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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易峰忧心忡忡,蛇灵宫怎么着也属于上几辈发达过,出现很多了不得人物,名气在外,虽说在大夏国瞧不出多厉害,可依旧足够称霸这附近几百里地界,历代掌教号称一方魔道巨擘。
也不大吹法螺,事实就是的言论,蛇灵宫传奇故事罕有流传至今,毕竟世间太大,很难有能够做到经久不朽的篇章,然,天下修士不可穷极,吾辈中人何其多也,凡欲入山水摄邪精之辈,总会有所耳闻,就这一点上,已经相当骇人了。
按常理论,老巢底下有陵墓,天大的事,当年那位祖师爷来此地建立基业,不可能没有探查,这个道理太简单不过。
按照刘易峰内心里的腹诽之语,道;“哪有准备繁衍生息,开枝散叶,还不知晓卧榻跟前有无死人埋葬之所,倘若换做凡俗之辈遇见此种情况,还不得晦气的吐出胆汁胃液?撺拳拢袖,一腔怒火不可遏,替他挑选这里的算命先生,会被众多亲族友人活活殴打残废,死不死看造化。”
心里头碎碎念的那句话:“缘何就漏下这么大块视而不见呢,哪怕深入地底也说不过去哇。”
彻底成为一桩悬案,最起码这会儿无法揭开谜底……
甲十八也有些怂了,伸臂招手,轻语呼唤道:“刘兄,刘道友,且过来一观,你说,莫非此人便是墓穴主人家?”
待后者悄然挪上前,甲十八俯身再度说道:“刘道友你有没有觉得浑身冷飕飕的,我怎么认为这地方邪门的很,哪有在鼎炉上安放肖像,这种风俗习惯白土司地界很流行吗?”
刘易峰一怔,旋即眺望远处的鼎炉,眨眨眼思索片刻,摇头道:“你这话把我也给问懵了,刘某人来此地时日不短矣,白土司城可没这破事,哪怕上不了台面的野祭,顶多架口缸用来焚烧印篆或燃香,火焰燎草坪,你也不打听打听,工匠雕刻这玩意繁琐不堪,得有多贵,只怕有这闲钱之人没几个,管理乡里事务的里胥,从未上报过这类案子。”
“土司本人呢?或者土司家族呢。”甲十八话锋一转,打算从最上面开始捋起,地方官与属于少数民族,役使八吏,自主权大,能作祸福者,想来也不缺这点银钱打制。
刘易峰还是摇摇头道:“战场上打服输,或是打起来不划算,要么干脆为了方便管理,朝廷惯有的安抚政策,便会降下恩赐,令其首领觐见君上,想要并皆欢喜,所求遂心的话,怎么着也要摆好态度吧,蛇灵宫有细作潜伏在框架内,不少土主簿,土典史,土吏目,土武弁多有投靠者,得出的诸多反馈说明,白土司城知县属于典型有奶便是娘的孬种蛋蛋,少数民族惯有习俗早就抛却脑后,穿着打扮说话语调,比皇城中的达官贵人还正统些,指不定他还会瞧不起咱们带有口音的大夏国官方雅言。”
甲十八左手四指并拢,伸出大拇指道:“我服你了,这种当口你居然丁点变通也无,既然如此,那干脆就这样吧,你呢,做点好事,打头往里走,看看有无危险,反正我被这么一通描述,心中愈发没底,天晓得里头会有什么异常等着咱们自投罗网,致生灾患人无存,哭都没地方哭。”
“你,你……嘿!”刘易峰暗暗牙痒痒,脸颊紧绷,骈手指着他说道:“道友果真属于厚颜无耻之辈,刘某人哪清楚你抱着什么目的来问话,直言害怕进去不就完事了呗,绕几个大弯子,忒不是人子所为,走开,不想和你多聊上几句。”
作为老战友相处这么多天,猛地一打岔,甲十八沉重的心情又恢复少许,轻言道:“这不是忐忑难安吗,你也知道,咱们来寻找神道令牌,本来就属于一波三折,再生出一折来,我这心肝确实受不住哇,还是那句话,天晓得蛇灵宫这么多年经历了什么,祸事接踵而至,没个消停。”
刘易峰横他一眼,捻须赞同,这话没说错,变故好似赍字五色饼,吃掉一彩还有一彩,打开瞧之,嘿!,内里居然还灌有红豆夹心糕,品不完的‘惊喜’。
