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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里面窝了整整三天,把姥爷的日记本看到了结尾,许多不懂的地方我都特意摘抄到另一个密码本里面了。
姥爷在2016年的8月16日写了最后一句话——
希望参儿能担得起这份重任。
我心情有些沉重,姥爷所说的重任在这个日记本里面提到了数遍,意指叫做鬼医的身份。
姥爷在十五岁那年跟地府的人签订了鬼医的合约,到死合约结束。下一任接班者会在他的徒弟或者儿子女儿里面选上一位。
而我,则是注定要做这份事业的人。
姥爷在我出生的那天写到,鬼门大开,万鬼齐聚,贺我外孙出世。
我的身份,好像在一出生开始就隐隐约约透露着什么。万鬼齐聚祝贺我出生,姥爷也说过医生是阴阳两界最值得尊敬的人。
我合上了日记本,如果不出意外在四天之后那些人就会找上我,签订所谓的“鬼医合约”。
也该,承担起这些内定的东西了。命运,不管你怎么挣扎都会缓缓向你应该去的地方行驶。
逃,已经不现实了。
我只能接受,无条件的接受。
这些天里我在家只顾着研读那生涩难懂的书,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床上爬起来,朝北方点上香烛,祭拜过后对着墙壁开始背着那些大段大段的咒法。
直到姥爷头七那天,店里面来了个重病的患者。
他是一个老人,被人用轮椅推进来的。他的目光很犀利,想来年轻时候一定是为了不起的人物。
“你是中医?”老人开口问我,他身后的男人并不像是他的儿子,那一脸淡漠的神情倒像是在例行公事。
我点点头坐到堂前:“您是看病,还是抓药?”
“我想看看我这个腿,还能不能站起来了。”他的腿被一条鹅黄色的毯子裹盖着,使了个眼色之后,身后的那个男人便把毯子拿开。
我走了出去蹲到他的身边查看情况,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经脉的问题。但是他年纪大了,我怕掌握不好会出事。
看看门外那辆黑色的奔驰汽车,我摇了摇头:“实在抱歉,这个您去大医院看看吧。”
“医院说,找找中医做做艾灸跟针灸,说不定能过来。”老人这不依不挠的架势,很是震慑人心。
我张口结舌,说是自己医术不行那不是自砸招牌吗?
“黑子,把我背到二楼去。”老人根本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擅作主张,我哎哎了两声,就那么看着他被人背上楼去。
姥爷说,凡事都是有必要发生的。这鬼医,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它有一个考验。寻常人可能过不去也就是丢了这份工作而已,而我要是过不去……也许,我会被鬼缠死。
鬼门大开,我是沾着鬼气出生的。就算是上辈子结了阴缘,但并不表明那些疯子不敢动我。
我需要成为鬼医来保住我的性命,我得活下去。
前几晚上我记得背过一个可以治疗半身不遂的咒法,动用的是土地爷。因为这里面有一样药引,便是土地爷庙门前的土。
我叹了口气,这个磨人的病人应该就是考验无疑。
我攥着拳头上去,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试一试,姥爷教我那么多年肯定不能被我当做是绣花枕头。
那老人上下打量着我的屋子,看不出多少情绪。
他挥了挥手让被他叫做黑子的人下去,那人也没有多做停留,官方的弯了一躬就真的走了。
老人坐在沙发上,我坐在他的对面。
“党参?”老人有些疑惑,应该是看见我牌匾上的联系方式了。我点点头,礼貌的伸过去手:“你好”。
他微微一笑并没有伸过来,我略微有些尴尬,这个老人不是一般的难搞。
心气高,有架子。
“你开店也有一段时间了吧。”老人没有问我能不能治,这些打探的语句让我更加确定,这就是我的敲门砖。
我伸手拿起茶壶,也化解了之间的尴尬。
