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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不是我,真不是我嘀嘀。”
“师兄,你想想是不是,怎么可能是守口如瓶表里如一小敬子我是不是?”
“对不对嘛,师兄?”
“我们的兄弟情,是不是,怎么可能是不是?师兄——”显得急促。很想要表示,表现出什么嘛。
咯吱哈吱,准备着什么。
“嫑这样子嘛,师兄。”
“师兄啊师兄。”
咯吱哈吱。
“师兄不要,小敬子怕怕的。”
“师兄,师兄,你应该不会真打的哦,师兄。”
噼里啪啦。
“师兄,你吓唬吓唬我就好的。”
“师兄。啊——”毫无征兆。然后哗啦啦睁开眼,眨巴眨巴,欣喜叮哩个当:“魂儿都快跑掉了。师兄呀,师兄,人家已经被你吓到了呢。”呜啦哇啦摇橹儿开始,屁股扭扭,呱哒抖抖:“可以了可以了,快快把人家放下来嘛。”
“啪!”鞭子一挥。
“不要,师兄你不要这样对待小敬子呐呐。”
“啊——”
“啊——”
这个反应。迅捷而胜过世间一切风呼呼雨咻咻一条青蛇那么多。
“我还没打呢。”鞭子在手。
“师兄,你。啊——”
“啊——”
这个“真好”二字,根本不给机会嘛。
“师兄你怎么真打!”
哗啦哗啦鞭子舞动,小芝麻轻动两下,只问:“那还假打?”
“是啊是呀。”大杨树上左右晃动,东西放(荡),并回眸俏皮:“师兄我这么喜欢。啊——”
“啊——”
“啊——”
这个“你”字啊。又不给机会了。
“师兄!”
“啪!”
“啊——师兄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说啊——”
“好,你说。”他暂时停下。那边只“嗯”的同时,他猛地啪啦一鞭子下去。凶狠歹毒如斯美丽。
“啊——”
“啊——”
立时哀嚎震野。
“啪!”
“啊——”
“师兄!不是我!”
“啊——”
“师兄,不是我不是我的。真不是我啊——”
“啊——”
“师兄师兄,我对你的感情你还不知道吗?”
“啊——”
“哎哟哟老天作证!”
“啪!”
“啊——哎哟哟真不是我啊!师兄——”
“啪!”
“啊——师兄啊!我小敬子的嘴,你不知道吗——”
“啪!”且说:“我知道啊。大嘴巴是不是?”
“不是的啊——师兄你误会,师兄你绝对误会我的真心了啊——”
藤鞭在手,哗啦一攥。
“师兄啊师兄,你真真真误会。我可是一片赤诚,天地可鉴的呐呐——”
咔!
这个电闪雷鸣似乎来的很不是时候。只怪那风流和倜傥,玩什么电闪追逐的蠢蛋游戏嘛!
“误会?”他抬头一轻笑,“老天都不肯容你。”只是:啪!
“不是。啊——”
啪!
“哪个混账犊子!”
“啪!”
“千真万确。师兄。啊——真的,师兄。啊——师。啊——兄啊!啊——啊——我对。”
啪!啪!啪!
这三连鞭。
“噗——”一双血牙齿颤抖,还是说着:“师兄,真的。师兄,我对你的感情,你不知道的吗?”
“啪!”并:“感情?”
“嗯嗯。”还乖巧又娇羞地点头。立时:“啊——师兄我喜欢你——”刺破苍穹。
啪!啪!
一鞭更比一鞭尖厉。
“啊——”
“师兄!啊——”
“师兄,我都爱你了,你怎么还打啊——啊——啊——”
不搭理。噼啪如雨,憎:“让你说!让你口风不紧。让你说!”啪!
恨:“我让你说。我让你口风不紧。你倒是说啊。”啪!啪!
咬牙切齿,很生气嘛。
“啊——”
“救命噶——”
“啪!啪!”
“不是我!师兄,真不是我啊——”
“啊——”
“很喜欢说是不是,快说,你倒是说,你倒是大嘴巴给我看啊。”啪啪啪啪遂成疾风起来。
“啊——”
“啊——”
只有两声。断了。似乎没气。
“又跟我耍花样哦,忍,好好地忍哦。”啪啪啪啪啪!
真的无声。
啪啪!
再无声。
啪啪啪!
