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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山一一引荐,这高姓老者叫作高大名,江湖上人们都戏谑的称他叫作“高姓大名”,却也名副其实。而那乌杖和尚,乃是CD府的一个野和尚,CD净众宗颇盛,几能盖过禅宗少林的风头,是以和尚也是极多。
至于钱大山,他自称本是个市井小贩,后来得到异人传授,走上武学之途、江湖之路,只可惜自己“半路出家”,功夫没学到师父的十之一二。
钱大山将适才使用的短棍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道:“各位请看,这本是在下讨生计的家当,虽说不再摆摊买卖,却始终难以割舍。”
林狗儿看了一下,见那上面刻有刻度,头粗尾细,原来是一根秤杆的杆子。
乌杖和尚和高大名都是点点头,他们本不熟知,今日才知道钱大山的武功来历。
高大名突然笑道:“秤杆、秤杆,钱老弟虽留下杆,一颗秤砣却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跟你做生意,可得留神!”
钱大山道:“高哥哥这是在骂我呢,秤砣如何敢丢。”说话间提出一块黑乎乎的大铁块,噔的一下子放在秤杆旁边,说道:“我在这秤砣上的功夫不到家,是以不敢拿出来献丑,平日里却也将它揣在怀里,以防混不下去的时候,我还回去做我的小商贩去,哈哈。”
乌杖和尚的心思却憋不住,问道:“钱老板,你刚才露了一手功夫,棍粘酒壶,和尚我好生佩服,想要请教请教?”
钱大山略微迟疑一下,随即说道:“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你们看这秤杆粗的一头。”
乌杖和尚抓起秤杆看了一下,“哦”了一声,显然已经明白,随即交给高大名,高大名接过来,也是“哦”了一声,之后双手递向林狗儿。
林狗儿心想他们两人都看了,我也看上一看,哦上一哦,才算合理,于是伸出右手去抓,拿过来见到粗端末尾有一个小洞,点头道:“哦。”其实心里却不懂有什么门道。
与此同时,高大名将两手置于桌下,微微吐纳,酸麻之感渐退,心下对林狗儿好生佩服。原来他双手将秤杆交给林狗儿之际,暗暗运下真气,想要探一探林狗儿的虚实,见到林狗儿只用一只手来抓握,他本想:“这样一个少年,就是练童子功也只有不过十一二年的内劲,一只手如何能从我手中取走东西?”可当林狗儿握住秤杆的一瞬间,高大名两手突然被一股霸道内劲挣开,双手竟为之酸麻,一时间握也握不上了!
其实林狗儿对于真气内力全不会运用,高大名若不去考教内功,而是全凭蛮力握住不松,那么林狗儿非得也用上双手跟他争执,胜负难说。可高大名在秤杆上灌注自己的内力,林狗儿体内的内劲受外力欺压,便自行反击,高大名可以说是自讨苦吃了。
不过这一番较量只有高大名一人知道,连林狗儿自己也是不知。
钱大山从林狗儿手中把秤杆接回来,说道:“这秤杆尾部有一个机关,内藏一枚精致钢针,我用内力催动,掌握尺度,将那酒壶给穿个小洞,自然便能提起酒壶,做到壶随棍走了。说出来,一文钱都不值,只是不知道者,往往会给糊住。”
“原来如此!”林狗儿直到这一刻才恍然大悟。
高大名起身拱手道:“未请教小英雄名讳。”
林狗儿听他这话说的极为恭敬,应该是在夸赞自己是“小英雄”,这一桌四人,唯有林狗儿最小,若非如此,“英雄”前面,何须加一个“小”字?
“多谢!多谢!”林狗儿也站起身来说道。
高大名一怔,心说:“这人说话怎么驴唇不对马嘴的?难道他在故意戏耍于我吗?可看他的样子,却又不像。”便又说道:“请问阁下姓名?”
