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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恭介说的没错,他那一拳真的是让凌苍雪受尽了折磨,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让凌苍雪清醒的明白了,原来那一拳并不只是肝肠寸乱的痛,而是真正的让她身体肝肠寸断了。
房间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御医说,药熏也是治疗的其中之一,皇甫擎昊将凌苍雪扶在怀里,从素如的手中接过那浅黄色的汤药,这药是极其珍贵的,所以当日他看到御医的方子上居然有这样一味药引时,毫不犹豫的动用了他一切的财力和物力,寻来这一味药。
好的汤药往往并非是黑乎乎的,就像是皇甫擎昊手里的这一碗汤药,虽是浅黄色的,却是比黄金都贵,也因此,皇甫擎昊欠了慕容傲一个人情,不得不说,慕容傲拥有天下最大的情报机构,这样名贵的药材对他来说,也是信手拈来了。
皇甫擎昊要亲自喂她喝药的时候,却被凌苍雪拒绝了,“我不习惯一口一口的喝药,那才是一口一个折磨,我还是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吧!”
皇甫擎昊看着凌苍雪苍白的脸色,却是微微一笑,“这药不苦,却是要趁着热喝,你若是一口喝下去,只怕会烫伤了舌头!”
凌苍雪的眼中掠过一抹狐疑,却是笑了笑,“都是良药苦口,只有穿肠毒药才会在入口时甘甜±,..,喝下以后却是痛苦极了,这不会是穿肠毒药吧?”
皇甫擎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眼神中染上一抹心疼和悲伤,凌苍雪只是开玩笑,却是在看到皇甫擎昊这忧伤的眼神时,心忍不住咯噔一下,素如在一边道:“药总是苦的,小姐忍一忍,便是过去了,总比一直这般躺在床上的好!”
皇甫擎昊送了一勺子到凌苍雪的唇边,凌苍雪便是张口喝下去,果真是入口甘甜,没有半点苦涩,这倒是让凌苍雪有些吃惊,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药不是苦的,而是甜的,就算是止咳糖浆也不见得这般甘甜美味。
“果真是甘甜美味,若这就是药,本小姐倒是愿意天天生病喝它!”
皇甫擎昊宠溺的笑了,“不要乱说,哪有人盼着自己生病的!”
素晴也在一边笑眯眯的说道:“是啊,何况这药可是价值连城,来之不易,王爷为了弄到这药,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哪里是天天都能喝到的东西!”
凌苍雪再次抬眸对着皇甫擎昊笑了笑,“谢谢你,唯!”即便是知道了身份,很多时候,凌苍雪还是愿意唤他一声“唯”,倒是皇甫擎昊也没有什么反感的,左右都是他这么一个人,她喜欢怎么称呼都可以。
皇甫擎昊继续喂凌苍雪喝药,一勺一勺,很快汤碗便是见底了,凌苍雪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原本闻到满屋子刺鼻的中药味,还以为这次的药会很苦,如今瞧着却是一点都不苦,倒真是没让我吃苦!”
皇甫擎昊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有的只是沉重,就连素晴和素如都用一种想哭的表情面对凌苍雪,这让凌苍雪满心疑虑,“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皇甫擎昊想了想,“这药就如你所说,入口甘甜,可喝下去以后却是穿肠的痛苦,也是一种被称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药,皇甫恭介的那一拳,让你受的内伤太重了,若是不及时意志,只怕你以后都不能惬意的在外面走动,御医说,可能会躺在这屋子里一辈子。”
凌苍雪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收起来,“就是俗话说的弱不禁风?”说白了就是一个药罐子,整日只能喝药维生,走两步便是会累的喘气,吹了风就会晕倒。
皇甫恭介,你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本小姐过往的行径在你面前,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凌苍雪将脑袋靠在皇甫擎昊的肩膀上,笑着说道:“没关系,我知道,伤口愈合的时候,总是十分痛苦的,我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女孩子,一点痛我还是能忍住的,若不然,皇甫恭介打我那一拳的时候,我就该哭了!”