还是无声。
“很厉害嘛。”啪啪!并:“你倒是忍住,你一定一定,非要忍住不可的。”
咕叽咕叽,开始往鞭子上套个大刺球了。
“不要啊——师兄——”
“我不敢了——”
“不要用这个啊——”
哇啦哇啦哭出九曲水瀑来。
咕叽咕叽。又旋下来。
“师兄你真好。”这个时候的噗哒,飞吻。
啪!
“啊——”
啪啪!
“啊啊——”
啪——
“哇哦——”
这居然,哇哦哦没有错。他十分舒爽地吁出,老长老长一口大气呢。
“你!”握住鞭子的手呜嗡嗡在抖。
“哈哈。”还回头咧嘴,一口漂亮的血牙中探出滑腻腻小舌一条,并玩了个唧啾啾大翻卷。
哇啦呜嗡。攥着藤鞭子的抖得更厉害。
“怎么样师兄,小敬子我厉害吗?”噗哒,没有错。又是媚眼咣啷咣啷惊雷四起。
咕叽咕叽。这一回再没有迟疑。
“师兄,不要。不要不要啊——”
“回转的余地消失了。”有人只清闲地对他说。
而他呢?
唉——
死性不改,说的可是此等?
正是呐呐。哈哈。
“救命嘎嘎哒——”
“那样会太舒爽呐呐——”
“哇哦——”
“哇哦——”
“受不了。受不了。”
“受不了啦啦——”
“喵——儿。”
这样的境地,依旧喵得出来。小敬子不愧为小敬子。
厉害啊。
风儿来去。
只喵。
咕嘟,被哗哗的瀑水声吃掉。
一缕来自后山的喵喵之风。
哗哗——
哗哗——
瀑水凶猛,反而愈静,是这样?
哈哈嘻嘻谁知道。风语。
呼呼风离去。
只看最后一眼:比试的时候,好热闹,比试一过,霞瞑广场向来清静。
“柱子哥,是酒梅。”听人说道,“柱子哥,你也闻闻,好淡的酒香,像蜜一样。”
听到笑声,还有唧唧声。
“紫云,梦里有酒梅吗?”听人问道。
“没有,不过三真山有。”
“三真山是哪?”
“清虚观的一座山,紫云和师父住的地方。”
见到一个粗布的弟子点头,看向紫衣少女所指方向。少女轻轻地和梅花道完别,啪啦啪啦跑走。
缓慢地跟着,那人又回头。过了一夜,梅花好像变大了。长得真快。
飘过去。他。还有时光?
嗯嗯。还有花花小画卷呢。
紫霞,白雾,风里分不清,好像,也不愿分清。霞是霞,雾是雾,总是有别,莫非该风里相隔?
不知道,可如果原本同根?
这么一说,咝咝——
再看去。
好像是的哦。
远远看着,霞和雾都呆呆愣愣,好不聪明的样子。还真有可能。
也就驴脑子里浮现这样一幅画面:你迷,还有我执。
但蠢货之风总太水龙卷地扑过,也就哗啦一跺脚,并吁的一声,发出。然后很小孩子气地翘起小拇指头嗒嗒塔嗒绕着小青樟跑了两圈半,这才正声而尖厉吁道:好孩子吁吁——奖状啊——聪明智慧!吁——
聪明智慧。另一个花也嘀咕。他走去水瀑那里,隐约听见“阿婆”什么,傻兮兮桂花鬼话千百叶。哗哗水声中花花消失。
不用管他的。蠢驴儿继续台步着开心,却忽地凶狠,只再一跺脚恨道:我犯得着跟你这找不到家,比蠢花还蠢的青青樟樟小姑娘费什么劲,说什么话,哼!
吁吁——
就这样啪啦啦驴蹄子撒开,走了。
噗啦噗啦,小青樟看看,噗啦噗啦,小青樟又看看。没太反应过来。太复杂,她感到。
她看看水瀑,她又很开心了。她笑着蹲下帮忙拾起画纸画笔,美美地抱着,再呼啦一声把自己给撑开。
嗯。对的。
阳光,瀑布,青樟小伞,你迷,我执。
“庵姐姐——”呼哇哇的,又顽皮成一缕小小紫风,只狠狠抱住,“姐姐身上也是竹子的香香,真好。”
但是,抱这么紧,喂,喂,抱那么紧寻死啊喂喂。
“唧唧。”小蛮从紫衣中钻出来,嘿嘿哟,嘿嘿哟,好费劲的。
可这才几天,你看看,这腰围一圈嘣咙咚嘣咙咚会弹跳的肉肥肠。这得吃多少下去才挺的出来啊!