“哦,问我的姓名啊,我叫林狗儿。”
高大名不禁愕然,钱大山和乌杖和尚也是面面相觑,三人心思一般,都是:“他不愿意以真姓名相告。”狗儿、狗儿,这名字不但骂了自己,竟连自己爹爹妈妈都一齐骂了、辱了,天下哪有这等名字?更何况如此贱名,又怎配得上他这一身绝世武功?
江湖人,义气中人。无论行事正邪,都喜欢坦率交友。倘若对方施加恩德,不肯告知真名实姓,这还在情理之中。可这一边三个人交根交底,客客气气,另一边却胡编乱造,乱说一气,那便是摆明了瞧不上对方,不愿与对方相交,甚至还有侮辱之意。
三人中乌杖和尚虽是出家人,但脾气却最是浮躁,当下猛地一拍桌子,咔嚓一声,便拍掉一个桌角,犹如刀砍斧剁一般整齐,以表示心中不满。
林狗儿却不明所以,他确确实实叫林狗儿,心想:“我说我叫林狗儿,这和尚怎么突然生气?难道他家有长辈也叫林狗儿,嫌我占了他的便宜不成?”
高大名却是心思缜密,心中料想:“这少年已经听到我们刚才的密谈,他多半是来给铁剑山庄助拳的,又或者与血手堂有什么过节,这才对我们三人不屑,甚至出言相辱,怪不得别人!唉,与高人交臂而失之,可惜,可惜啊。”又想到,“铁剑山庄得了这样一个高手相助,与血手堂之战恐怕胜负难料,这一趟浑水,看来还是沾不得。”
于是说道:“小英雄不愿以真名相告,本是我们三人的不对,铁剑山庄与血手堂的恩恩怨怨,本无我们三人的事,只是给江湖流言迷了心窍,我们现在也不愿再去趟这一趟浑水,还请阁下高抬贵手。”
钱大山心中一凛,起身说道:“原来如此,在下多有冒犯,我兄弟三人各回各家,绝不会再与铁剑山庄为难,这里有四件血手堂的衣服,我将它们交给阁下,以表我们的诚心。”
乌杖和尚却是咽不下一口气,心说:“一个小小的娃娃,辱我在先,又想要断我财路。岂有此理?”当下猛地站起身来,口中道:“小英雄!你未免管的也太宽了吧!”右掌疾出,自上而下,拍向林狗儿左肩,便是要先发制人。
众人只听:啪。轰!“哎呦!”“你干什么?”
乌杖和尚这一掌拍的快,反弹起来更快!唯一慢的是林狗儿,他只见对方一掌拍来,威势破风,只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没想到一掌拍到,自己竟不觉得痛,反而乌杖和尚像是被打了一样,登时后跃飞出,竟不能双足落地,而是脊背压烂了一张桌子,轰的一声摔在地上,“哎呦”直叫,一时爬不起来。
直到乌杖和尚摔在地上打滚,林狗儿这才反应过来,叫道:“你干什么?”
高大名赶忙跑过去将乌杖和尚搀扶,只见他右臂脱臼,除此之外没什么筋骨内伤,只以为是林狗儿手下留情,两下将乌杖和尚的手臂给接了回去,对林狗儿道:“多谢小英雄!我们三人告辞了。”
钱大山与高大名搀扶着乌杖和尚匆匆逃离,只留下林狗儿不知所以,他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浑浑噩噩,只觉得钱大山他们三个人实在是奇怪的很。又觉得他们三人就这样走了,自己没有站起来送上一送,似乎有些不妥……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耳旁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小英雄高义!铁流青没齿难忘。”
林狗儿这才惊醒过来,见到一旁拱手微躬的一位公子,青衣白带、倜傥风流,心中顿生好感,忙道:“请坐,请坐!”暗自却在想:“怎的他也叫我小英雄?他看起来与我年纪一般大小啊?可不要像高大名他们三人莫名其妙才好。”
铁流青在林狗儿右手边入座,座位虽有靠背,但铁流青轩昂正坐,一派龙马精神,只听他说道:“在下铁流青,敢问阁下名讳?”
