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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三:道听途说
南宫荻蓉换了一件粉裳,与瑾兮走了出来。苟硕他们用的只是寻常迷香,她们俩均有内功根基,加上洗了一把脸,药力也就退得差不多了,只是微微还有些晕人。
南宫九道:“看到你没事就好。九哥没替你教训他们,你不会不高兴吧?”南宫荻蓉嫣然一笑:“哥你说的什么话,若非你及时赶到,世上便已再无南宫荻蓉这个人了。妹子感谢你都还来不及,如何会怪你来?”
她让瑾兮取出包袱中的茯苓来给南宫九看,并说了日间情形。
南宫荻蓉道:“这就是那个老乞丐放在我们包袱里的。我始终搞不明白他此举何意,按理说,凭他的本事,也无需惧那三才堡堡主,这偷梁换柱之计,未免多余。但他既要这茯苓,却又为何要将它放进我的包袱里呢?”
南宫九道:“这茯苓已有百年,大有起死回生之效,难得之极。难怪彭天石不惜遍请高手前来索取。”南宫荻蓉点了点头道:“是啊,所以我才更加不明白,那个老乞丐究竟想要干什么。”
南宫九叹道:“他若能将这茯苓早送回家,该有多好。”南宫荻蓉不解地道:“嗯?”南宫九意识到自己多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南宫荻蓉见他神色落寞,与往日大异,心头奇怪,又想起那乞丐的留书,不禁问道:“九哥,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南宫九神色大变,既似后怕,亦似后悔。他叹了口气,缓缓才道:“……家,已经没有了。”
“什么!?”南宫荻蓉和瑾兮一起惊叫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南宫荻蓉连忙追问道。
“荻蓉,不要回去了。你和瑾兮便就此浪迹天涯去吧,忘了南宫家。”南宫九意味深长地道。南宫荻蓉咬着下唇,眉头紧皱,她不能理解南宫九的话。虽然他说的所有的字她都懂,所有的话的意思她也都明白。
但是,她真的不懂。
为什么南宫世家的二公子,堂堂的南宫家继承人之一的南宫九,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本该是一个意气风发的人,本该是一个志得意满的人。
可他,何以颓废如斯?
“我也不会再回去了,现在的我,只能到点苍去了。荻蓉,你要好好保重。”南宫九如释重负地道。他拍了拍南宫荻蓉的肩,转过头对瑾兮道:“照顾好你家小姐。”说完,也是一个跃纵,翻过院墙,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南宫荻蓉与瑾兮二人便往邢台方向而去。她若不亲自回到南宫山庄上去看一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绝不甘心。
她们自草原游玩而来,一路上都十分爱惜这两匹大宛马,此时忧心如焚,竟丝毫不恤马力,一连奔跑了百余里。若依此跑法,再行下去,纵是良驹,也颇损伤。
瑾兮见南宫荻蓉脸色苍白,早间饭也不吃,话也不说,心内十分担忧。“小姐,咱们赶了一个上午的路了,纵是人不累,坐骑也受不了呀。”
荻蓉知瑾兮所言不无道理,只得叹了口气,御马稍息。二人便在道边的一家茶肆坐下,叫了一壶茶,顺便歇歇马力。
“听说了吗?南宫世家出大事了。”她俩刚刚落座,就听到茶客们讨论着她们介意的话题。介意的根源在于在意,在意则源于事关自己。
倘若事不关己,又有谁会在意?
她们静静地听着,拿起的茶杯放在唇边,仿佛已被忘记。
说话的是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茶客,穿着讲究,左手边放着一柄剑。
“嘿,那可是现今第一大新闻,到处传得沸沸扬扬了。”同桌的是个中年茶客,配着把单刀。
“那可不,北武林要变天了。唉,真是想不到啊,南宫飞凤一世英名,竟然会死在不孝子手上。”老茶客说完,就听“哐啷”一声茶杯落地碎了的声音。他撇回头,见后桌两名少女,其中一个面色惨白,右手搁在胸前,五指上空空如也。
人总是好奇的,好奇别人的话、别人的举动、别人的秘密。
虽然好奇,但他们从不轻易表态出来。
他慢慢地转回头,继续谈论:“如今南宫世家风潇雨晦,这江河以北,究竟以谁为尊,现在可难说得很了。”
另一个道:“老兄说的不错。以往南宫世家河北第一,哪个江湖人敢不卖他们面子?如今飞凤老爷子驾鹤西去,又出了那么个弑父的不孝子,嘿嘿,这形势可谓是急转直下啊。”
“可不是嘛,先前时候南宫世家与四川唐门、江南沈家鼎足而三,历来都是北方第一大势力。如今南宫飞凤既死,南宫世家又威信大失,现如今北直隶到陕西一线,均是跃跃欲试,要抢这北武林第一的位子。”
“不错。想那三才堡堡主彭天石就第一个按捺不住,动起手来了。要说三才堡和南宫家本就是世仇,有这机会,怎么放过?听说前几日,他就邀集了许多好手在他三才堡中商议,其中不少是三大邪门的人物。”
“这三大邪门不是都听命于青海黑教么?莫非这彭天石竟和黑教有所往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据我说知,和黑教相勾结的,正是那戕害父亲的逆子南宫九!”那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声喝道:“你这厮胡说八道!”他两回过头去,只见两个粉衣少女都站了起来,刚刚说话的正是那个梳着双鬟的女孩,自是瑾兮无疑。
老茶客笑道:“嘿嘿,老夫素来不打诳语,姑娘怎能信口污蔑?”瑾兮正待回嘴,却被她身边的南宫荻蓉止住。
南宫荻蓉走上前,强自镇定地问道:“敢问二位,这些传闻是从何处来的?真的是南宫九杀了南宫庄主么?”
