贝妩岚娅拆穿恒天的义举,曾使南宫易对她的印象一度改观,暗自将她视为盟友。但以此刻观之,她对自己、牧战野、媚姑的敌意并未因“同仇敌忾”而稍减。
但是她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呢?难道仅仅是那夜在地翅丘外,听得她的秘密、破坏了她的计划吗?昨夜她方甫与恒天决裂对敌,理当收拢人心,广结同盟才是,何苦在这等关头与自己结仇、与琼海国交恶?
倘若潮阁圣后、贡充一怒之下当真杀了他灭口,誓必引起四大帝国同盟的分裂,对于贝妩岚娅又有什么好处呢?以她之阴谋果决,当不至于鼠目寸光若此,为泄私愤而不顾大局,其中莫非还有什么玄机吗?
这些念头飞快地在南宫易的脑中交迭闪过,一时间难以索解。
情势危急,不容多想。当务之急乃是尽快与媚姑一齐离开此地,否则一旦身上的冰雪消融落尽,露出庐山真面目,那便糟之极矣。
但此刻体内真气岔乱,稍一运气,立时痛入骨髓。又不能以无极封神刃或情殇刃等神器抵挡,以免泄露身份。唯一的方法便是转动“避水神珠”,因势随形,伺机逃之夭夭……
思付间,潮阁圣后、贡充身影飞掠,气浪凌厉飞舞,左右夹击攻至。玄脉灿烜绫、惊雷拂云指真气、红尘芭蕉扇倏地交织成天罗地网,铺天盖地包拢而下。
刹那之间,他们已身陷当世三大高手的合围之中。
忽听牧战野传音喝道:“快走!”青光一闪,一道气旋如碧浪飞卷,长蛇缠绕,瞬间破入气网光幕之中,朝南宫易冲撞而来。
轰隆震响,光影流澈,那柔韧交缠的三股气浪立时涣散开来,彩芒逸射。他这一记玄天浪涛斩看似劈向南宫易,实则为其解围开路。
南宫易大喜,再不迟疑,聚意凝神,蓦地抓起寰姬芙的素手,反转“避水神珠”,藉着四股真气互撞之力,倏然翻腾飘卷。如风中落叶,浪里孤舟,有惊无险地从层叠鼓舞的气浪之间穿掠而过,飘匆悠荡。
这个时候,“轰隆”巨响,左侧峭壁簌簌震动,冰石裂浪滚滚崩落。漫天白芒雪层中,一道人影如闪电横空,倏地俯冲穿掠,直扑南宫易。
南宫易、寰姬芙心下大惊,待要闪避,却听那人嘶哑暍道:“跟我走!”眼前一花,呼吸滞窒,经脉瞬间被封。继而肩头陡然一紧,已被他双手钳抓,冲天飞去。
其势迅疾如电,身法诡奇如妖魅,赫然竟是那日在北震谷崖畔劫走狻猊的神秘兽头怪人!
潮阁圣后又惊又怒,暍道:“是你!”呛然脆响,“天光曜月痕”破空狂舞,雷霆飞斩。贝妩岚娅、贡充亦闪电出手,如影随形。
那人嘶哑长啸,瞬移飞冲,竟抢在三股气浪冲到之前奔窜出百丈开外,瞬息消失在茫茫雪峰之上。
大风呼啸,雪花卷舞。那人提着南宫易、寰姬芙腾云驾雾,翻山越岭,片刻间已将潮阁圣后等人远远地抛在身后。
他形容犹如一具骨骸,血眼深凹,木无表情。一袭黑袍上满是斑斑血迹,外表与昨日在那地壑中邂逅的怪人迥然不同。但其背负的青钢长刀弯弯曲曲,铜锈斑驳,龙纹纵横交织,又分明是屠龙刀无疑,体内真气浩瀚雄浑,更与昨日那人浑无二致。想必昨日他金蝉脱壳之后!换了这个躯壳寄体。
南宫易两人见他似无恶意,心下大宽,齐声道:“多谢前辈相救。”那人听若罔闻,冷冰冰一言不发,只管瞬移抄掠飞冲。
南宫易已从紫妙瑶与牧战野处听说此人之事,心道:“不知此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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