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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江仙非要坐去另一桌,凌修翰二话不说便随她一并入座。易阚原是一脸尴尬,但凌江仙露出“你若是不过来我便翻脸”的神情,也只能屈服。
这顿饭凌江仙吃得极其舒畅,不仅仅是因为她六年来第一次在人界吃饭,而且她刚刚要的那道青龙游练简直人间美味,实在是美味无比!她都佩服自己点菜的眼光,只是时鲜野菜烫在白豆腐汤中,却美其名曰青龙畅游在白练里,但两者滋味当真美妙。
——今日当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除了遇到这个孟君遇。
在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孟君遇。凌江仙,霆山凌家的长女,历来被称作小辈里桀骜不驯之典范,简单点来说,就是毫无大家闺秀的样子。而孟君遇,梵青孟家的长子,是那拨平辈里人之楷模的典范,其实与之相当的还有淮江梅家的两个公子,但是孟君遇胜就胜在长得太好看。
不过孟君遇虽然长得惊为天人,凌江仙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那是七年前的积云峰龙门大会。自从当年七族联盟打败了小阎烈之后,这七族便结下约定,每年在积云峰召开一次“龙门大会”。目的就是把七家平辈之中满十岁的小辈和门生放在一起比试,说白了,就是每年一度的修为考核。
这个老久的龙门大会,在凌江仙父母那一辈就开始了,世家子女从十岁到二十岁都比完了,每年就只看各家门生的比试了,好不容易熬到这一辈的世家子女都满十岁,这个龙门大会终于又热度高涨起来。
凌江仙就是在那一次的龙门大会开始之前,遇见孟君遇的。
不知是七族中的哪个老祖提的,非要把龙门大会安排在这种三伏天里,美其名曰天气好,不会下雨,可实际呢?汗流浃背,哪里舒服了?且这龙门大会一点也不干脆,光是听一些开始前的致辞就要熬到晌午,到了晌午,用完午饭,再在积云峰里闲话,真正的大会,要到第二天才开始。
凌江仙走在积云峰的水榭里,心道:“这么热的天,擂台边连棵遮阳的树也没有,不把人晒死才怪!”
但是水榭里的阴凉还是难消暑意,凌江仙一眼瞥见池中荷花,当下伸手,摘了岸边触手可及的荷叶,折在手里扇起风来。
不过她刚扇两下,连荷叶的清香气都未出来,就被一个人的声音打断:“你在做什么?”
一回头,一个白衣少年,站在几步开外。
凌江仙道:“扇风啊,天气这般炎热。”
少年很是严肃:“你不知道龙门大会之前是不可乱走的吗?”
凌江仙道:“不知道。”一面加快了手里扇风的节奏。
少年道:“你快随我回去。”
凌江仙疑惑:“你谁啊?说我乱跑,你不也一样出现在这里?”
少年立刻回应她:“我并未乱跑,我是被各个宗主派来找你回去的。”
凌江仙上下看了看他,嗯,长得真真不错,脸上一点缺点也没有,眉如远山,目如墨玉,弄得凌江仙少女心猛地一动,莫非是那个传说中的孟家大少?
不过凌江仙没有停止扇风起身,道:“不去。擂台多热?全然没有一片树荫,此处可是积云峰,龙门大会挑在这么热的天在山巅上进行,是想让人和日头肩并肩吗?”
少年不想和她废话,道:“龙门大会自有规矩,你快随我回去。”
凌江仙:“不去!”
“去不去!”
“不去!”凌江仙心想,看你一脸汗水,大家都是同道中人,何必回去受罪。
谁知少年走上前来更严肃道:“凌江仙,你快随我走!”
凌江仙依旧不以为然,道:“你怎么非要我跟你走,你回去告诉他们没看见我不就行了,我一会儿会回去领罚的,绝对不会牵连你。现在!我就想在这里乘凉!”
少年不肯,道:“不行,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去!”
凌江仙只觉莫名其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眼前人的缘故,本来还算风凉的水榭,竟然也闷热起来。
“看你脸上亦是汗珠粒粒,难道不会以己度人,当真棒槌!”凌江仙把手里的荷叶扇得厉害,道:“不去就是不去,你干什么管我?!”
少年被她莫名以棒槌形容,自然不甘,还要坚持,而且脸上变成了有些生气的颜色。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声唤,梅英颉走了过来,道:“君遇兄不如先回去吧,既然找到了人,我来带她回去。”
果然是孟君遇!想不到人是如传言一样生得好看,但竟然这么……古板?这个词语凌江仙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好像不是那么符合,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更适合的词来形容。
孟君遇看了眼梅英颉就走了。
凌江仙道:“英颉哥哥。”
梅英颉拿了帕子给她道:“我知道你怕热,帕子刚在凉水里润过,你擦擦脸,随我回去吧。”
凌江仙一边拿着帕子敷脸,一边道:“刚刚那孟君遇说是各家宗主派他来找我的?”
梅英颉笑道:“不仅仅是他,我也是。大家找不到你,叫我们来看看,你快随我回去吧,我就说你是不小心迷了路,不会说你藏在这里乘凉的。”
梅英颉和孟君遇在平辈中年龄最长,被派来找她想来也是合情合理。同样的话,怎么就梅英颉说得那么让人舒心?偏偏那个孟君遇就是让人不肯就范。
凌江仙离开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水榭,跟着梅英颉一同回到了积云峰顶上的擂台。
一眼看去,果然,七个家主和众人都在等她。
凌江仙的父亲首先就开口道:“仙儿,怎么这样不守规矩?”