林狗儿心中想到:“是了,想必‘名讳’二字,便是问别人的姓名,我居然回答人家‘谢谢’!当真是丢人!丢人!”
铁流青见林狗儿不答,脸上神情古怪,不知在想什么,也不生气,又问道:“在下铁流青,敢问英雄名讳?”
“是呀,是呀!名讳。”林狗儿不觉忽然将脑中的胡思乱想给说了出来,脸上微微一红,忙道:“我的名讳是林狗儿,林狗儿!”他怕对方听不清,故意重复一遍。
铁流青眉头一皱,随即微微一笑,说道:“是林英雄!在下记下了,您这一顿饭钱算在我的头上,聊表心意。待我铁剑山庄退去大敌之后,还随时欢迎阁下赏光。”说着话,起身施了一礼便离开了。
不多时小二赶了上来,见到林狗儿,喜道:“恭喜恭喜!”
林狗儿心想:“今天所有人都一般的莫名其妙。”问小二道:“恭喜我什么?”
小二像是吃了一惊,坐在他旁边,说道:“刚才那位公子,您可知道他叫什么?”
林狗儿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叫铁流青吧!”
小二忽然提高嗓门叫道:“正是啊!”
“怎么?他很有名吗?”林狗儿见小二像忽然打了鸡血一般,心中大感奇怪。
小二更是奇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林狗儿,好像林狗儿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一样,问道:“你当真不知道铁流青铁公子?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无锋公子’铁流青?”
林狗儿道:“不知。”
“哎呀!”小二突然又泄了气,对林狗儿说道:“总之,结交上铁流青铁公子,那可是您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别的不说,在这山南道、剑南道、江南道之中,只要一提铁公子,那便什么难事也没有了,万事大吉!”
“竟有这般厉害!”林狗儿奇道,“刚才我便觉得他与众不同,小二哥,他口中的铁剑山庄又在什么地方。”
小二哥却显得兴致缺缺,仿佛对牛弹琴伤了心,一张脸拉成苦瓜,对林狗儿流露出对傻子一样的同情和关怀,说道:“梁州城外西郊,有一座小寒山,铁剑山庄便在小寒山之上了。”
用罢晚饭,林狗儿回到房中,可自己刚刚睡醒,此刻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百无聊赖之际,账房伙计送来一个包裹,说是来物归原主的,仙居客店绝对是拾金不昧。
送走伙计,林狗儿打开包裹,发现里面是四套衣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想起了钱大山他们的密谋,知道这是四套血手堂弟子的衣物。
只见这四件衣服都是淡紫颜色,上面却没有血手掌之类的标记,反而是描花绣草,好不艳丽。翻来翻去,却发现其中有一套衣物与众不同,窄肩腰瘦,窈窕玲珑,却像女子的服饰。
哦!高大名说他们是四人三兄弟,可不就是有另一个女子吗?我真是笨!现在才想到!其实若不是见了这件衣服,就算是给他想到天荒地老了他也想不到。
林狗儿将这件女子衣服双手拎起,看了一看,心想:“这衣服漂亮的很,给洛姐姐穿了,一定好看。”心中这样想,眼前不禁出现洛菲菲穿着这件衣服的样子,端秀淑婷、美不可方,不觉痴痴发呆。
想了良久,呆了良久,林狗儿脸上一红,紧紧将这衣服拥入怀中,将面孔埋在衣服里,深深闻嗅……
嗤!叮叮。
林狗儿觉得左肩后微微一痒,伸探右手抓了几下,左手仍将这衣服拿着,遮住口鼻,甜甜的闻,甚至随性躺在床上,心中只想着一个人,一个身影。
嗤!嗤!两声。
这两声比刚才大了许多,林狗儿感觉胸口给人轻轻点了两下,将衣物拿起来,却见到胸口上掉落两柄小刀,衣服胸襟也给割开两道口子。
“谁?”林狗儿惊坐起身,听到靠近床头的阴影中有细碎声响,正要转头去看,脖颈间突觉冰凉凉的,低头瞥视,烛光昏暝之间,却是阴森森一柄出鞘的宝剑!