“有小一年了。”我站起身来把茶水端了过去,他赞赏的看了我一眼,“我这腿啊,有几年不能动弹了。”
“您是……以前是做什么的?”我拿着按摩的锤子敲了敲他的腿,关节的地方好像已经没了知觉。
老人正了正姿:“我以前,西藏当兵的。”
难怪他眼睛这么有神,都已经做到了轮椅上面还如此耀眼的不能让人忽略。
“我也不敢肯定你能站起来,我只能简单的试试……不过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的。”
脑海里面的穴位表早就已经印在了心里面,浑身上下的经脉我都摸得透彻。
我去药房里面拿银针上来的时候,老人已经弯下腰开始把裤子免起来了。
那条腿上还有冻疮过后留下来的疤痕,上面的白斑片片,看着有些吓人。
我抱着银针包蹲在他的面前,先是摁了摁他的腿,问一下哪里还有知觉。
老人被我问的不耐烦了,直接了当的告诉我:“我这两条腿哪里都没有知觉了,你自己看着扎吧。”
我有些为难最后能轻叹一口气:“那……那我就下手了。”
老人点点头,倒像是享受按摩一样靠在了沙发上,惬意不已。
我拿着针,知道自己不能犹豫。这针灸就是个纯技术活儿,扎的深了就会伤到别的地方。扎的浅了,拿不住穴位。
我曾经拿着我自己的胳膊试验过无数次,这个力道需要多少我还是很能把准的。
这一来二去,我也谨慎时间过得自然也就快了。我看着他紧闭双眼,似乎是睡着的时候,跑进了屋子里面有些不太敢用那些出格的东西。
我拿着书的手都在不停的抖动着,心想着千万外面的老人不要醒。
我虽然已经背过了那道咒法,但药引这个东西我还没有得到。今晚还要在子时跟土地爷借土,现在施针的时候,嘴里面要念上咒法,这样的话说这针相当于借了神气。
这是我第一次将法咒跟实践运用到一起,他是我的第一个试验品,也是我的贵人。
针灸的过程格外顺利,他扎完之后说了句,感觉神清气爽。
说明他腿里面的经络还是完好的,他问我需要吃什么药调节的时候,我撒了谎。
“是这样的,我店里面没有进那味中药,如果你要吃的话说……得在三天之后过来拿。”我给自己留了个失败的时间,如果今天请不到土地爷的话说,那我还有明天的时间。
老人点点头,从口袋里面掏出来手机给黑子打了电话。
他留下了一张名片还有一千块钱,我本来想说用不了这么多的,那老人正被人抱着往车里面坐,他转头原本冰冷的表情也松懈下来:“这是我一个疗程的钱数,不止这一次。”
说完,他没有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让司机开着车扬长而去。
我在他走之后捏了一把汗,看他这个样子,我十有八九是过去了吧。
这天晚上我忐忑不安的站在门口等待着地府的人过来,我不知道迎接鬼神需要做什么仪式不用,如果需要的话说……那我下一次一定会给它加倍补上的。
鬼神是最不能得罪的东西,没有之一。
很多邪病的起源都是因为因果,这人侵犯了它们的领地,自然要受到惩罚。
于是就有了药物无法治疗的病症。
遇见这种病,要治的并不是人,而是他背后的鬼神。
说来奇怪,我一直等待着,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那么困。我坐在药堂前面直打瞌睡,连着打了几个哈欠连眼都快睁不开了。
抬头一看居然要十二点了。
我本想起身去准备照着书上的方法去请土地爷赐土,谁知道我一起身两个腿一软直接就扑倒在地,困意终于席卷了我的四肢百骸,再也令我招架不住了。
“党医生……党医生……”有人推了推我,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黑鬼笑得很是开心。
我揉了揉脑袋,这也实在是太夸张了,你见过跌个跟头就能睡着的人吗?
早被他突然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前例给弄得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坐起身来:“你怎么又来了?”
那黑鬼嘿嘿的笑着:“我是领着阴差大人过来的,听说啊你要升官了!”
升官?
