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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解答
夜晚似乎闷热焦躁永无尽头,虫鸣熙熙攘攘的挤满了听觉,在外面呆的久了,仿佛汗水都停止外渗,而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堵在毛孔里头,带来无名的压抑感。
孙莎莎拿着手机蹲在阳台上,满额头都是汗,几绺刘海湿哒哒的黏在一起,她不得不一拨再拨才能保证视线清晰。唐允依然毫无知觉的睡着,而手机那头是亲人焦急的埋怨声,听久了和蚊子扇动翅膀的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行了!”她终于耐不住性子低吼一声,“我尽快回去!又不是奔丧!有本事让那个女儿回来!”
然后在那边孙亚纲发作之前,孙莎莎飞快的摁了挂断键。
她在父母身边呆的久了,当然也知道怎么减少麻烦和避免冲突。孙家的相处模式十分奇妙,说不是天伦绕膝,但也算不上横眉冷对。大多数时候都是以父亲孙亚纲的意志作为家庭核心,但偶尔也有不服的时候。比如孙菲菲和孙莎莎这两姐妹,当然两人采用的方式截然不同,孙菲菲每当有什么事情不合心意就会写在脸上,反抗也从来都是明着来,绝食上吊之类的戏码每年都要上演两三遍。小到报考志愿大到终生婚姻统统不服。
而孙莎莎又比较特殊,说是隐忍,不如说是窝囊好一些。因为有了一个叛逆的姐姐作为前车之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只能迂回解决。时间久了确实和父母的关系好一些,但也造成了另一种副作用——恶意。怀着憋屈的恶意生活,搞得她时不时像个炮仗,只要有火花那么一点就会噌地炸开来。
饱受委屈的孙家二小姐摸了摸肚子,心想无论如何明早都要在出发前吃个早饭,哪怕是煎饼果子都行。
她懊恼的摸了摸粘在额头上的头发,又蹑手蹑脚爬回床上。唐允依旧是惊人的沉睡状态,可能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了。事实上连【为什么会受刺激】的原因都不知道,孙莎莎只管搅局。爬进李崇霄家里的时候只看到两人在冷冷对峙,围绕着几个人名反复强调,而唐允的样子就像是抄家灭门——真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是那种电视剧里抄家灭门的感觉。
怎么会有人在那种浓浓的绝望感下保持平静呢,老头的反应完全不像是受了触动。如果不是生错了一根筋,那就是这个人傻了。
这帮人在小县城里,搞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
闷热的房间里忽然毫无预兆的响起一阵声音,孙莎莎吓了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所见的地方一片漆黑,光线微弱的只能看清轮廓。这个时间整个县城连狗都睡了,当然也就和灯红酒绿没什么关系,招牌为求省电都入夜后就关掉,只有借着阳台上透出的几缕光才能看清声音的来源。那是一只手机,握在唐允的手里,此刻指示灯一闪一闪,显示有重要的消息未阅读。
这特么也太吓人了。孙莎莎拍着胸口,那只手机趁机又疯狂闪动起来。屏幕上偌大的三个字“邵峻琪”,下面是“通话”和“接听”的选项。
绿色是接受,红色是拒绝。
孙莎莎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手顺的划到了拒绝的红色上,然后带着报复的快意般出了口气。
然后她用力把那只手机从唐允手中抽出来,在铃声再一次响起之前果断按了关机键。
“大清早的打什么电话,有病吧。”她哼了一声,然后满意地把手机远远的放到了够不到的地方。
“挂了?”邵峻琪匪夷所思的拿着一杯高浓度咖啡,惊悸之下狠狠吞了一口。但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这个举动的愚蠢之处。杯子里是满满的咖啡末,连热水都没兑。
他站在饮水机前,被那股冲鼻而来的生苦味道熏得鼻子发麻,一时间想要狠狠的吐出来。无奈吞咽的惯性已经延续到了食管以内,只能含着热泪把那口咖啡末吞下去,带着满满的痛苦、埋怨与不甘,像是误食了一整只带着腥味的鱿鱼。
然后他伸出手,一边擦拭眼角的泪一边去捡掉地上的手机,随后不忘狠狠的吸溜了一下鼻涕。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再打只能得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温馨重复的回应。
但是他没有听错,刚刚那声骤然的断线是有人把电话挂掉了。不是自动挂机也不是无人接听,而是有人在手机旁边摁了挂断。
他斜眼瞄了一下家里的时钟,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很晚了,或者说是很早也可以。时间已经是新一天的凌晨,再过几个小时就要迎来天亮了。
那么唐允现在在干什么?
在一个谁都找不到角落里诡异的笑着挂掉了他的电话,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
或许是他想多了,邵峻琪摇摇头。可能唐允只是想轻生而已,现在也许漂在哪条河里,尸体被鱼啃了几口。等到天亮就可以组织人去捞尸了。
“儿子?”
邵峻琪端着咖啡杯慌忙回头,“啊?”
邵妈不明所以然的举着电话,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孙家的电话。”
母子二人大眼瞪小眼,邵峻琪眼里摆满了【孙家是谁我们有认识这家人吗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为了什么】,而邵妈的表情完全就是【呵呵呵呵我不清楚只是接到电话你特么少废话赶紧接】。
两个人瞪了一个回合,最后还是邵峻琪按捺不住败下阵来,认命的拿过电话来。市里没几户姓孙的人家,姓孙的和邵家扯上关系的则少之又少,能和自家扯上关系、近期还打过交道的他只能想起来一家。孙亚纲前不久刚和他们移交了管理权,但是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肯定不是单纯的就想聊聊天吧?
“喂,您好?”
他听了几句,眉头刷刷皱的更深了。“哦,这样啊。”
“有这回事?”
“哦哦,我明白了。”
“真的?”
邵妈看着自己儿子像个外交部发言人一样虚与委蛇,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回房去了。邵峻琪摆摆手,“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我尽量咯。”
他放下电话,脸上的郁闷又平添一层。手里的杯子都拿不稳了,“这帮人真是够可以的,确定女儿只是采风不是跟人私奔?”
想起孙家人委婉的犹如绕了十二指肠的说法,以及提起唐允时微妙的反应,就差写个“此时有蹊跷”的纸条顺着话筒塞过来了。
当然就算孙夫人说“啊我们家女儿不小心跟人私奔了拜托你去把他们逮回来”。邵峻琪也只回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说好的我尽力。他从来没有得罪任何人的打算,当然这个“不得罪”不带有任何殷勤和讨好的意思,他当然也不是被发好人卡发惯了,只是在交往中自行积累出的交际准则而已。
而且对孙家也用不上什么准则,这家人本身就已经很不准了。动不动就出点放在外人面前难以理解的事情,比如女儿私奔,再比如另一个女儿也私奔。再比如请他去把那个私奔的姑娘抓回来,这特么怎么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
根据孙家人的说法,那两个人颠簸到了市区下属的一个破县城里,并且现在还没有回来,原因是“要处理棘手的麻烦”。麻烦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唐允临走前查阅的那些文件让他回想起了点什么。
当然还有他那辆忘了上车险的车,现在也在那里。
这到底和自己有几毛钱的关系啊?早知道邵凛空过生日的时候他就该打包跑路,连夜到地球以南的澳大利亚去看袋鼠。才能避免这种扯不清楚的八角关系。邵家人的心大程度也是到了另一个境界,不然怎么能如此安然的跑到外国去把家业留给外人来管啊。
邵峻琪油然而生一种莫名其妙的烦躁,他抓起杯子来猛喝一口,随后被呛得狠狠咳嗽了几声。
那里面依然没有任何水,只有厚厚的咖啡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