那茶客见南宫荻蓉虽然面色惨白,神情有几分凄怆,甚是怪异。但他还是答道:“这、这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了,姑娘你竟然不知道?”
南宫荻蓉双肩微颤,咬唇道:“还请告知来龙去脉,小女子感恩戴德,无以为报。瑾兮,取十两纹银给这位大叔。”瑾兮取出银子交给茶客,那茶客连忙推辞道:“嘿,这如何敢当?”话虽如此,但银子还是老实不客气地接过。
“这都已是六日之前的事了。且说那日南宫元与南宫九两兄弟为了争夺庄主继承人之位,齐聚清风楼上。两人各自带了百余号江湖好汉,定下五场比试。这一番厮杀,真是战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俗话说得好:“拿人家手软,吃人家最短”。这茶客既收了南宫大小姐的银子,说起故事来,真可谓纤悉必具,没完没了,倒似个说书先生了。
“待战到分际,异事陡生。南宫家老管事突然现身,云道南宫大庄主竟然被摘星楼杀手袭击,身受重伤。要想那南宫家二位比试之时,带去了多少英雄豪杰?那南宫山庄自不能省下几人。但那南宫飞凤又岂是等闲之辈,寻常宵小何足畏惧?只是万万料不到那摘星楼八大高手竟然一起出手,英雄架不住人多,双拳终难敌四手啊。南宫庄主身受重伤,但仍是将八大杀手击退。”
“那后来呢?”南宫荻蓉父女关情,自然而然地追问道。
“嘿,南宫庄主击退了摘星楼群寇后,也是奄奄一息了。这时候,那南宫九已赶了回来,冲向了南宫庄主。南宫庄主只道他必是过来相扶,岂料那畜生竟暗藏一把匕首,一下子就插进了南宫老庄主的心窝里!”
“啊!”南宫荻蓉和瑾兮均是惊呼。南宫荻蓉更是忍不住鼻头的酸楚,又不愿在人前失态,连忙背过身去。
“哎,这可真是可悲,又复可叹!南宫老庄主至死也想不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竟然会恶毒如斯,为了权势地位,竟然连生身父亲也不放过。”那茶客说完,举起杯饮茶入喉。坐在旁边的茶客也是捶桌怒道:“这南宫九真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便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是便宜他了!”
瑾兮扶着南宫荻蓉,轻声道:“小姐?”荻蓉放下捂着鼻子的手,转回身问道:“多谢告知。还请问这些,都是您老亲眼所见还是?”
那茶客道:“是那日赴清风楼的豪客们传出的消息。”
南宫荻蓉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三才堡彭天石要夺北武林第一之位,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嘛,老夫却也知之不详,只知道那日三才堡中来了许多武林同道,多半都是与那南宫世家不睦的门派帮会,料来必是就南宫飞凤之死,想争一争名分。”
另一个中年茶客道:“我刚从西面来,也听说道上人说了。三才堡大堡主彭天石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两件宝物,其中一件百年茯苓,大有起死回生之效。大伙儿都是在刀头上舔血,难保没有受伤之日,又不见得能请得到那江南沈家的沈神医,因而这茯苓便显得珍贵之极了,端得是千金难求。而另一件宝物,就更加的难能可贵了。”他说到这里,故意呷了口茶。
老茶客催问道:“是什么?老弟就别卖关子了。”
“老兄你可知二十年前的江湖武林,以谁为尊?”
“老夫混迹江湖三十余年,二十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子,但也曾听闻一二。当时武林有四宗,佛、魔、仁、智。记得当时还有那么一句谶语,待老夫想想。嗯,是了。‘得仁则安天下,智能平定八达,佛莲可济众生,魔能戮尽乾坤。’那时候的武林,便是以这四宗为尊。”
“正是!不想老兄对这些武林掌故还记得如此清楚。想这陈年旧事,除了我们这些尚且活着的,只怕早已无人问津。那年轻一辈的闯江湖的少年们,又有哪一个会知道呢?那再问老兄一句,可知道,为何如今的江湖,再不闻此四宗?”
“这……”老茶客顿了一下,脸上微有抽搐,似乎是想到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叹了口气道:“二十年了。唉,二十年来江湖上又出现了许多变故,但无论哪一场变故,都及不上那一场之万一。”
“哎,这是惨事,不提也罢。”中年人似也心有余悸,他道:“只因这三才堡堡主所得的第二件宝物,便与这四宗之一有关!亦是那件惨事之根源!”
“不是吧!?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年茶客似乎不信,声音中还带着一丝颤抖。
“是真是假,我可说不上来,但我是听……咦,你们去哪?”
“多谢二位。瑾兮,我们走。”
南宫荻蓉与瑾兮付过茶钱,随即上马。
瑾兮也是奇道:“小姐,咱们去哪?”
“三才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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