还有这肚子,你看看,你看看。还有你你你,自己也看看。这鼓的,圆的,胀的,也忒吓人,忒大了点吧。要爆的啊。知不知道。
只这样说着,玩心很重地以食指戳了一戳。
唧——
她反抗。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
小蛮,怎么了?
问。
唧唧。
这样啊。你好,驴师哥。
啊?她怎么看得到我。
啪嗒。画笔再落一次地。
但没事,继续拾起,假装没被看见,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又戳了戳。还哭天喊地哀嚎遍野:“你倒是看看啊!”
“快看!那边也有只胖蜘蛛!”咻啦一指。
“哈嘿——”趁机咚隆隆头顶腮帮下巴调戏了个遍。
“啊——吁——”
因为被咬了。
唧唧。才不承认会有这样的师兄。
啧啧啧。只不信。又撩拨了下某蛛的弹簧下巴。当啷当啷声瞬起,古琴之音飘啊荡的。
吁吁吁吁明目张胆放肆笑。
只指着那十几层压牛大屎着的下巴,又忍着被咬的危险小弹奏了一段,自然而果然中招。他一边吃痛一边开心劝阻道:喂,喂,胖子,喂,喂,小胖蛛,别这样真别这样了!再这样下去,么得救了知道不吁吁——怒指:你肯定一定要变成死胖子呆北瓜蛛蛛蛛的呀——
唧唧——唧唧啊唧——
意思是我不知道——我也不要你管——
嗯。好。
假意很严肃。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没有错。破绽现!
只咚,又咚咚!
唧——
发怒了。
逃哟哟——
老早扛着擀面小杖不见踪影。
愣在原地。那懵懂的小青樟。
他脑子有病的。你别理他。只说着,一只小琪藤沙沙沙沙地游过来。用树藤指了指瀑布上跳舞的鬼影。
一头驴。
而另一个。依旧傻愣愣坐着。哗哗哗哗的,瀑水怎么就没有把他冲下来呢?
聪明。智慧。他还是说着。
他似乎陷进挣脱不出的黑漩涡。如南海,幻海那般。
喵儿。
哗哗——
又被吃掉。
这儿的欣喜之风未曾。
“姐姐真的也吃了!”只听如此。看过去。可开心了。
“唧唧——”小胖蛛也欢欣雀跃绚丽又缤纷。可似乎啊似乎,和只知呼呼打盹的她关系不大的。
“揉面团很好玩的。”紫云开心地说着。这话确实属实,虽说越帮越忙,可咿咿呀呀的,小小紫云可是很认真很认真搓着小小浮元子的哟。
“唧——”叫得更欢了。只因静庵手中多出两个馒头。
云霞峰的蜜荨馒头啊,因为掺了蜂蜜而格外香甜。
“小蛮,你吃。”只说着。
这哪需要说,小蛮会跟她客气,小蛮会吗,小蛮真会吗?
不会不会的啦。
哦来来,哦啦啦。你看她那舞动小腿,张开小嘴的没出息样儿。
咻啦——
没有错。她很不知廉耻地飞扑过去。
对了。喂,喂,喂,你这只死胖蛛,黏这么紧干什么,快松手!快放开!快放开我的小庵子啊吁吁——
“柱子哥,你也坐。”小手拉过来,李柱子也坐在青阶上,云雾好浓,像二师兄说的蒸笼。不自主地一笑。紫云的小手晃动得厉害,要问个究竟,李柱子摇摇头。
傻笑,哪还有什么缘由。可紫云仿佛找到,也跟着笑起来,傻笑对傻笑,很有趣味哇。
哗啦。小手一翻,多出一个木簪子,好大的满月,还有一只小蛮,变大一些的小蛮,紫云的辨位鸟。
“柱子哥,给庵姐姐和薏姐姐也做一只辨位鸟。”两只小手像抓萤虫似地,鼓鼓的,缓缓并到一起。抓住了,抓到好多好多烟霞。哈沙沙,只轻轻松开小手,烟霞听话,烟霞变幻。好漂亮的两只云鹤。
芥子剔透,映出云鹤,云鹤仿佛就生在芥子中,它还是它。
别人的芥子,总是丹药、灵水、法宝这些,李柱子的不一样,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至于那口叮当倒扣的大锅,江陆二人找遍天下打铁师傅,合力打造,小蛮总算满意。
哦对了。小蛮的满意,也就是八九分饱,你知道常人?