来回打量两侧环境,询问道:“这陵墓应该比较深,你猜,有没有这种可能。”
“哪种可能?”甲十八抬头端详壁顶,稍微侧首道:“但说无妨,吾洗耳恭听也。”
刘易峰言道:“照理来说,会否属于前朝皇族贵人修建?那样算起来的话,时间上会比较符合。”
甲十八有些犹豫道:“我作为一只妖类,不太明白家国间的狗屁倒灶事,别的咱们可以不去算计,关键那四盏引魂灯瞧见了没,至今还在发亮,这可不常见。”
刘易峰沉吟片刻,吧唧下嘴,解释道:“古籍记载,大泽沧浪珠蛤贝阙间,有鲛人鱼油可经千载而不灭,文鳐毛色苍斑为祥瑞,同样属于久燃难熄之物,昔年更有大能者,持骊珠点缀吞海兽的内脂,催秘法,也可形成淡蓝光焰,香气难消散,此地有差不离的现象倒也分属正常。”
甲十八词穷,干脆杵着不动,亦没打算搭话,捏住下颚思索这种可能性。
“道友别忘了鈭錍。”刘易峰一语戳破关键玄妙,言道:“这种图案若非凡俗武将杀伐之辈,缘何要弄这种东西呢,真是玄门修士,吾辈中人,弄点祥云福瑞岂不更妙哉?”
甲十八仰天叹道:“道理不难领会,主要怪瘆得慌,作罢,作罢,既来宝山下,哪能被莫须有的诡异之事骇退,眼巴巴空手而归,这人可丢不起,甭管内里存在洞府仙官吏兵,干了。”
说罢,一马当先,把法诀一掐,脚下便化汩汩流液往前飞去,若真有未知东西,水幕兜头罩下,回头便跑也来得急。
刘易峰眼眸打量远处皮实性子的甲十八,心神却沉浸在那枚金珠子上,重要关头,只能仰仗它了……
………………
话说当日穗儿与甲绯荷二人以瞒天过海手段,谋划蒙混过关,按照原计划当为修习甲十八赠予的龟息术,二人胆战心惊中,也不知晓上辈子是否福缘深厚,悉数学会丁点皮毛。
姜北云佯怒中惩戒二女,被‘活生生打死’,甲十八命人抛尸荒野省得碍眼,蛇灵宫做这种事手脚麻利。
偏巧分坛生出一桩祸事,人手不够,寻来几个不入流小童,吆喝其收拾妥当,大懒支使小懒,小懒翻白眼儿,嘿嚯嘿嚯,径直扔去后坡荒地,草席子也没裹,更别提挖坑埋葬。
姜北云与这边都没想到会成了这种结局,这便是人算不如天算。
忙活了整宿,得出这种结果,穗儿与甲绯荷悄然清醒,也不知晓该喜还是哭,特别是甲绯荷,那种局面私定了终身,这会儿望着烂泥破树心头百感交集。
活下来,终归属于好事一桩,二女紧紧攥住手中的符箓,心落了下去,也不再做惺惺作态的模样,彼此搀扶,根据原计划买了匹马,乔装打扮弄丑了模样,肩上挎着包裹,腰上壶里装着汁儿,怀里揣着石臼里使劲捣碎的肉干,风尘仆仆赶路,往另外的县城奔去。
一路翻山越岭,侥天之幸,并未生出什么祸事,就是吃足苦头,也难为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平日里娇惯养着,多年前的殃事早就淡忘许多,苦难猛然再度降临。
马走崎岖山路本就不适合,大腿磨破火辣辣的疼,手掌水泡挑破卷上衣摆,吃一番掀腾,遭一番磨难,受一番折挫,抹了把眼泪继续,日子还得过不是。
紧赶慢赶,东头县地界,一处名叫下窑的小村,房屋稀稀落落,不足十户,几十丈才能瞧见茅草屋房顶,风景自然谈不上多好,人也冷漠。
撞见两个柔弱公子哥赶路,衣衫一拍能扬起黄沙,某位姓齐大娘好心接纳。
一圈篱笆围着的小院里,内外好些棵树,四周堆放些柴禾枯枝,穗儿拱手道:“齐大娘之恩永难忘,我二人感激不尽。”
“公子太客气了,乡野粗鲁蛮妇人不晓得说话,莫见怪啊。”齐大娘年不过五旬,风霜布满脸颊,头发花白一片。
围裙上擦拭手,邀请进去,屋里漆黑一片,根本舍不得点蜡烛,入眼房梁蛛网,底下鼠洞,诡谲景象让人心塞,也没个落脚地,全是泥土,甲绯荷问道:“大娘家里没有其他人在吗?”
