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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她没有这么说。
无论如何,婆婆妈是长辈,她一个晚辈摆出犀利嘲讽的姿态,那有理都变成无理了。
再说了,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于是,颜如舜默了一秒钟之后,轻咳了一声,笑眯眯地道:“妈,我认为万里长征才起步,还任重而道远呢!”
辛母笑得意味深长:“是任重而道远,但是你应该有你自己的重点,先解决工作问题,再说别的,心里也不慌。亲家母你说是吧?”最后这一句透出几分薄薄的凉意。
颜母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难看,尬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倒是辛微扬不耐烦地批驳:“妈,这件事不用您操心,我和舜舜自有主意,老提来提去,心烦!”
辛母吃瘪,一脸黑的嘀咕:“我说的是事实嘛……”
颜如舜却没有因此得意,相反,她此刻一颗心像被刮了一层皮似的,鲜血淋漓,痛不可遏。
这样的尬笑从前在老妈脸上是看不见的。就算颜家家底比不过辛家,老妈也从没觉得女儿高攀了辛微扬。她甚至在婚礼前很傲气的跟颜如舜说私房话:“以后扬扬或者他妈要是给你气受,你能大气一点就大气一点,毕竟婚姻没有不磕磕碰碰的,但实在忍无可忍的话就直接踹了扬扬,咱们拜拜不见——反正你也不是离了扬扬就活不下去。”
还记得那次选择产检医院,老妈也是何等霸气,拍桌子跟婆婆妈说“产检这钱我出了”,直接把婆婆妈怼得开不了腔。
她在辛家面前一直是理直气壮的,对辛微扬也是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该怎么指使就怎么指使。
而现在,婆婆妈这样当面的嘲讽,她明明应该再次理直气壮的怼回去,却强行忍下来,只有那心中的憋屈掩也掩不住地从尬笑中透出来。
颜如舜突然意识到,她没了工作,又生了孩子,对老妈来说,就等于她目前除了依靠女婿生活,没有更好的出路,所以顿时丧失了理直气壮的底气。
想想从前可是婆婆妈千辛万苦的讨好老妈,现在却变成了老妈在婆婆妈的耀武扬威之下低声下气。
她顿时万箭穿心——是她让老妈受羞辱了!
刹那间,她眼眶一红,喉间哽咽,强忍之下才没有露出异样。
后悔么?
老实说,这一刻是有的。
但是很快,愤怒就掩过了后悔:因为错的不是她,而是这个社会的偏见!
就算她当初不辞职,那么现在就好了么?才不是,严姐的教训明明就摆在面前!
这个时代,女人无论是做全职妈妈还是在职妈妈,最终都会被人苛责、被人挑剔。况且,她累死累活一个月挣一万块钱,难道婆婆妈就会高看她一眼了么?
当然不会!
不过没关系,她也不会为婆婆妈的喜恶而活。
不仅如此,她还要老妈知道,就算她现在没有稳定的收入,但她一样可以在婆婆妈面前挺起胸膛来过日子。
眨眼工夫,无数的念头划过脑海。
一瞬间,颜如舜觉得身体里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战意。
她挺直了脊梁,气场全开的对辛母说:“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不过我和微扬都认为,这是我们为孩子做的必要投资,当初商量不是我辞就是他辞,您要是觉得我辞不好,那要不换微扬休息一阵?”
辛微扬愣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辛母听得目瞪口呆,立刻叫起来:“养孩子而已嘛,怎么就一定要你们两口子中的一个辞职才行呢?那么多夫妻都生孩子,怎么没见其他人全职的?”
“有啊,多得是呢,我以前好些朋友,甚至是部门经理都辞职回家带孩子了。不信,您可以在小区里转悠一下,一定会碰上其他全职妈妈的。”
辛母说:“那也是那些人家里没人带孩子,实在没办法的缘故。”
颜如舜扬扬眉:“对一般人来说是这样,但是对精英家庭来说,哪怕有充足的人生,全职妈妈也是大势所趋——妈您不知道现在小孩子的竞争有多激烈,幼儿园就有入园面试,四五岁的孩子自己识字读书的多得是。
“幼升小的竞争中,每个孩子都带着厚厚一沓获奖证书,面试当场给老师读书的人、甚至是流利阅读英语书的小孩子数不胜数。就算家长不在乎孩子的成绩,但是孩子一上学就跟不上学习进度的孩子,自己心里别提多自卑。
“要是我和微扬不管简简,而让妈或爸来达成这些目标,我觉得对您们来说太过份了,是吧?”
