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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委要专门安排时间听取苏西乡关于农转非的汇报,会议将列席县财政局、县公安局、县发改局和县机构改革办公室。
郭伟担任汇报发言人,我作为他的助手,随时为他准备相关材料。
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已经在县宾馆住了三天,欣喜若狂之余,大家决定在汇报之前先庆祝一下,顺便理清要汇报的思路。
电话请来黄奇善,四个人要了一个包厢,黄奇善带来两瓶好酒,叫了几个菜,闲话少说,先干三杯。
三杯下肚,各人脸色红润,思维发达。柳红艳更是艳如桃花,顾盼生辉。
黄奇善是县常委之一,抓住他,等于抓住了一线希望。尽管他人微言轻,毕竟是常委,多少还是有一票。
郭伟从苏西乡出发开始,就不再叫我“陈风”,一口一声叫着“老弟”,仿佛我们是社会人,身上不存在干部的身份。他无意识的改变称谓,让我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在郭伟心里的分量。这个曾经想撇开我的书记,如今从心眼里把我当作了朋友。
郭伟从市委机关下到苏西乡做书记,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来镀金的。既然来镀金,就要找到金子。郭伟在苏西乡上天入地翻了一遍,发现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自己增添光辉,正在郁闷,某日去上厕所,蹲在茅坑里屁股被一阵一阵的蚊子咬得起了几个大泡,赶又赶不开,想起这些蚊子或许刚从粪坑里来,又不敢用手去拍,一阵恶心,干呕起来,才记起乡政府是五十年代的建筑了,厕所虽然在后期装了水冲洗,无奈没有下水道,只是个旱厕,只好又关了水,任由蛆虫四散,恶臭飞扬。
现在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衡岳市最高的楼都建到四十层了,苏西乡还在五十年代的房子里办公,怎么能带领老百姓创造一个新生活呢?于是就萌发了要迁址的想法,刚好高速公里要路过苏西乡所属的老鹰嘴村,得了天时地利的好处,这个想法就在心里生了根,疯狂地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郭伟虽然在北京读书,眼界看得宽,但心眼还是比较小。这是我对他的看法。郭伟生怕我抢了他的风头,从宣布迁址开始,他就一直不让我插手,自己东奔西走,我也乐得清闲,管我屁事!
苏西乡不是郭伟的久留之地,他也没心思呆在苏西乡,只要把金镀好了,他就会走,去另外一个县担任副县长或者回市委机关等提拔。我就不行,只能老实守在这里,盼星星盼月亮等祖坟冒青烟。
“老弟,这次你立了大功,迁址成不成功,在此一举了。”郭伟喝下第四杯酒,无限感概地说。
我摇摇手,谦虚地表态:“这些都是在郭书记你的领导下,我们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集思广益的结果。苏西乡迁址不是一个人的事,需要大家集心合力。郭书记你的眼光看得远,苏西乡的发展,你是亘古第一人。”
话说到此,似乎觉得满了,我不好意思地笑,偷眼看一下柳红艳,她却似乎充耳不闻,笑意盈盈地看我们说话。
“奇善啊,五年前,我们兄弟坐一趟车来春山县,五年后,我们兄弟还在春山县喝酒,这是什么?是缘分,缘分哪!”
黄奇善做了几年的团委书记,人变得越来越深沉,对郭伟的话只报以微笑,并不表态。
“你说说,这农转非的事,好办不好办?”郭伟终于直奔主题。
“这个政策是地方政策,好像是地方为解决财政想出来的办法。一是解决失地农民,二是要集资发展某一项事业。衡岳市两年前就开始搞了,有几个县也在做。我们春山县,政策是有,但还没有具体实施。”黄奇善毕竟是常委,对政策的解读比我们高出一截。
“有不有硬性规定?”郭伟眼巴巴地问。
“硬性规定就是出钱,有钱就能办。说穿了,就是花钱买个指标,把身份变一下,从农民变成城镇居民,原先分给的土地,上交给村集体完事。”
“就这么简单?”
“还能有什么复杂的?”黄奇善微微地笑:“人家出钱变个身份,又不要安排工作,又不增添政府负担,有什么复杂的?”
“我们苏西乡如果要办农转非,这些户口要放在哪里?”郭伟探询地问。
“居委会啊。”
“我们没有居委会。”
“没有不会批一个居委会?”
郭伟如梦初醒的样子,使劲点头。端起一杯酒,深情地说:“奇善啊,你是高人哪。”
回转头对柳红艳说:“小柳,你查查看,申请居委会要办什么手续。马上解决这个事。”
柳红艳毫不犹豫点头答应。
我端起酒杯凑过去说:“来来来,我们三个喝一杯,为即将成立的苏西镇喝一杯。”
黄奇善奇怪地看着我,问:“你们要并镇?”
我和郭伟不约而同地点头。
“这事可能有点难度啊。”黄奇善放下酒杯:“要成立一个镇,需要多方面硬性标准,比如人口、市场、行政机构的升级等,怕是不容易。”
“肯定不容易。”郭伟接过话说:“如果容易了,谁不会想这个办法。说句实在话,乡变镇,行政架构大了半级,这也算是我们在给自己升官。”他哈哈笑起来。
“看明天汇报会吧。”黄奇善扔下这么一句话后,再也不肯谈关于乡镇升级的问题。
送走黄奇善,我们三个回宾馆。郭伟显然醉了,走路开始歪歪扭扭。
柳红艳扶着他走前面,我跟在后面,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拨给小姨。
小姨听我说话的舌头打绕,问道:“喝酒了?”
我回答说:“办大事呢。”
小姨没好气地说:“你以为自己年轻是不?再这么喝,死哪天都不知道。少喝会死?”
我笑嘻嘻地说:“会死。”
小姨就在电话那边恨得听见她咬牙切齿的声音。
“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我故意装作生气:“以后不打了。”
小姨忙着安慰我说:“谁说我生气了?你带家潇去乡里,自己还是一根光棍,怎么照顾他?”
“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是吗?何况,家潇不是小孩子,自己会照顾自己。我给你电话,就想问问,姨父的路桥公司,怎么还有我的股份?”我压低声音,觑了前面走着的郭伟一眼。
“想知道?”
“想。”
“你下次回来就知道了。”
“现在不能告诉我?”
“不能。你要不要?”
“当然要。”我嬉笑着说:“我又不傻,有钱赚不要,你以为我不食人间烟火啊。”
“行了,回去休息一下。公司的事,到时候还需要你出把力。”小姨挂了电话。
屁事都没问出来,我心里窝着一个疑团,堵塞在心里,半天出不得声。
路过烈士陵园的时候,看到一间屋里亮着晕黄的灯,想起朱仕珍现在不知身在何处,不由一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