听到凌苍雪如此轻松的说皇甫恭介打她,皇甫擎昊的眼中染上了嗜血的杀戮,皇甫恭介……原本他还不想这么快动他,免得打草惊蛇,如今看来,他是绝对不能容许伤害凌苍雪的人活着。
靠在皇甫擎昊肩膀上的凌苍雪瞳孔忽然放大,钻心的痛一点点的在身体里蔓延着,她五指死死的扣住皇甫擎昊的手指,希望能得到什么力量和慰藉一般,皇甫擎昊知道,药效开始发作了,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死死的搂住凌苍雪。
痛,一种无法形容的痛在凌苍雪的身体里迅速的蔓延开,凌苍雪咬紧牙关,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滴,想要大口的喘息来缓解痛苦,却发现自己刚张开口,已经控制不住的发出撕裂的喊声。
凌苍雪感觉自己的肠胃仿佛在一块密密麻麻的针板上蠕动着,每一下,都有千万根针刺穿了她的内脏,素晴和素如焦急的在一旁看着凌苍雪,一边沾湿丝绢为她擦汗,希望用凉水能缓解她的疼痛,可凌苍雪的却感到越来越疼痛了,那种疼痛几乎是烧毁了她的理智。
凌苍雪想要忍耐这种痛苦,可是被摧毁的理智已经让她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仿佛是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她的身体,头痛欲裂,“好疼啊……”凌苍雪倒在床上,身子蜷缩在一起,手指死死的搅着床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床单已经被撕破了,更不知道凌苍雪的手指什么时候抓的出血了。
“小姐……你忍住啊……”素如双手紧紧的抓住凌苍雪的手,生怕她再做傻事,素晴已经拿来绳子为她捆绑手腕。
“啊”凌苍雪在床上挣扎着,脸上已经分不清楚是汗水还是泪水,皇甫擎昊看着凌苍雪痛苦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比她还要煎熬。
“早知道这般痛苦,我宁愿喝毒药……”这是凌苍雪咬着牙挤出来的声音,虽是微弱,却是带着无比的恨意,撞击着皇甫擎昊的心脏。
皇甫擎昊一把抓住凌苍雪,双目阴鹜的盯着凌苍雪道:“我说过,你若死了,我亦不会独活;你也说过,若是你死了,你害怕孤单,你会拉着我一起去陪你,那么现在,你说这些,是想让我陪你去死吗?”
这些话不似山盟海誓那般动听,甚至有些惊悚,却是最现实的话,说什么若是我死了,你要幸福的活着,找个爱你的人,这种话都是狗屁,是世界上最虚伪的,相爱的人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离开了,而心爱的人却不在身边,那种孤独的滋味,就是死了都不瞑目,若是爱的人死了,你还能幸福的活着,那便不是爱。
凌苍雪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也许有人会觉得她的思想很偏执,凌苍雪却觉得,偏执又如何,她就是这样去诠释爱情,说自私也好,这世界上还能有比小三更自私的么?
凌苍雪看着皇甫擎昊赤红的眼眸,突然伸手蛮横的撕扯开他的衣襟,露出古铜色的肌肤,随即猛地一口咬下去,死死的咬住皇甫擎昊的肩膀,发出呜咽的声音。
凌苍雪的五脏六腑此刻就仿佛被丢进了油锅了煎熬一般,那种痛苦……只怕是海诺因也未必能缓解,她的眼中有悲伤、也有仇恨……
皇甫恭介,今日你让我受尽折磨,生不如死,他日我定是会十倍百倍的奉还给你。
皇甫擎昊只是紧紧的搂住凌苍雪,无视肩膀上传来的痛,他宁愿这样陪着凌苍雪一起疼,也不愿意站在一旁看着她受尽煎熬;
凌苍雪死死的咬着皇甫擎昊的肩膀,血腥味充斥着口腔,她的利齿已经咬破了皇甫擎昊的肩膀,深深的陷入肉中,她爱这个男人,也心疼这个男人,却偏偏的要伤害这个男人,泪水控制不住的涌出来。
一旁的素晴是看不下去了,一道掌风披在凌苍雪的颈部,凌苍雪只觉得眼前一黑,便是晕了过去。
“苍雪……”皇甫擎昊感觉到怀中瘫软无力的凌苍雪,连忙扶住她,阴鸷的目光扫过素晴的脸,素晴跪在地上,“请主人责罚,属下实在不忍心看到主人和小姐这般痛苦!”
