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袖里桃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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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予裳跪着,背脊笔直,她仰首答道:“匕首是王顺的,他欲对我行不轨之举时,不小心被我夺了去。我为了清白与他缠斗起来,却没想竟刺进了他的腰腹。”

    县太爷见陆予裳面有湿意,说话也略略有些哽咽,心里头登时有些发软,这样一个美人,哭起来真真是梨花带泪。

    他将自己的心思压了压,又指了指王顺道:“你可有何要说的?”

    王顺不满地冲着陆予裳叫嚷道:“匕首分明是你藏的,牢房门也本就是开着的,你口上说要我帮忙,我才进得牢房内,却没想你竟刺了我一刀!”

    陆予裳含着泪意,委屈地反驳道:“你若是不行不轨之举,我哪里会夺了你的匕首,又哪里会不慎刺到你。”

    如今陆予裳和王顺各执一词,难以分辨。陆夫人确实苛待王顺,陆予裳也确实有恩于王顺,王顺来看望陆予裳是理所应当的,但王顺是否会恩将仇报?

    县太爷顿时觉得脑壳子都发起疼来,此时厅堂内已点起了灯,亮堂得很,他抬眼瞧见外头的日头已然落下去了,只余下半边夕阳。

    思忖半晌,他按了下太阳穴,道:“陆予裳、王顺你二人之事,还需查证,今日便不审了······”

    话还未尽,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下,县太爷摸了下肚子,吩咐道:“王顺有杀人嫌疑,万飞你且将他也关押起来。”

    一听这话,王顺“刷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不满地争辩道:“青天大老爷,我是冤枉的,要杀人的是陆予裳,我哪里是杀人嫌疑犯!”

    县太爷摆摆手,扬声道:“带下去罢。”

    陆夫人还跪在地上,见状,出声问道:“大人,我可是可以回去了?”

    县太爷意味深长地看了陆夫人几眼,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得了应允,陆夫人想站起身来,却发觉腿跪得有些麻了,好容易才直起身子,走出厅堂。

    万飞费了好大的劲才押着挣扎不休的王顺出去了,陆予裳乖顺地跟在后头。

    路过于淮菁面前时,陆予裳倏地停了下来,低声道:“劳烦于公子看顾陆府一二。”

    一说完,陆予裳便快步跟上了万飞和王顺俩人。

    于淮菁会意地笑笑,站起身来,正要作别县太爷,却听县太爷道:“于大人,下官有事想同大人商量,还请大人留下来一并用晚膳罢。”

    于淮菁颔首笑道:“那就劳烦大人了。”

    县太爷命人在饭厅摆了一桌,由于略显仓促,好几个菜都还不及上了,他一面斟酒,一面赔礼道:“这一桌子的菜可寒碜于大人了,于大人莫要见怪。”

    “大人说的什么话。”于淮菁客气道,“我虽目不能视,但闻这香气我就知晓这菜定是花了心思的。”

    这桌菜自然是花了心思的,为此县太爷还特意命人探听过于淮菁的喜好。他将斟满的酒杯放到于淮菁面前,笑道:“于大人若不嫌弃,同下官喝上一杯罢。”

    一阵绵长馨香的酒气窜入于淮菁鼻息,他伸手将酒杯往旁边推了推,道:“我尚在丁忧中,不得饮酒,大人还请见谅。”

    这酒好得很,是县太爷特意差人从京城带来的,却没想这于淮菁竟不赏光。本朝规定丁忧期间官员不许饮酒,不许嫁娶,不许作乐,但遵循规矩的人并不多,在丁忧期间上青楼寻欢的也是有的,但他再劝倒像是硬逼着于淮菁不循丁忧之礼,不孝亡父了。

    县太爷自己略略饮了一口,等酒液下肚,才道:“这酒香得很,待于大人三年后出了丁忧,我定要请于大人好好饮一回。”

    于淮菁笑道:“大人盛情,我哪里好再推却。”

    既然饮不得酒,县太爷只得劝道:“那于大人还请多用些菜罢。”

    于淮菁点点头,吩咐在身旁的阿苏布菜。

    这一桌子菜红红绿绿的分外好看,荤素搭配得却不好,荤腥多了些。阿苏拣了几个于淮菁爱吃的菜到于淮菁碗中,又给他盛了一碗乌鸡老参汤,方低声道:“少爷左边的是菜,右边的是汤,这汤还有些烫,你且仔细些。”

    于淮菁摸索着执起筷子,夹起一块白生生的笋片送入口中,咀嚼了几下,却听县太爷道:“这位苏小哥,请去别厅用膳罢,于大人这边由我来看顾即可。”

    阿苏不安地看着于淮菁,但见于淮菁笑道:“快去罢,莫要让菜凉了去。”

    这县太爷不知是真客气还是想支开阿苏,于淮菁嘴角勾起一点笑,执起汤匙,用了一口汤,撇撇嘴,心道:果真有些烫。热汤滑过口舌落入腹中,他复又喝了几口,瞬间他整个人都被烘得热了起来。

    用膳间,县太爷一直不停地给于淮菁添菜,于淮菁盛情难却,用了不少菜,一碗汤和一大碗米饭,直吃得肚皮微凸。

    待用完膳,县太爷又命人去沏了上好的雨前龙井来去去油腻。

    于淮菁将热乎乎的茶杯拢在手心,略略尝了一口,夸赞道:“果真好茶。”

    县太爷却突地正色道:“于大人,你可觉得那陆夫人有嫌疑?”

    “陆夫人有嫌疑么?”于淮菁反问了一句,又道,“假定陆夫人真盼着陆姑娘死了好得家产,那陆夫人听闻陆姑娘死而复生,定是要再来害陆姑娘的。为了事后好撇清关系,她便特意找了王顺。再假定陆姑娘确实是诈死好赖掉常公子的一万两银子,陆姑娘死后,陆夫人怕常公子要向她索要,便索性也处理掉常公子。”

    县太爷赞同道:“于大人说得不错,我正是此意。”

    于淮菁蹙眉道:“但有两点说不通:其一,陆夫人为何要杀申衙役;其二,陆夫人为何不直接解决了常祺,反是将他绑在横梁上。”

    “这个······”县太爷停顿了下,“陆夫人杀申衙役可能是她要杀常公子时被申衙役发现了去,而将常公子绑在横梁上,应是断定常公子挣脱不得,会活活饿死在上头。”

    于淮菁再道:“那为何陆夫人要将常公子的衣裳换到申衙役身上?”

    县太爷被问得不知该如何回道,索性喝起茶来,一杯热茶下肚,阿苏却进来了。

    阿苏走到于淮菁身侧道:“少爷,现下已有些夜了,你身子不好,还是早些歇息去罢。”

    县太爷也不再留,只吩咐了李衙役去抬了府中的轿子来,好送于淮菁回去。

    于淮菁摸了摸肚子推却道:“今日吃得多了,我还是走一走罢。”

    初春的夜风尚还有些寒意,于淮菁走在夜色中,面庞被夜风打着,只觉得方才被热汤和热茶暖和了的身子复又冷了去,他将今日发生之事全数在脑中过了一遍,末了,垂首低语道:“真真是奇怪得很。”

    旁边的阿苏却道:“少爷,我在外头等了好一阵子,就怕误了时辰,你那药可耽误不得。”

    于淮菁回过神来,宽慰道:“我这眼睛怕是就这般了,吃不吃药并不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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