“你……是谁?”林狗儿不知道自己被毒药磨练蒸煮,一身横练已是刀枪不入,兀自有些害怕,声音也微微发颤。
“你去死!”背后声音七分怨恨中带着三分羞臊,只是吐出的这三个字却是斩钉截铁,仿佛林狗儿与她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姑娘饶命!”
“啊!”
林狗儿只怕给人家一剑砍死了,又听到对方说“去死吧”,便知道对方立即便要动手,惊恐之余,只见架在脖子上的长剑微微晃动,当真也是慌不择路,从心底拼出一股狠劲儿来,嘴里大叫一声:“姑娘饶命!”竟然用双手去抓那宝剑。
剑刃森寒,分明是切金断玉的利刃,林狗儿竟然把它抓在手里,使劲往前去拉扯。男子气力比女子要大,他身后的姑娘又未料到林狗儿这胡来一气的自救方法,登时脚下不稳,惊叫一声,竟给床沿绊到,不由自主的朝林狗儿拖拽的方向扑了过去。
林狗儿是药物横练,除了头上七窍和**、粪门之外别无破绽,此刻虽双掌紧握双刃长剑,却也是丝毫不伤,当下双手交替拉扯,直从一柄长剑的剑尖拉扯到剑柄。他也是怕的狠了,竟不知停,浑然不觉自己双手猛抓猛扯之间,一个柔软轻巧的大活人已经给他扯过头顶,扔在床上!
直到他两手空空,抓无可抓,扯无可扯,这才反应过来。四下环视,本是要看那杀他之人还在不在,却在自己面前,床铺的对面角落里,见到一位梨花带雨、俏脸含怒的少女。
林狗儿不知怎的,竟是一时哑口无言,那少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他则傻乎乎的看着人家,慢慢的,仿佛找回来说话的能力,开口却说道:“姑……姑娘饶命……”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登时打破了平静,那少女的大眼睛闭上了,却张开一张嘴,嚎啕大哭起来。
林狗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想要安慰,着实不知从何下手,只想到:“她为什么哭?我欺负她了?没有啊!我自己都差点死在她的剑下。难道她是因为杀不死我才哭的吗?可我也不能引颈受戮,叫她杀了解恨啊!可她为什么恨我呢?是呀!她为什么恨我?这一点可是关键的很。”
于是林狗儿自以为找到了问题的关键,便问道:“你为什么恨我?”
果然,那少女竟突然止住哭声,很是疑惑的看了林狗儿一眼,眼睛里除了泪水,便是满眼的“不可思议”。
林狗儿见这一招管用,便又问一次,一本正经的问道:“你为什么恨我?”
谁知这一次起了反效果,少女又是放声大哭,比之刚才更加惨烈,她那一张嘴张的极大,林狗儿看到上下两排洁白的牙齿,和喉咙那里一个不住抖动,粉嫩嫩的小舌头。
“哇!你的嘴真大!”林狗儿不禁自叹弗如。
那少女听闻此言,忽而不哭了,在身边一阵摸索,却又寻不到什么,当下又气又怒,索性不找了。回过头来瞪了林狗儿一眼,双掌平推,一招“推窗望月”,直奔林狗儿的胸口。
林狗儿忙将双臂护在胸前,却不知“推窗望月”专门克制对方的格挡,这招式之中有一个“推”字诀,林狗儿只觉得对方两只纤纤玉手的掌根在自己双臂之上轻轻一压,登时乖乖露出胸膛给对方攻击。紧接着便是一个“望”字诀,少女双掌本来平推而至,穿过林狗儿双臂的防线之后忽而力道复生,轻灵不再,浑厚狠辣,竟是斜推向上,重重拍在林狗儿的胸口之上。
“啊!”这少女叫声颇为痛苦,双掌力道急生急去,只听咔吧、咔吧两声轻响,少女身体便颓然倒在林狗儿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