“本王说过,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皇甫擎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杀气,大约是真的太担心凌苍雪了,连他的理智都被折磨疯了。
素如也跪下来,“主人,素晴姐姐不是故意的,她也是心疼小姐,小姐若是这样痛下去,难保会发生其他什么事,倒不如这样晕过去,还能熬过一阵子!而且……小姐的牙齿很锐利,若是咬掉了主人的肉,主人自己不心疼,可小姐醒过来以后,一定会恨死自己的!”
皇甫擎昊垂眸看了一眼流血的肩膀,对着素晴挥手,“自个儿下去领五个板子!”只是五个板子,说明皇甫擎昊还是很理智的,象征性的惩罚了一下素晴而已,手指轻轻的拂过凌苍雪苍白的脸颊,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她一定是折腾累了,若不然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倦容。
床榻之上,凌苍雪慢慢睁开眼睛,双眼空洞无神的看着床顶的雕花,只觉得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脑海中还残存着她被痛苦折磨的记忆,房间里很昏暗,凌苍雪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只记得皇甫擎昊救她的是晚上,她醒来喝药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如今……天色又暗了,应该是睡了一天。
凌苍雪侧过脸,看到了睡在她枕边的男人,刚毅清冷的面孔此刻也透出几分疲倦,是被她折磨的吧!凌苍雪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却又害怕会弄醒他,只是一天的功夫,他的下颚就冒出小胡渣。
凌苍雪的目光最终落在了皇甫擎昊的肩膀上,那里清晰可见的牙印,已然咬破了他的肌肉,虽然已经上了药,却还是残留着血印,凌苍雪伸出手抚上皇甫擎昊的肩膀,皇甫擎昊便是惊醒了,看到凌苍雪醒来了,眼中闪过欣喜。
“苍雪?你醒了?还疼不疼?”皇甫擎昊喜悦的问道。
凌苍雪摇头,手指却是轻轻拂过皇甫擎昊肩膀上的那个牙印,“是我咬的对不对?”
皇甫擎昊对这个伤口不以为然,却是难得的揶揄:“是啊,你属狗的么?总是喜欢咬我?这印记是永远都不会消失了,你可要对我负责!”
凌苍雪看着皇甫擎昊那笑容,眼泪就那样滑落,执起他的手在唇边亲吻着,那是一种爱恋的方式,皇甫擎昊有些诧异的看着凌苍雪亲吻他的手背,眼中有了感动,“对不起……谢谢你……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世界上也可以有一个男人这样爱我……谢谢你,皇甫擎昊,谢谢你让我爱上你,也谢谢你这么爱我!”
凌苍雪的声音哽咽了,皇甫擎昊却是笑了,能让这个女人为自己流下眼泪,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他珍惜的,从来凌苍雪的泪水都是留给那个叫“温亦琛”的男人的,皇甫擎昊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就真正的住进了凌苍雪的心里。
这日,皇上突然要设家宴,所有皇子都必须进宫伴驾,皇甫擎昊将凌苍雪安妥后,才乘坐马车进宫,马车进宫之后,皇甫擎昊刚下马车,便是看到皇甫恭介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皇甫擎昊的眼中染上了嗜血的杀戮,就是这个男人,平日里装疯卖傻,却是让凌苍雪受尽了折磨,皇甫恭介也看到皇甫擎昊,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他心里明白,皇甫擎昊在那种时候出现,并且救下了凌苍雪,他们之间就已经撕破脸了,皇甫擎昊一定是什么都知道,而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在他面前伪装了。
“见过二皇兄,二皇兄,苍雪可好?本王也很是担心她呢!”皇甫恭介轻蔑的笑道,即便是救活了又如何,即便是有了治愈的办法又如何,只不过是让她生不如死。
皇甫擎昊想到凌苍雪痛苦的样子,心中的怒火再也不能控制了,冲上去一拳将皇甫恭介打倒在地上,皇甫恭介虽然用手臂阻挡了,终究没有能敌过皇甫擎昊的怒火,好在将这内里减弱了,若不然,现在重伤躺在床上的人就是他了。
皇甫擎昊大掌一抓,揪住了皇甫恭介的衣襟,“本王早就该杀了你!”
皇甫恭介却是轻蔑的笑着,眼中没有一丝畏惧,“你现在杀我也不迟啊!二皇兄,这里可是皇宫,你觉得你有把握能杀我?这里可都是父皇的眼线,父皇是什么样的人,今日你打我这一拳,我可以不计较,不过……父皇一定会记在凌苍雪的头上,你越是保护她,她只会越惨!”