辛母不信:“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我也不是非要简简做天才,但是妈您想想,就算我刚才夸张了,但是现在其他的孩子从小就开始使力,简简要是光顾着玩了,以后在学校成了落后生,岂不是很丢天才辛教授的面子?”
这个……面子确实很重要,辛母想了想,却不服:“你怎么就那么肯定安安会落后于别人?你就对自己女儿这么没信心?”
颜如舜笑着看向老公:“微扬,就算是你,小时候要是没人教,今天能这么厉害吗?”
“当然不是。”辛微扬看了一眼母亲,“我三岁开始,妈每天一下班就给我上课了。”
说起这个,辛母就得意了:“那是,我怎么说也是当老师的。舜舜啊,你有什么想法告诉我就行了,你说怎么做,我就照做好了。”
颜母见机连忙附和:“是啊,亲家母本身也是老师,教学上还是有一套的,舜舜你可以放心把简简交给婆婆妈嘛。”
“我觉得也行。”颜如舜出乎意料地爽快了一把,所有人一愣,她又加了一句,“但是英语怎么办?”
辛母是语文老师,对英语是一窍不通的。
她答不上来,颜母却急了:“英语可以等你们下班以后来教简简啊。舜舜,不管别人做不做全职妈妈,我个人还是坚决认为你应该找一份工作。”
女儿的失业问题一直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前段时间之所以低头,一是看在女婿说情的份上,二是看在女儿怀胎数月,情绪不能太激动的份上——其实,只能算是暂时妥协。
要说内心深处,她绝对是贼心不死的。女儿工作一日没有着落,她一日就不能安心。只要瞅准机会,她绝对推着拉着女儿去落实饭碗问题。
颜如舜自豪的答:“我有工作啊!我现在写小说,你们不知道吗?”
颜父忍无可忍:“你写小说一个月赚多少?”
“不多,上个月就一千多吧。”
颜父急道:“一千多能买点儿什么?你问问吴姐,人家帮你带孩子,都比你赚的多,你好意思吗?”
吴姐只能窘窘地干笑。
颜如舜气势十足:“所以啊,吴姐带孩子都算工资的,我带孩子不可能就不值钱了吧?您们应该这样想,我在带孩子之外,还能写小说补贴家用,那是在吴姐的工资之上又增加了收入。微扬,是不是这个算法?”
辛微扬连忙点头:“是啊。”
两个妈对视一眼:这笔帐怎么能是这个算法?
颜如舜接着又说:“而且,我们眼光可以放长远一点。我现在写小说虽然收入不高,但是一旦卖出版权,说不定一本书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的收入——从某种角度上说,我算是在自己创业啦。
“别人创业初期,几十几百万成本扔下去,天天付着房租水电人工工资,提心吊胆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成本。我呢基本是零成本,就算没闯出成果来,也不至于亏得血本无归。基本算是没有风险了,说实话,我真的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创业项目了。
“您们要实在觉得这个项目不好,要不微扬,我们投资个百八十万,在楼下盘个商铺做生意怎么样?”
辛微扬想也没想:“唔……可以考虑。”
一听她说要儿子拿百八十万出来做生意,辛母顿时没有了其他心思,连连喊道:“我看写小说还是不错的,这个很好很好。”
颜母却还是觉得堵心:“写小说出名是要碰运气的,万一你一直写不出名,难道就一直每个月拿一千块钱过日子吗?”
“妈,再小的创业项目都是有风险的。我有风险,写小说的人都有风险,但是你想想看,你女儿可是中文系毕业的,我的风险大还是别人的风险大?”
颜母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
晕乎了半天,她才猛然醒悟:不就是写个小说嘛,怎么就变成创业了?这死丫头,别的没学会尽学会忽悠人了!
然而,不能否认,经过这么一说,辛母在儿媳妇和亲家面前的嚣张气焰不知不觉地就小了许多。
下午,家里的气氛莫名就变得愉快起来。
家里的事没人挑刺了。
大家都守着简简,一边看她吃喝拉撒,一边傻乐。颜母和辛母说着当年自己带孩子的心得,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辛微扬暗暗把父亲拉到一边说话:“爸,我有个请求,希望您能答应。”
“什么事?”
辛微扬犹豫了一下,仿佛有点儿难以启齿:“这段时间能不能……请您留下来?”
啊?
辛父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跟傅一颖离婚多年,儿子现在居然因为媳妇儿生了孩子,要他重新跟避之不及的前妻在一个屋檐下面生活?
这里边儿的逻辑,他怎么听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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