嗯。没有错的。三四个月毫无问题。要是逮到个把饭量小的,例如什么小什么猫的,三年五年的也是问题不大。
哇哇怎么养得起呐呐——
且偷偷告诉你密事一桩哦:有一回,大锅咣啷一翻,七玄山众人一蛛嘣咙咚相继跳跃进去。哟,老空闲,一点都不挤嘛。
另外,酒旗啊,市招啦,连客人坐的桌椅板凳,也是通通置备妥当。
七玄山啊七玄山,该怎么去说这样温柔可爱的你呢。
咝咝,次次。又听。
又看去:
清光如云雾,指尖缠绕,李柱子手中多出杯弓小刀,削、凿、磨、刻。紫云看看专注中的柱子哥,又看看惊奇中,庵姐姐的两颗秋眸子就像时下的青枣,映出云雾,映出云鹤,也映出了她。
她笑嘻嘻。静庵看到,也笑。如此地美。处处枣子香,也就不足为怪。
哈吱唧唧。风卷残云,抹上一抹小嘴,困意习惯性大举进犯,哈咿哈咿哈欠连天。小细腿揉揉眼睛,唧语一声,指指云霞,又指指自己,就地呼呼大睡。只一瞬间。
“小蛮说什么?”静庵问道。
“她要在风里入睡,让我们走的时候不能忘记她。”李柱子花了好多年才看懂小蛮的比划,紫云好聪明。
手绢也是青的,不知道是竹香还是枣子香,轻轻盖在小蛮身上。小蛮睡觉哈啦啦地不安分,翻来又转去,手绢牢牢缠在其身。
两只云鹤,雕好了。紫云的小手握住小刀,也细细刻起来,小小的字如柳絮,“庵姐姐”,“薏姐姐”。
云鹤立在手上,松树的香,轻轻一动,真的会飞,还是振翅高飞。静庵笑起来,她仿佛也在飞。
云雾也开始呼啊呼啊飞,可是乱了,是惊慌。
“要下雨了。”笑容停住,她道:“好久没下雨了。”
真是这样,雨坠下来,没有半点娇意,到处是雨痕,满耳满眼,四面八方。
稀里哗啦——
雨就这样下着,没有从疏到密,也没有从小到大,哗啦哗啦像落泪,只由着它自己的性子。
原来,云雾峰的雨是这样的性子。
小蛮已经睡着,小肚子呼呀呼呀,平缓起伏。不用担心有雨打湿她。
噗嗒噗嗒。雨倒是想进来,有青芒挡着。
雨有千万,并非一样。有调皮的,青芒上溅起水花,也有温顺的,乖乖一旁流去,像一条青蛇时光。
“好久没这个性子的雨了。”静庵仰头看着雨,一点点笑起来。
“姐姐,雨什么时候停?”小手牵着大它一些,冰冰凉,纤细纤细。
摇摇头,静庵看着紫云笑:“不知道。可一旦停下来,哪里都瞧不见。多一滴都不肯。”
踮起脚尖,小手捏捏静庵的脸,紫云笑道:“姐姐这样子懂雨。”
忽然怔,却笑着看雨,摇摇头:“还是她懂我。”
明眸看着你,清眸也对着她,彼此笑起来,酒窝特别地甜,静庵又道:“小的时候,每逢下雨,我总会撑起伞,沿着窄窄的青石道跑,一直跑。疯了一样。很累很累也不肯停,一定要到云海。仿佛只有到了云海,我才明白‘罢休’。”
唧勾扭扭,吱勾也扭扭,小小紫云自个儿挤进,钻进她的怀抱。她可美地笑起来,紫云看到。紫云反抱的更紧,开开心心听着:“我那时总觉得,撑伞奔跑,是世间最美丽的事。”
“哇——”紫云的大眼珠子够大了,只瞪得更大。像秋夜灯笼。
浮想自然开始,还顺便使唤起她的柱子哥:“柱子哥,伞来伞来,这个样子的伞来。”
噌噌噌的,小手一下子走出青芒世间。只软绵绵捏住飘散着雨儿成群,沙啦一撒,大水花噗丢丢往四周荡漾,只唧啾啾,唧啾啾,老漂亮的一朵蘑菇儿开花出来。
嘻嘻呀呀欢跳,那美妙的酒窝子也是绽开如花,只浓浓:“就是它。”
愚钝的人愚钝点头,“嗵嗵嗵”的声音像指引雨水小朋友回家,如同还魂,还跳跳尸?