“卑鄙!”皇甫擎昊松开皇甫恭介,他说的没错,他在这里和皇甫恭介闹出的动静越大,只会将皇上的注意力都放在凌苍雪的身上,到时候皇上一句红颜祸水,凌苍雪便是彻底陷入了危险中。
七皇子皇甫未央远远的看着这两个人的互动,眼神却是清冷,身旁的小太监小心翼翼的为他撑着伞,皇甫未央的身子一直不好,是晒不了太阳的,御医都说,皇甫未央的身子可能撑不过二十五,其实御医也许已经往好处说了,皇甫未央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岁,就已经这幅病恹恹的样子了,长此以往下去,只怕是二十岁都熬不到了。
因此所有人都清楚,皇帝即便是宠爱这个皇子,他都已经注定是被放弃的那个了。
“殿下,燚王殿下和煜王殿下就在前头,要过去吗?”小太监问道,虽然看到了两个皇子的争执,但是他们做奴才的,就是要不该看到的就是没看到。
皇甫未央点头,“没必要躲着他们,走吧!”
凌苍雪安静的坐在屋子里,皇甫擎昊的确是很体贴,所有的事都为她做的面面俱到,整个王府都十分的安静,就连那些什么侧妃妾侍的都不曾在她面前晃过,凌苍雪低头继续画画,原本还说要在京城做一番事业的,如今看来,都被一些事给耽搁了。
“小姐,信阳侯府已经下了碟子,说是过两日就把六姑娘接过府!”素如端着一盘子鲜艳欲滴的樱桃走过来。
“凌春香也算是如愿的嫁给沈绍元了!”凌苍雪漫不经心的说道,对凌春香的事并不是十分的关心。
素如和素晴对视了一眼,“小姐……七姑娘来信了!”
这个消息让凌苍雪一直垂下的眼帘终于抬起来了,她挑眉看着素晴,“你说凌沁芸?”
自从凌沁芸嫁给杨延斌以后,凌苍雪便是紧跟着离开了凌府,两人也就没有什么联系,虽然杨延斌还会在她的绣工坊和铺子上帮忙,不过之后大多事都是交给了凌宗政,如今凌沁芸给自己写信,倒是叫她意外。
凌苍雪从素晴的手中接过米浆封好的信封,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眼中不自觉的多了几分雀跃和欢愉,“她现在应该是很幸福吧?杨延斌那样的男人,是不会让她委屈的!若是她这封信是来给我诉苦的,我倒是没法子了……”
听到凌苍雪的自言自语,素如笑了,“小姐心情可是好了,又开始碎碎念了!”
凌苍雪怪嗔的看了素如一眼,拆开信封,认真的看着信上的字,她和皇甫擎昊也就刚开始的写过信,后来就极少了,尤其是身份公开之后,更是没有必要写信了,如今拿着一封信,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素如看着凌苍雪用了很久的时间,一遍一遍的看完那封信,这才笑眯眯的问道:“小姐,七姑娘信上说什么?”
凌苍雪将信重新叠好,“她说杨延斌在京城办了商号,所以会在京城呆上一两年,过不久他们就会来京城了!”
“七姑娘要来京城?”素晴笑了,“那可是好,如此一来,小姐又可以经常和七姑娘在一起了!”
凌苍雪垂眸轻笑,“信上说,罗家姑爷罗文涛和凌秋容也会来京城,似乎罗家是有心要在京城做一番发展!”
“三姑奶奶和三姑爷也要来?”素晴和素如并不是十分熟悉三小姐凌秋容,只知道当日凌苍雪被沈绍元休妻的时候,是凌秋容冒着危险,独身一人来到京城接她回凌家的。
“小姐不开心?”素晴疑惑,“三姑爷和三姑奶奶要来京城,最开心的只怕是宋夫人了!”
凌苍雪摇头,“没有不开心,只是意外,他们怎么突然都要来京城了!”凌苍雪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三姐在这时候来,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总之以后,我们都要和宋府的人保持距离!”
