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影

澜蓝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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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长的过道里,光线有些阴暗,刺鼻的消毒水味,窗外冷不防吹进来的缕缕冷风。舒瑶在匆匆而又响亮的脚步声中,感受到自己急剧加速的心跳。

    这个汇集了生老病死的地方,好像最近来的频率有点高。

    林旭光的身影立在前方,有些佝偻,侧面看去,眼镜已落到鼻尖,似乎随时可能支撑不住掉下来。妻子丁晓芹站在一旁搀扶着他。

    “爸,妈。”林嘉顺快步走过去打招呼。舒瑶也紧随其后,点头问候:“院长、夫人。”

    林旭光转身,双手微微颤抖着,抓上了他的胳膊。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林嘉顺反手握住他,眼色镇定:“别担心,孝仁不会有事的。”

    丁晓芹在旁呜咽着说:“孝仁还没醒,子墨已经醒了,但她谁也不愿意见,你们去看看吧!”

    舒瑶心头一沉,眼眸凝望着丁晓芹悲痛欲绝的脸,已大致猜到了。她与林嘉顺相视一眼,从他的眼色看,他也猜到了。

    “夫人别太伤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们夫妻俩平平安安是最重要的!”舒瑶柔声安慰丁晓芹。

    林嘉顺向她递了个眼色,两人轻轻踏步,去了赵子墨的病房。

    病房里开着白炽灯,很安静,赵子墨躺在床上,头蒙在被子里。她的身子一向单薄,整个人埋进被子一片平坦,竟不似有人。

    可舒瑶知道,本不该如此的。她已做了三个月的快乐孕妇,小腹已微微隆起,不料天降横祸,无情地剥夺了她做妈妈的权利。

    “子墨……”她忍着泪轻声唤。

    被子里没有动静。

    舒瑶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犹豫着要怎样安慰她。

    这时林嘉顺开口了。

    “子墨,我想听听车祸的经过。”

    舒瑶微微一愣,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关心人吗?

    被子里仍然没反应。林嘉顺皱着眉继续道:“如果你们不是开得我的车,还会遇到这场车祸吗?”

    话音刚落,被子掀开了,赵子墨一双眼睛震惊地盯着他。

    舒瑶也惊愕地望着他。刹那间,最近的一些事情串联起来,让她想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车祸是蓄意的?又是上次袭击你的人?”赵子墨惊问。

    林嘉顺不置可否。

    “嘉顺,刚才没来得及告诉你。”舒瑶心知有些事不可以再隐瞒。“今晚离开酒会前,我在洗手间听到两个男人的谈话,他们……好像是上次袭击你的人,而且,好像要继续给你颜色看,必要时……”

    “必要时怎么样?”林嘉顺斜眸盯住她,眉间浮现厉色,“杀了我吗?”

    舒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没有回话。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如果你当时就告诉我,我会有所防备,绝不会让孝仁开我的车!”林嘉顺罕见的大发雷霆。

    赵子墨的目光也如一柄利剑刺向舒瑶,声音尖锐得可怕:“舒瑶,你怎么是非不分,你不就是想保护鞠逸文吗?!要是孝仁有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未婚夫和挚友同时大发脾气,舒瑶终于内心崩溃,嚎啕大哭。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想看到你,请你走开!!!”赵子墨怒不可遏地别过头去。

    林嘉顺也是脸色冷峻,没有再搭理她的意思。

    舒瑶只觉得无地自容,虽然想解释,想请求原谅,却又自觉说不出口。哭了一会儿,终于咬唇跑了出去。

    深夜的街道灯火阑珊,气氛清冷,她哭着奔跑,身上还穿着礼服,披着男人的风衣,盘起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弯弯的发丝垂在肩上,穿着和礼服不相称的平底鞋,仓皇地拦下了一辆的士。

    街对面的一幢高楼里,西装笔挺的男人原本坐在灯下,心事重重地用钢笔写着什么,似乎写累了,他捧着一杯咖啡走到窗边,没想到看见了这狼狈的一幕。

    这晚,舒瑶回家,已累得浑身散了架,却不想进卧室休息。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怀里抱着抱枕,各种委屈难过的情绪还在煎熬着她。

    直到黑漆漆的窗外突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紧接着一声巨雷,她才从那些情绪中抽离出来。

    只是很快,她又陷入另一种惊恐不安的情绪之中——已经快进入冬天了,怎么还会打雷?雷打冬、六月雪,这些不都是不祥之兆吗?

    窗户没关,飓风吹过,窗纱鼓舞,这一幕确实有些可怖!她骤然想起林嘉顺刚才说的,有人去过他家!

    那……会不会也有人到我家来?!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当即起身往窗台边上走,想将窗户关起来。然而,就在她靠近窗台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隔壁卧室的窗台上似乎有个黑影动了一下。

    心脏猛地一紧,然后刺骨的凉意袭上后背……

    想要尖叫,却又不敢出声。站在原地,不敢挪动分毫。

    恐惧彻底吞噬了她,完全不知该怎么办。她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僵硬了。

    又过了很久很久,实际上只过了一分钟,门铃响了。

    她忍不住又吓了一跳,但迅速冷静下来一想,光明正大按门铃的肯定不会是坏人,对了,肯定是林嘉顺,有救了!!!

    她连跑带跳地冲过去开门,而后——

    “是你???”