一边的北冥易氏宗主易不群道:“仙儿还小,凌逍兄且慢慢教导。”
凌逍又道:“只是怕惯坏了她,差些耽误了时辰。”
梅英颉道:“妹妹只是不小心迷了路,才误了时候,凌伯伯不要怪她。”
身后的梅越泽也道:“小仙子也是情有可原,实则无妨。”
原本话到这里就可以了,也不知那孟君遇是怎么回事,道:“她没有迷路,是去水榭乘凉去了。”
顿时,凌江仙脑中就找到了那个最适合孟君遇的词:多管闲事。
凌逍看了一眼梅英颉,又看一眼凌江仙,道:“仙儿?”
他心中有数,自己的这个女儿,虽然名字起得很是那么回事,长得也很是那么回事,但,独独性格不是那么回事,是怎么回事呢?桀骜不驯,能是怎么回事?
凌江仙道:“爹,天气实在是太热,你知道我最惧暑热,迫不得已嘛。”
凌逍知道她怕暑热,只是这个场合原本是应该克服的,但看她一脸细汗,不忍责备。
只是还未说话,一边的妻子道:“仙儿,你知不知错?”
凌江仙看着母亲道:“娘亲,您怎么罚我都成,可是即便您罚我,女儿还是惧热,不光是女儿,你看弟弟,弟弟都快吃不消了……”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凌修翰。凌修翰那时候十二岁,生得可以说是纤弱瘦小,站在那里,个子不高,一点也不起眼。脸上的汗倒是很惹眼,比他整个人都惹眼,汗水涔涔,连衣衽都湿了。
梅氏宗主梅净舟道:“仙儿与小翰这般惧热,也是难为他们,左右大会也未真正开始,便不要责罚了。”
凌修翰看着娘亲,道:“娘亲,我和姐姐一样热……”
凌修翰自小多病,闻言,凌逍马上把他拉到妻子这边,拿了羽扇给他扇风。
凌江仙又以为事情结束了,哪知,斜对面的梵青孟氏里又传来一个女声:“哟,这凌家小少爷还真是身娇肉贵啊,真是难为鸣雁你要时刻盯着,马虎不得呢。”
众人看去,是孟家宗主孟怀邦的妻子文毓兰。
凌江仙心里又道:果然不愧是孟君遇的亲娘,母子一脉。
方鸣雁没有看她,只道:“自己的孩子,当然都是要仔细养的。”
谁料那文毓兰又道:“是呢,大家都是仔细养自己的孩子,只是到底还是我家养的好啊。你看看我家均灵,不过比修翰大两岁,但这身板还是没话说的。”这话听得凌江仙好不痛快,那文毓兰继续道:“再看看易家和修翰同岁的易阚吧,人家也养的多好,活蹦乱跳的。”
方鸣雁没有说话,在场的都知道方鸣雁与文毓兰不和,连凌江仙这些小辈也有耳闻,至于理由,说是当年两人师承一脉时,同时倾心于霆山凌逍,但凌逍独独心悦方鸣雁。
最要命的是,原以为学成之后两人不会再见,哪里知道文毓兰嫁给了孟怀邦,七族又早已结盟,往往不见也得见!
众族人都习惯了场面上文毓兰对方鸣雁的依依不饶,而方鸣雁从不与她争,都是文毓兰一人唱戏。
文毓兰继续道:“这罗宗主家的罗钊,今年才满十岁,这身板怎么看都不比修翰差吧?你说是不是呢,鸣雁?”
场上无人说话,凌江仙就在这时竟直接说道:“是的呢,孟夫人说的真是有道理,有时候就算倾尽全力教养,结果也不能保证呢。”
众人吃了一惊,没想到这时候竟然有人会出头,还是凌江仙!接着,凌江仙又不管不顾直接道:“就像当年游云山人悉心教导您和我母亲一样,我母亲的飞燕还巢总是技高一筹,胜过您的飞鸟投林呢!”
这话让众人哗然,好一个凌江仙。早就有所耳闻这妮子桀骜不驯,今日终于一见,果真如此,竟敢在七族之前如此直言!
文毓兰当下便甩了脸色,凌江仙知道今晚要完,心想,既然横竖都要完,干脆又道:“哎呀呀,我年少不懂事,孟夫人莫要与我一般计较?”
这话活生生压下了文毓兰口中说辞,她也确实不便与她一个孩子发作。事实上,不少人对于此时的凌江仙是佩服的,毕竟文毓兰的脾气大,场面上为难方鸣雁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没人敢说,因为梵青孟家也是个大家。此外,除了其他人,霆山一族的门生格外钦佩凌江仙,毕竟他们心中一直想为师母抱不平,只是有宗主压着。当下大小姐开了头,众门生心中纷纷叫好。
即便如此,那一日凌江仙还是被凌逍夫妻罚不能用膳,抄家规十遍。但是那十遍家规,不出一个时辰,就被几个门生争着帮她抄完了。
凌江仙在龙门大会上讽刺孟夫人之事人尽皆知,自然,凌江仙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对孟君遇和孟夫人好感全无。多管闲事,傲慢骄傲,不可一世,统统都是凌江仙心里对他们的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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