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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负手而立,抬眼冷冷瞥过堂下跪着的一干人等,语气极慢极冷,“看来我荆北王府也该整顿了,连丫头婆子都敢乱嚼王妃的舌根。”
看似平静的一句话,已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血影杀人杀得好,不止不会被追究,恐怕还会被赋予更大的权利。
灯笼冷汗涔涔,深觉能保住一条小命,全靠小姐的面子。
王爷脸上的神情没什么变化,视线却一点一点变得锐利坚硬,“霍三!”
“属下在!”
“楚灵!”
“属下在!”
“你俩协同福央总管,立刻彻查王府,看看流言是从哪些人嘴里出来的。本王不信,连荆北王府都不能清静!”连城十分清楚,这里面的闲言碎语绝不止公主婚前失洁那么简单。
前阵子王妃时常出入血影居所治伤,恐怕才是祸根。否则就算霍三脾气再爆,也不至于杀人。
“是!”霍三和楚灵跟着福央去了。
宾客也都三三两两告辞,一场喜乐宴最后不欢而散。
黄莺的尸体被血影带走后,留下一大摊血。
渔歌别院的婢子们正用水一盆一盆清洗地面,但仍能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朱渔衰衰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托着腮,“王爷,你管得住王府的流言,又怎能管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唉,流言就让它传吧,难道能传上一辈子?”
王爷深深看着面前精致明媚的女子,眼底的深邃犹如一弯寒潭能吸取人的灵魂,“明安,本王会为你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他的明安,从来都纯洁。
他握住她红肿的双手,声音低低的,“明安,本王要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和亲大典,让天下人都知道,本王绝非被逼才娶明安公主!”
朱渔被王爷突如其来的炽热表白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竟没有反应。
王爷将她拉近,大手暖着她红肿的小手,“明安……准备好做本王的新娘了吗?”
朱渔使劲眨了眨眼,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王爷大人这是在求爱吗?她只是想找棵大树乘凉,想安稳地带娃过日子,但这不表示,她要接受他做自己的丈夫。
朱渔抬起头,望进连城墨黑明亮的瞳孔,“王爷大人,我……”她本欲表明立场,忽然想起这男人翻脸比翻书快的脾气,只得转着眼珠子改了口,“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明安送王爷出门可好?”
王爷是个体贴人,立刻点头,却又摇头,“明安怀着孩子还累一天,是早该歇息了。不用送,本王自己走就可以。”
他拍拍她的手背,又望一眼她可爱狡黠的模样,但觉心里充盈着莫名的甜蜜。
行轿在院外等着王爷,正殿婢子们也都在门外静候。
天空一轮皎月,照着在新柳苍树间穿行的王爷,光影流动,月华如银,挺拔的背影深深印在朱渔心间。
他转过头,远远向她挥手,声音少了几许平日的雄浑,多了几丝清越,“进去吧,明安,别着凉。”
朱渔站在门楣边,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眼中潋滟波光,如同划过漆黑夜空的流星闪动。
她终于转身进屋,自己在自己脸上拍了一掌。
瞎想个什么劲儿?人家只是感激你的救命之恩,才变得和颜悦色好说话。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情有独钟,柔情万种的事儿?
再说,他已是有两个老婆的男人,难道你能入乡随俗跟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丈夫?
朱渔把脑袋摇成拨浪鼓,默念十次“不能”和“阿门”。
她想得很清楚,之所以现在可以谦和与两位夫人相处,那是因为从没想过要跟这个男人发生任何关系。
他是她的保护伞,仅此而已。对于保护伞,要求就别太多。
“王妃,喝了药再睡吧。”珍珠已经整理好发髻妆容,端着托盘过来。
托盘里,一碗是药,另一碗是搁了红糖的温开水,还有一个小碟里装了细粒的冰糖。
朱渔刚喝一口,就苦得摆手直躲,“我不喝了,实在喝不下。”
珍珠哄着,“好公主,不喝不行的。陈医官说了,这药对您和腹中胎儿都有好处,喝了吧。”
朱渔听到“腹中胎儿”几个字,硬起头皮继续喝。她刚喝完,珍珠就拿了粒冰糖放她嘴里。
看着公主一脸疲倦之色,珍珠心疼极了,“唉,这是何苦来着?就不该摆宴请两位夫人,咱们干嘛要讨好她们呀!”
提起这茬,朱渔气得翻白眼。
尼马我脑壳短路了撒!手痒!做那么多好吃的喂猪!
她倒在床榻上,用手绢遮住自己的脸,衰衰的,“我本来想着以和为贵,为我肚里的孩子打算打算。在这府里住着,万一哪天我一个没看住,她们把我孩子毒死了可怎么办?”
珍珠默了,深深体会到公主的不易,有些歉疚,“公主,我这几天这么对你,你别生气。我就是有点想不通……唉,其实王爷都想通了,我有什么想不通的?”
朱渔腾地坐起来,手绢从脸上滑落,露出一双狡黠明亮的大眼睛,“真想通了?”
珍珠点点头,却着实替公主捏把汗。嫡子尚且未必能长大,更何况是个野种?
她将红糖水递到朱渔手边,“公主放心,以后咱们多友善些,能避则避。”
朱渔一口气喝完红糖水,啪的放下碗,“避什么避!咱不惹事,但事儿来了也不虚,懂不?”
珍珠似懂非懂,半晌才恍然大悟,“对,咱不虚!有王爷给咱做主!”
朱渔想起王爷问“明安,准备好做本王的新娘了吗”,忽然耳朵发烫,脸也发烫了。
珍珠探过头来,“咦,公主是在想王爷么?”
朱渔被说中了心事,顿时脸红,随手抓起个方枕就朝珍珠扔过去,“再瞎说,小心我发毛!”
珍珠哈哈大笑接住方枕放在一边,才收了碗一溜烟跑出门去。
朱渔望着珍珠的背影,半天合不拢嘴。
对于一个穿越者来说,这是陌生又神秘的世界。在这里,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从小长到大的适应过程,有的只是孤独和恐惧。能跟珍珠这么亲近,朱渔忽然忍不住笑起来,蹦蹦追出去,张牙舞爪满院喊,“珍珠!珍珠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