凌苍雪已经两次看到皇甫恭介和宋升平避开周围的人单独的说话,这两个人平日里都没有什么交集,只是见面点头而已,可是皇甫恭介却两次在那种很热闹的场合与他单独说话,分明就是避人耳目,还有宋升平,他是孤儿,如今又在京城,菊花宴上他的出现,现在看来也不是巧合,他会娶罗家的女儿罗文月似乎也是在计划之中的。
凌苍雪知道,皇甫恭介的计划中一定有自己,不过如今自己已经和他摊牌了,他的计划多少是要被打乱的,这时候皇甫恭介又准备如何筹谋这场黄渚之争。
“呃?小姐的意思是……”素如一愣,随即又点头,“是,小姐,我会帮小姐盯着的!”
凌苍雪点头,又想起什么,放下手中的炭笔,“是不是该喝药了?”那种穿肠的痛苦,如果可以,凌苍雪也不想再经历,但是看到皇甫擎昊那疲惫的脸庞,还有他对自己说的话,凌苍雪觉得,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皇甫擎昊,就如素如所说,这药价值连城。
凌苍雪从来都是不肯认输的,如果要她变成一个药罐子躺在床上,她宁愿抓住这一线的机会,蚀骨之痛又如何?肝肠寸断又如何?只要忍过去就好了,不是吗?凌苍雪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素晴和素如有些为难的看了对方一眼,却是笑道:“现在不急着喝,晚一些再喝也没关系!”
“早晚都要疼,倒不如早些结束早些超生!”凌苍雪轻描淡写的说道,“去把药熬了端过来吧!”
素晴摇头,“小姐,王爷说了,喝药的事等他回来,亲自喂你!”
凌苍雪知道皇甫擎昊是心疼自己,他不想放任她一个人痛苦,只是她也同样心疼这个男人,她有她的骄傲,她也不希望这个男人看到最狼狈最发疯的一面,她不想再伤害他,若是自己喝了这个药,只是如弱美人一样病恹恹的躺在床上,那么她一定愿意让皇甫擎昊陪着,哪怕是无病呻吟。
可是凌苍雪清楚,那种痛苦可以摧残一个人的理智,发了疯的她大约就像是疯狗,那样子一定是很丑,她不希望让皇甫擎昊再看到自己那副样子。
“不必等他回来,难道你们不会喂我么?你们是本小姐的丫鬟,这点小事还要让王爷亲自动手,你们还能干什么?”凌苍雪阴鸷的问道。
“可是小姐……”素晴还是很担心,她们就算是被凌苍雪打死也没关系。
“还不快去?”凌苍雪凌厉的呵到,随即又幽幽的说道,“我就是不愿意让他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我也不想再伤害他,如果他在我身边,一定会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我受伤,我不需要这种怜悯!”
素晴的眼眶子红了,转身去熬药了,凌苍雪又吩咐素如,“你拿绳子过来,把我绑起来,我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自己伤了自己!”
“小姐,主人怎么会是怜悯你,他只是心疼你……”
凌苍雪咬着牙,带着一股恨意说道:“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想要一点一点的品尝皇甫恭介加诸在我身上的痛,寸骨寸钉!”
素如看着凌苍雪那怨恨的样子,点点头,便是找了绳子来,却又听到凌苍雪道:“绑紧一些!”
凌苍雪被固定在房间的大红柱子上,素如甚至用绸布把凌苍雪的十指缠绕起来,防止她再抓伤自己的手指,素晴站在凌苍雪的面前,手中端着那一晚甘甜的汤药,喝下这甘甜美味,迎接而来的便是肝肠寸断的痛苦。
凌苍雪的眼窝红了,她一直都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事情了,无论是生是死,只是这一碗汤药,却是让她尝到了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素晴一勺一勺的喂着凌苍雪,直到喝完这汤药,她们的心也一直都提在嗓子里,凌苍雪像个粽子一样被捆绑在这柱子上,任谁看来都会心疼,她们都不明白,皇甫恭介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当日和凌苍雪也是很要好的,怎么就下得了这样的手,难道他当真不顾念一点旧情,就算当初的情分是假的,可也是相处了一段日子的。
再次品尝到那刺骨的痛时,凌苍雪明显是比上次要有心理准备的多,她口中咬着一块毛巾,发出含糊的呜咽声,发丝早已被汗水浸湿,疼痛让她拼命的扭动着,绳子磨破皮肤也不足以取代那断肠之痛,凌苍雪有时候都在想,毒瘾犯的时候,大约就是这种痛苦了。
素晴和素如看着凌苍雪痛苦挣扎却又拼命忍耐的样子,都忍不住的转身落泪,素如跪在地上,“小姐,让我解开你绳子吧,你可以咬我、打我……”
凌苍雪却是咬着那毛巾拼命的摇头,她是很疼,疼得眼泪都掉下来,可是她依旧要忍,只要忍过第三碗药,一切都会好过去。
素晴再也看不下去了,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她也痛苦过,可是现在看到凌苍雪所忍受的痛苦,忽然觉得自己过去的那些痛都不算是痛。
一个时辰后,素如才从屋子里走出来,素晴连忙转身用一种希翼的目光看着素如,“小姐她……”
“小姐熬过去了,现在正在昏睡着!”素如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素晴松了一口气,“我去打点水来,你去准备点吃的,小姐身子还没好,准备的清淡一些!”