齐大娘摇头叹气,替二人搬了几块熏黑的板子,放在土炕上,权当垫子,二人也没客气,施礼道谢。
坐客论悲辛,齐大娘环顾四周,触景伤情,模样唏嘘抿着嘴,替二人娓娓道来。
早年间齐大娘父母双亡,独自生活,结了婚,与丈夫恩爱有加,可惜老天不留好心人,一对双胞胎儿子哇哇落地,去山上弄点野味补补身子,这一去便彻底没了踪影。
顶梁柱塌了,家里别提有多难熬,乡邻闲言碎语中拉扯两个娃,好容易盼到十六岁,大儿子被县城来人招兵,领走,据说去往西北边陲,多年杳无音讯,不想,第七个年头,里胥捎带三两银子过来,以及一张皱巴巴浸透血渍的家书,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东儿……盼……娘亲……”
那种心脏骤然停顿,呼吸戛然而止的痛,旁人无法理会。
悲伤好几个月,总算淡忘小许,乡里乡下有三五两银钱,堪称豪资小富,已经二十有五的二子西儿,整日里埋头种几亩薄田,有了本钱,这亲事自然提上了日程。
寻来媒婆子,打点下,相中了四十里外的一户有点瓦匠手艺之人的女儿,彼此都属于穷惯实了,喊价不高,只要不属于贱籍的,别耽搁下一代的机会就成。
欢天喜地接新娘,却被一伙土匪贼寇晓得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哇,何况还有个香喷喷的肉馍馍,弄回山,怎么着也能乐呵小半年。
俗语的流传已多年,‘破轿子坐坐也威风’,新娘子手捧三官经,三官镜,几个唢呐吹吹好不热闹,这一吹,便吹到了土匪窝里,西儿头脑一糊涂,手持磨得贼锋利的镰刀,弄把自制的长矛寻黑摸上山,杀了一通,可惜双拳难敌四手,对方并非吃素的主,人没救回,命折了……
“完了,完了,全完了,家没了,全没了!”齐大娘哭天抢地,涕泗交流,白发人送黑发人,彻底锤实了天煞孤星,扫把星的名号,方圆几十里都知晓有这么个人。
别着急,事情还没完。
命衰,人便衰,衰久了,妖魔鬼怪自然会找上门,没过几个月,天色漆黑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自称‘天法大仙’。
小门户霉运连连,财,正,真,镇,四气皆不旺,身体灵光神性晦涩不显,福禄寿三把火黯淡无光,旋又遭受连番打击,心死差不多矣,号称阳气极为薄弱的穷苦百姓,最被微末妖邪之辈所喜,弄点小把戏,施展迷魂术,便让齐大娘彻底成为一位只遵从天法大仙命令的傀儡,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到了该行动时刻,立马献出一片真心……
甲绯荷不知这些,她把亲身经历带入进去,顺便还补脑了几番,泪眼婆娑,格外悲戚。
几人随意聊着,时间过得飞快,眼见日落西山,穗儿出门找朴实庄稼人换点米粮,根茎,禽畜肉之类的,那齐大娘家徒四壁,破孔生风,火燎得乌漆麻黑,坛坛罐罐不是缺盖,便是缺口,除了坛底发馊味的酱菜,以及酸梅加没去鳞片小鱼儿泥煮成的醯醢,以及剩下几把麦麸。
多花不少冤枉钱,弄妥当一切,昏暗中,煮了点糙米浓粥,擦姜抹盐的老腊肉,配上干菱角炖灰灰菜,齐大娘捧着粗瓷碗拿着木箸,眼泪无论如何也抹不尽。
美味成了难以下咽的荆棘,众人皆没好胃口,告辞回到另一间杂屋,闭门叉栓关住。