我一拍脑袋想起来鬼医这件事情,只要我签了那合同,我就是阎王手底下正儿八经的鬼医了。阴阳两界,受人鬼神的尊敬。
我赶紧爬起来出门迎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我看见黑影里面站着两个模模糊糊的人。
他们一个缺了左胳膊,一个少了右胳膊,两人中间拽着一张跟圣旨模样差不多的东西。
“来者可是党参?”有个像是太监一样的声音从那阴晦不明的地方传过来,我点点头:“我是党参,请问……”
“跪下!”另一个鬼的声音与之截然相反,中气十足。
我浑身一震,想都没有想噗通一声就跪在他们两个面前。
我跟他们隔了一条街,他们的声音依旧是在耳边一般的清晰。
“因山西刑氏寿命已尽,故鬼医一职交由其外孙党参继位,即日生效。”
我还没转过神来,只见他们两人手一松,没看清怎么扔过来的,那一卷文书就扔到了我的面前。
“摁个手印吧。”尖嗓子的阴差悠哉悠哉的声音听着特别让人憋屈,我抬起头来,左看右看没有见可以印的东西。
“那个……印泥呢?”掀了掀那一卷白纸,还是什么都没有。
中气阴差大喝一声:“咬破中指,自己印。”
我被他吼的浑身一颤,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
咬破?
怎么可能说咬破就咬破,电视剧里面都是骗人的,谁不知道?
咣当——
我面前多出来一把水果小刀,我往后看了一眼,黑鬼正倚在我药房门边看热闹。
我拿起来那刀子往手上一割,血直接就涌了出来。一开始指头尖上只有一些凉凉的麻意,等到那卷白纸一阵光芒消失之后才感觉到了疼痛。
再一抬头,那两个阴差已经不见了。
“恭喜恭喜啊,终于以后能过来找你看病了。”黑鬼跟拜年似的握着两个手,笑的一脸灿烂。
我松了口气,如果不是姥爷的日记,我恐怕还会纠结每天见鬼会不会被吓死这个旁不干的事情上面。
就在这一天,我成了一名戴着铭牌的鬼医。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草药堂,等以后这里就会变成白天治人,晚上治鬼的地方了。
本来我想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搬到更偏远的地方去,黑鬼摇了摇头:“你放心,这鬼魂也只有你一个人能看见,晚上这药店大门也不必开,到了时间该治病的鬼魂就会不请自来。”
黑鬼似乎很希望我会变成鬼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能当上鬼医的人,真真的就可以称之为妙手回春了。”
“何以见得?”我转头问道,把药堂上面的东西整理了一边,现在子时未过,我想等着黑鬼走后便去借土。
黑鬼神神秘秘的凑过来:“若是你非治不可的病人,那阎王都要让你三分。”
我们医生就是在阎王手底下抢人出来,所以很多有名望的老中医都膝下无子,这便是因果。
不觉得阎王让我是一种荣耀,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不会有那天的到来。
我不希望再看见任何人离开了,真的不希望。
黑鬼看我心事重重,问了两句我不肯说它便讪讪的走了,约下来等着明天看我的开业大吉。
在人间开业也就是放些鞭炮庆祝一下,那在阴间开业……我还真是有些头疼了。
这跟土地爷借土的办法颇为有趣,你要非要我说科学的原理那我还真解释不出来。
我在地上画了个圆圈,用药材围着绕了一圈,念了两遍书上写的四句法咒之后,便开始祈祷起来。
“土地公土地婆,借我二两庙土垛。”我连着念了四五遍,清晰的看见这一圈药材里面,慢慢的浮起来一层的灰土。
那土不像是地里面随处可见的黄土,它很细腻,有些银灰的颜色。
第一次借土就成功了,我自然是很兴奋,忙着把自己准备好的金元宝在东边烧了之后,就拿着小刷子把药材清理到一边,专门把这些土给“扫”进了包药的纸里面。
我对借药这件事情,不是一般的好奇,这世间难道真的有神吗?
它们,又是怎么把药材送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