    “是我。”鞠逸文微笑。

    他还穿着酒会上的那套西服,但已经没有打领带,双手插在裤兜里,面容有些疲倦,但依然干净清俊。

    “我跟着你过来的。”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去,在屋里转了转,自在的模样好像是在自己的家,“生活得不错。”

    “你跟踪我??”舒瑶声音发紧。

    “我有那么闲吗?”他声音低沉,听上去很累,然后坐下来,长指轻叩着沙发,“刚从医院回来吧。”

    舒瑶脸色一白:“你怎么知道?难道真的是你??”

    “什么真是我?”他手指的动作停住,深邃清亮的眼眸看向她。

    “那天的袭击、今天的车祸,包括现在我的卧室,你敢说这些人和你没关系吗??”

    鞠逸文偏过头,眼色十分诧异。

    “卧室有人??”

    舒瑶只是盯着他,心跳的飞快,不敢吱声。

    他站起来,举步便往卧室方向走。

    空气静的可怕,舒瑶简直不能呼吸了。

    她趁着他离开的机会,暗暗移步到厨房,拿了一把剪刀在手里。

    “鞠逸文……若你真的冷血到……连我都不放过……那我们就同归于尽……”

    她在心里这般想着,泪水默默滑落。

    “没有人。”

    鞠逸文从容地走出来,见她这副模样,不禁一愣。

    舒瑶挨着餐桌,望着他,手中剪刀攥得更紧。

    这一天,她已经受了太多的刺激,好像一根绷得很紧的弦,随时都要断了。

    “逸文。”

    这是重逢以来第一次这么亲切地唤他。

    “虽然嘉顺在调查你,但事实未查清之前,你没必要这么做。”

    鞠逸文站在柔亮的灯光下,不知有没有在听,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她手里的剪刀。

    舒瑶下意识地顺着他目光看下去,蓦地发现,他不是在看剪刀,而是在看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

    那钻戒光彩夺目,确实不合时宜。她想也未想,就将剪刀换到了另一只手,然后将戴着钻戒的手藏到背后。

    这样的动作当然被他尽收眼底。他忍不住轻轻一笑,只是那笑容里透着浓重的伤感。

    “就算你真为你妈妈洗钱,最多判几年就出来了。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碰法律的底线?再这样下去,你就真的不能回头了!”

    “你错了,卷卷。”鞠逸文缓步走近,声音低沉,却异常坚定、清晰,“我所做的一切选择,都是为了有一天能回头。”

    为了有一天能回头???

    可你已经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怎么回得去呢?

    舒瑶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她听不懂,真的听不懂!

    他伸过白皙的长指,轻拂她眼角的泪,仿佛洞穿了她的心思。

    “有一天,你会懂的。”

    “究竟……哪一天?”

    他凝望着那双蓝眸,薄唇紧抿,眉间浮上思量。

    “如果我说,今天就可以,但前提是你要伸出手,和我站在一起,无条件地相信我,哪怕与全世界为敌,你愿意吗?”

    说完,他真的伸出一只手来,眼神殷切。

    舒瑶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什么都不做主了,剪刀也“哐当”落地。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如果你当时就告诉我,我一定有所防备,不可能让孝仁开我的车!”

    “舒瑶,你怎么是非不分,你不就是想保护鞠逸文吗?!要是孝仁有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未婚夫和挚友的指责声又在耳边响起,到底应该相信谁?到底应该怎么办?她简直头要炸了。

    “卷卷。”他握起了她冰凉的手,“你还记得在美国追杀我们的那些人吗?”

    她的手下意识一缩,然后点了点头。

    鞠逸文将她的手紧攥着:“我在华尔街有个对头叫波文,曾经我一直以为是他的人,但不久前调查结果出来,雇主就在国内,不是波文。”

    舒瑶心惊肉跳:“国内什么人要置你于死地?”

    “目前还没查出来。”

    舒瑶蹙眉思忖着说:“可是这和嘉顺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因为嘉顺在办案中发现了什么?这些人几次袭击都是针对嘉顺,如果背后主使不是你……”

    她顿了顿:“嘉顺好像在查你妈妈,会不会和你妈妈有关?”

    “绝无可能。”他突然神色敛起,眉目凛然,看上去有些不自在。

    舒瑶头一次见他这般局促,不禁想起儿时的一幕。

    那年,她不小心将墨水泼在他的白衬衫上,两人一起去海边清洗。她突发灵感,要学古人的洗法,用木棍反复敲打,结果衬衫破了好几个洞。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这件破了的白衬衫,害得他被母亲狠揍了一顿。

    后来,她问过:“你到底是不是你妈亲生的。”

    他望着天边,神情说不出的孤单落寞:“当然是,不过从出生起,我就是母亲的耻辱。”

    可是逸文,为什么这样冷酷、暴戾的母亲,时至今日会成为你的软肋??一提到对她不利的消息,你看看你失神的模样?难道……你真的为她洗钱、为她冒险、为她做傻事吗?

    她呆呆地看着灯下的男子,这副容貌曾在梦里多次出现,曾经触不可及的样子,如今近在咫尺。她多么想抬起手,轻轻地摸一摸他的脸,然后掷地有声地对他说,好,我相信你。

    可是,她不能,她也做不到。物是人非这个词,形容他们应该最适合不过吧……

    属于彼此的缱绻再也回不去了,如今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是无数道坚不可摧的高墙。

    “算了,你走吧。”她抽出了手,“我要休息了。”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便往门边走了,临出门前,又回过头。

    “明天起,我会安排保镖全天候保护你,也希望林检加快进度,让一切水落石出。”

    窗外雨声渐止,对面的屋子里,一只镜头已经瞄了这边很久。

    一个恹恹的男声响起来:“这俩人真磨叽,站一起半天了,连个接吻都没有,扫兴!”

    另一个年轻的男声笑着说:“困了吧?那今天就收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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