房内,甲绯荷弯腰拾掇些稻草杆子,堆在一坨,成个大字型往下倒去,舒服躺着,轻语言道:“倒也挺暖和的,比在荒郊野外强上百倍,姐姐你有所不知,每次轮我值夜的时候,又没个篝火,树叶子哗啦啦响,吓得我小解之意顿起,可又不敢乱动,回头蹲下身子也只能挪着移动,躲在马匹后面,死死拽住那张符箓不敢撒手。”说着说着,带起了哭腔。
穗儿捯饬整理一二,掏出丝巾,擦拭脸颊,闻言啐了他一口,道:“路上幸亏没遇上豺狼,不然你岂非要掉裤裆吗,嘿嘿,妹妹有了郎君后,整个人成了没皮没臊的小蛮妇。”
甲绯荷僵了僵,回忆着什么,旋即不依道:“姐姐又开始扯偏话题了,难不成姐姐守夜的时候不害怕吗,要知晓,咱们可在荒山野岭之中,一切蛇虫鼠蚁都有可能出现,窸窸窣窣声还少了吗,幸亏有匹老驽马壮胆子,摸着它的肚皮时,可温暖哩。”想到什么,爬起身来言道:“姐姐你说咱们明日赶早离去,要给这齐大娘留点银两吗,她这辈子还真是苦不堪言,所有亲人都已经逝去,等老得走不动路的时候,没人照顾,会不会活活饿死……”
穗儿倒些水,揉搓几下,拧了拧丝巾,一抖,叠好放进包裹内,回头言道:“瞧妹妹心软的样子,就依你的话吧,反正姜公子留下好些金银,明儿个放上十几两如何。”
甲绯荷扯住衣摆娇嗔道:“多给些,多给些,孤寡老人太不容易了。”
穗儿经不住她的拉扯,无奈道:“我看啦,你干脆认这齐大娘为义母,好生伺候,既做了善举,又能让你的小心思满足,岂非一举两得。”
“姐姐,你胡说。”甲绯荷咕哝,垂首揉捏衣摆,皱皱巴巴。
穗儿扑上前大声笑道:“书中有云,其为质则金玉不足喻其贵,其为性则冰雪不足喻其洁,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瞧瞧这比喻的话,今日全送给你了。”
“胡扯,姐姐把我做鬼祟作古之人对待,看我不挠你痒痒。”甲绯荷登时还击,手脚知轻重,从门外只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嘻嘻哈哈弄到深夜,蕊儿,甲绯荷二人连番劳累,又打打闹闹半晌,这会儿陷入沉睡。
二更,起初笑容满面的齐大娘,和衣而睡,突然,直挺挺从木板床上竖立,头发散落,房门悄无声息打开,万籁寂静,破碎的大门阻挡不了光线的照射,斜长的影子,站立在二人房门前,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后脚凌空飞起,横着对准木板空隙往内窥视,那双眼珠子丁点黑色也无,煞白一片,异常阴冷无情,风毫无征兆自起,冷飕飕,淡淡青烟中,房门自行打开……
沉睡中的穗儿,甲绯荷打了个激灵,仿佛湖面涟漪荡漾,凉风吹过,带走蒙蒙雾气,旋即手脚瘫软,耷拉着,转瞬之间,脑袋里不由自主做了一个梦,梦见独自一人对准镜子妆饰打扮,以最美姿态换选衣衫,温柔的弄好一切,垂首静静地坐着。
正当这时,一股暖意传来,鼻尖嗅出焚烧符箓香烛的草屑木料味,昏昏沉沉中,仿佛有人呢喃述说着什么,可又听不清晰。
三更刚至,远处,一盏红色旧灯笼凌空飞过,没过多久,忽然从窗户进来,滴溜溜旋转 ,照耀下,房间内蒙上一层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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