青枣子又怔住,长得好快,比原先的大。像喝下雨水,变得饱饱的。
小手摇摇她,她才笑起来,只道:“这个蘑菇,我见过。”
“在哪里?”小手拉着她坐下,听她道:“一个梦里。”
酒窝甜甜,只像是听着,想象着她的梦:“很小的时候,有一回,我在雨中跑,跑着跑着,我好像做梦了。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我仿佛看到自己。”似有黑影一闪而过,她的眼中。她却笑起来,就像是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而不可信。
声音不曾断:“我记得有风吹来,很暖的风,还有箫音。我不确定到底有没有睡去,虽然有醒来,有做梦,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相信。”
她又笑了。
她还是这样地美。这是发自真心,蠢驴子说的。
紫云也笑。还捏捏。
却很快不再笑。因为回想令影子变大,次啦撕扯得很长:“我忽然害怕。”
如果害怕,会有颤抖儿小花荡开伤痕吗?
不会的。有紫云抱着她。
“那个梦我有印象的,耳边在下雨,梦里也在下雨。好大的雨,没有伞,我在跑,有一个蘑菇也在跑。”她回忆着。她说着。
仿佛真的听见。噗噗沙沙。一个女孩在雨中奔跑的声音。
“我以为它在追我,我跑得更快。”浓浓的眸子亮起来,像月光深深地烙印进去。
“有一棵树,一棵会发光的树,我赶紧跑到树下。”她说,“那个蘑菇也来了,它好像发觉我在怕它,它没有靠过来。它就这样站在雨中。一直站着。”
她的眸子好亮。咕咚一眨,青枣子沉底,变黑石子了:“雨越来越大,花香,很浓。比雨声还浓。我走进雨中。好一会儿我才发现没有雨。”
黑石子往上看:“我抬头,原来蘑菇在。”
小酒窝笑起来,黑石子也笑:“那个林子好怪,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花。花好像疯了,拼命地开。可太艳了,仿佛开完这一刻,花就要通通地。”
她没有说下去。
明暗不定,闪动光芒,那黑石子。是不忍吗?
“满眼,像花海,风雨交加,它们在颤,可花瓣一片都不落。”黑石子说。
“可是,雨忽然地停,风也是止。就一下子,都还没看清,所有的花枯萎。”黑石子失掉光芒。
“咝咝咝咝的。”黑石子越发黯淡下去,“什么都没了。”
滋儿,颤抖,终出现。有温暖的小手裹得紧紧。因而定住:“我吓坏了。”
黑石子转过来,冷冰冰。看着紫云。紫云的小手缓缓靠拢,贴住她的脸颊,很冰的。可小手很暖和,脸再也不会了。
噗通。果然变回青枣子。只笑起来。枣子香又满满如初,四处弥漫。
“紫云真好。”静庵笑起来道。紫云也还是笑,只是天真,又踮起脚来捏捏脸:“姐姐后来有做过这个梦吗?”
点点头,静庵也回以捏捏脸:“也是这样风雨。我回去。我感到开心。因为又到了。可当我看见。”她怔。
“没有。都没有。没有了。”她念着。
“所有的花都没有了。”她痴痴地念着。
“我好害怕。”颤抖的小树苗将要发出来,紫云怎会容许?
只抱得更紧,听着:“只有碎泥。没有花的痕迹,也没有花的香。什么都没有了。”
她说着。她也开始变得空空荡,像当时的她?
“大雨滂沱,只有一个蘑菇,还是以前的那个,我记得。”她抬头,“它很安静地看着前方,可我觉得它害怕,它一直在颤抖。”
她说:“我想要过去,可是咔的,我的梦醒了。”
她的目光昏暗,只低低的,她的声音,亦轻得可怕:“我永远过不去。”
“过的去的。”紫云听见,紫云又笑。紫云还想捏脸脸,那软软的棉花脸自己低下来。她够到了。她清晰地听见:“那一晚,山上的雨大得厉害,到处是雾,灌满了竹园。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听到雨声,仿佛整个瀑水都倒下来了。”
嘿呀。却笑,还问起:“薏姐姐怎么说的。”
听到了。笑了。也说了:“薏儿说,梦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傻瓜瓜才相信。”
嘿呀。又笑,“傻瓜瓜真好玩”,说着,又开心地问:“那姐姐呢?”
也是笑。摇摇头。只又看着外面的雨静静地:“我不知道。”才又看向紫云,笑起来,可美了:“紫云怎么想呢?”
“紫云也不知道。”笑得跟花儿似的。只一个劲儿瞎摇头。
纤手伸过来,两边的脸颊一起捏,笑道:“紫云的小脑袋里,装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怎么会不知道?”