素如点头,“我刚才扶着小姐躺下的时候,听到小姐迷迷糊糊的说着,很想念七姑娘亲手做的点心……”
素晴垂眸,“小姐定是看了信,心中挂念着七姑娘,其实小姐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看得清楚,在凌家,小姐与七姑娘最要好,是把七姑娘当了姐姐的!”
素如又哭了,“可七姑娘现在还不晓得有没有启程,若是七姑娘现在在,该是有多好!”
“别说那些话了,先去给小姐准备吃的!”素晴有些懊恼,当日终究是不曾将七姑娘的手艺真正学会,每次做出来的糕点,凌苍雪总是会说,少了点什么,和七姑娘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
素晴有时候在想,大约是亲情的味道,因为是七姑娘做给凌苍雪吃的,总是比丫鬟做的好吃,凌苍雪虽然孤傲强势,却也是最渴望感情这个东西的,她比任何人都渴望,所以一旦得到一份感情,都会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就好像是对皇甫恭介,刚开始的时候,凌苍雪也真的是被皇甫恭介那双清澈的眼眸、灿烂的笑容给骗了,她虽然不喜欢他,却还是愿意去接受这样一个朋友,若非是后来发现了皇甫恭介的面具,凌苍雪才果断的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她无法容忍的就是欺骗和感情上的利用。
她之所以可以和慕容傲相互利用,那是因为他们二人的利用关系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就如做生意一样,生意场上总是有一些逢场作戏,所以她不介意陪慕容傲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皇甫擎昊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他一进入王府的大门,便是急匆匆的走向寝室,经过的空气中还残存着酒味,今日家宴,皇上高兴,便是让所有人都多喝了几杯,皇甫擎昊却是一直烦躁不安,心中挂念着凌苍雪的身子,她还要喝药,一想到喝药以后的痛苦,他就头痛欲裂。
可皇甫恭介今日偏生的与他做对,竟是在家宴上提出要饮酒作诗,输了要么表演要么罚酒,这一闹腾,又拖了许久,若不是后来七皇子皇甫未央的身体实在受不住,皇上心疼他,也就让所有人散了,恐怕他这会子还不能回来。
皇甫擎昊刚踏入自己的院子,便是看到素晴和素如跪在地上,心当下一沉,难道是凌苍雪出事了?
“主人!”素晴第一个开口了,“属下违背了主人的命令,让小姐自己喝了药,属下该死,请主人赐死!”
看到凌苍雪那个样子,素晴和素如真的觉得,万死难辞其咎!
“你说什么?”皇甫擎昊的眼中升起一片雾气,“她自己喝了药?然后呢?”皇甫擎昊几乎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那种剧痛凌苍雪一个人如何忍受的?
“小姐让我们把她捆绑起来,她说她不要让王爷你看到她痛苦、狼狈的样子!”素如哭着回答。
皇甫擎昊握紧拳头,转身便是冲进屋子里去了,原以为凌苍雪会在昏睡的,却是意外的看到她正站在床边换衣服,原本应该尴尬的皇甫擎昊,却在看到凌苍雪身上被绳索勒出来的一条条红色的血痕,眼神瞬间幽暗了。
凌苍雪扭头看了一眼皇甫擎昊,微微一笑,继续穿着衣服,“你回来了?身上留了汗,便是稍稍的冲洗了一下,上了点药,换个衣服!”
凌苍雪说得是漫不经心,对身上那些伤痕明显是不在意的,可皇甫擎昊却觉得十分刺眼,“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
凌苍雪顿了一下,浅笑道:“我怎么会不听你的话?虽然那药很痛苦,可我还是喝下去了,我自己都感觉到,身子恢复了很多,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
凌苍雪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只是,我听你的话也是有限度的,不是什么话都听你的,对的事情,我一定会听,但我也有自己做主的时候,虽然很痛苦,可我能靠自己一个人熬过来,我不想伤害你以后,在自己懊恼……”
“我没有要你懊恼!”
“这种事,不是你说不让我懊恼就不让我懊恼的,就好像,如果当日我不能接受你皇甫擎昊的身份,也不是我说不让你再爱我,你就可以不爱我的,这是一个道理!”
皇甫擎昊有些被凌苍雪打败了,走到凌苍雪的身边,小心的将她圈入怀中,在她的耳边厮磨,“疼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素晴已经替我上过药了,不疼!我睡了一会儿,便是起来吃了点东西,然后一直等你回来,就怕你太担心我了,反而迁怒了她们,她们到底是跟了我这么久的人,何况这件事本就是我的命令,即便是要责罚,也不该是你开口!”
“你倒是个护短的!”
凌苍雪俏皮的笑了,“如何也不会在你面前护短,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值得我护短的人了!”
听到凌苍雪这么说,皇甫擎昊只觉得很窝心,便是让素晴和素如免了罚,又对凌苍雪说道:“你十一弟也醒了,我刚回府的时候,下人就来告诉我了!”
凌苍雪也知道凌宗政的事情,前两次遇到危险,凌宗政不在身边是理所当然,因为自己没有带着他,可是这一次,她习惯的去风月楼,凌宗政每日都是会跟在她后面的,当时皇甫恭介的那两个手下要带走她的时候,凌宗政没有出现,她就隐隐的觉得不对劲,直到现在才知道。
皇甫恭介何其狡诈的人,对她的事情早已是了如指掌,原来当日接近她也是有这样的好处,他知道凌宗政的存在,也知道这个少年有一身武艺,一直保护着自己,所以在带走她之前,已经先动手处置了凌宗政。
想到凌宗政差点因为自己一命鸣呼,凌苍雪便是很后悔,到底也是老乡,即便是有契约在身又如何?一个二十一世纪惯用枪火的杀手,怎么可能是这个世界里各种内功乱窜的神话人物的对手?
皇甫擎昊也看出了凌苍雪的内疚,安慰道:“他受伤也很严重,加上被抛入湖中长期溺水,我都以为他会没救了,却没想到他还咬牙挺过来了,当真是命不该绝!”
凌苍雪点头,“定是他求生意志强吧!既是醒了,我便是去瞧瞧他!”
“我陪你去!”
“不用,你喝了不少酒,身上一股子酒味,倒不如先去洗洗,免得熏了我也熏了我十一弟!”凌苍雪笑眯眯的调侃了一句,“我有素晴和素如陪着!”
皇甫擎昊想了想,觉得凌苍雪说得有道理,他的确是喝太多酒了,左右凌宗政的厢房离这里不远,几步路的脚程,他也就放心了。
素晴扶着凌苍雪来到凌宗政睡的厢房时,却是听到屋子里传出凌宗政三万哭声音:“你们是谁?我要见我娘亲,我娘亲呢?”
凌苍雪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疑惑,凌宗政……怎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像个孩子一样哭闹?当真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了么?
凌苍雪失笑,推门而入,第一眼便是看到凌宗政脸上挂着泪水和鼻涕,一旁的丫鬟们都急的跟热锅上蚂蚁一样,凌宗政在看到凌苍雪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胆怯,却看到凌苍雪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的面前。
“凌宗政,你在干什么?当真是疼得让你哭成这样?”
凌宗政怯生生的看着凌苍雪,素如在一旁轻语,“小姐,十一少爷有些不对劲啊!”
凌苍雪也看出来了,凌宗政终于问道:“你认识我么?”
凌苍雪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眼中染上了一抹狐疑,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来,凌宗政这个样子,难道是狗血的失忆了?
凌苍雪试探性的问道:“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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