花儿还是笑,却道:“柱子哥兴许知道。”转过头,看着她的柱子哥,可是李柱子专心于削削,敲敲,完全没有听到。直到紫云的小手拉了拉他,他才反应过来。你问他,他摇头,紫云和静庵说的话,他竟然一句也没听见。紫云笑起来:“看来柱子哥也不知道。”
木伞倒是做好了,和刚才的蘑菇一个样子,帽子一样的蘑菇盖,淡淡褶皱,长长的蘑菇柄,握在手上正合适。
这还不算,蘑菇盖上,美丽云霞峰,又画又刻的:烟霞如水,清颜半遮三径古道。牵着手,永是到不了尽头的青石小道,续着处有云海,云海之外还有云海。
那再云海之外呢,会是海吗?
不禁憧憬又开心问起。
鬼也许知道。可呼呼哈哈。鬼在睡觉。
还是天青青水淡淡的目光,欣喜。因为云海的一片迷蒙中,一不小心看见云鹤仙影。而且,恍若涟漪儿一圈一圈荡漾,来自云海尽头,那儿好像有溪流,有山川大海。
只继续看去。目光到了青石另一边,欣喜会更浓吗?
嗯。是的。
倾泻而下,哗啦啦,仿佛还有叮儿,一语清铃之声。幻觉啦。
嘻嘻笑。
但水瀑九曲,蘑菇似地一个又一个,画得刻得真好。
她只更欣喜。
瀑上亭,身居闹处,可它永远是最安静的,只如一炷古香,安静地燃着。
最令人惊奇的,青石道上,那一个女孩子的身影。静庵知道是她,她自己。那人雨中所立,伞微倾,正向外张望。雨噗噗嗒嗒落在她头上,她反而将手轻轻探进雨色的世界。
会美妙吗?
“好美的蘑菇伞。”她说道,转而看向李柱子,李柱子只是微一点头,又微一笑。忽然间发出芽,他想到昨天的盘问,他又开始傻笑。
“跑呀——”紫云牵着静庵,满情意阶上奔跑,雨还是哗哗,可人有伞了。
许久之后,夜来临,雨没有止,风变疾许多,把雨吹得斜斜,像飘起的柳枝儿。
柳枝会摆动,雨枝不会。没有月色,好黑的夜晚。手中的蘑菇伞微微斜,夜影中几分寻觅。
雨痕到底没有找着,自己却打湿。没一点在意,反而伸出手来接着噗噗的倾雨。
如画。
雨好凉,也是因为冷吗?她疑问。
她用脖子夹住蘑菇柄,两只手都摊开。手是暖的,她想着,雨也会变暖。像紫云那样。可落在手心上的雨,只是碎了,冰凉的唯有手。
她哈了一口气,她还是不放弃。她把脑袋往外探。好浓的夜,什么都看不清。
思绪啊思绪。
吱啦啦啦的,那个梦忽地冒出芽头。如果那个梦就在眼前。她想到。
也就发生了:
像是深夜赶路,青石上,碎雨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噗噗,噗噗嗒嗒,嗒嗒嗒,越来越近,太匆忙。
吱啦——
好像滑倒了,像刀割的声音。划在人心上,渗出血,滴滴答答。担心。惊恐。害怕。
分不清了,深的浅的,她的步履声。满耳的,细的碎的,雨的痕。
咣啷!
心里突然一震,好像有什么东西塌下来。可为什么,心中咚地一沉,却一下子什么都空了?
只无尽地慌张。
噔——
如琴弦断。雨声忽然停,还有脚步。月色从浓云中爬出来,越来越亮。
愣住。
只一驻足,再也不知何去何从。
曾几何时,那个梦里,那个独自发怔,独自颤抖的蘑菇,是否也是?
“夜蘑菇!”含笑树下白花落,站着个绿衣人。
“姐姐!姐姐——”她忽然惊道。她一连喊出两声,她影子似地冲过去。咔嚓——
咕噜。蘑菇一转,静庵看过来,对她笑:“薏儿。”这样唤道。
她担心。
“姐姐,你怎么了?手这样冰!”然后,更急的声音闪电般咔嚓:“脸也这么凉,是怎么回事!”
“是谁——”她冲周遭呼喊。
这鬼魅似的厉声,令树影子呼啦哗啦躲避不休。寂静得可怕。
幽幽。绿光亮起,将静庵裹得严严实实,这样,就不会再冷了。可如果冷从心中来,再怎么样裹着,也都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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