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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滩上载歌载舞,半边夜空被篝火映成彤红的颜色,轻轻的海浪声和着遥远年代才有的悲伧调子,萧队也忍不住轻轻跟着哼唱起来。
姚腾飞注视着萧队,萧队的脸很红,好像喝醉酒似的,但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喜悦,大约是想起那个年代的爱人吧。许久萧队才醒过神,笑道:“唔!这么晚了,我该送你回医院,不然你的主治医生又要发火了。”
萧队在海滩上盘腿太久,他本来年纪大,骨节僵化,一时竟然起不来,姚腾飞扶着他站起。
两人往公路上走去,这时《喀秋莎》的歌曲响起,萧队又忍不住回头去看,姚腾飞也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海滩上的老人结成一对对跳起交际舞。火光映着他们的面颊,仿佛抚去那些岁月留下的皱纹,他们看起来好年轻,姚腾飞的视线掠过每一个人发着光的面庞,蓦地他就怔住了。
人群中伫立着一位身材挺拔的男子,他也正在注视场中热舞的老人,嘴唇抿得很紧,双眉间的忧愁浓得化不开。当姚腾飞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时,他的目光也定格在姚腾飞的面孔上,同样,他也是狠狠地一怔,但随后他的嘴角就勾起浅浅的弧度。
同时,他伸出大拇指,往下一按,转身便走。
“站住。”姚腾飞大喝一声,但四周高亢的歌声掩盖他的怒吼声,便连萧队也未听清。眼见李狂风已经离去,姚腾飞径直从热舞的人群中穿过,但此时李狂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海滩上。
姚腾飞四处张望,寻找李狂风的身影。“怎么了?”这时萧队也赶过来。
“刚才我看见我们鹏城公安局要追|捕的凶手,原来以为他已经离开琴岛,没想到又看见他,他还躲在琴岛。”姚腾飞说得不无愤恨。
往山上的小路隐约有个人影在晃动,瞧轮廓依稀是李狂风。“快看,在那里。”姚腾飞大步向公路上狂奔,但跑出一段距离后,肩膀就传来剧烈的疼痛,他只得伸手按住肩膀。
“小姚。”萧队拦住他,低声道:“鳌山这么大,你这样追不上,我现在联系周围各区分局和部队进行搜山,只要他在山上就一定会将他抓到。”
“可是上次搜山没抓到他。”
“上次搜山时,他也许并不在山上。”
姚腾飞心中记挂乌云,他认定乌云的失踪与李狂风脱不了干系。“萧队,我先上去看看,也许能好运找到他的藏身之地。”
在萧队的叹息声中姚腾飞冲入茫茫的黑暗中,然后化成夜色的一部分。
姚腾飞在房屋中穿梭,这时候他只能凭直觉寻找,最后他来到那栋日式小楼前。铁门前有个人在烧纸钱,嘴中念念有词,在他身畔还有一些未烧的纸元宝和蜡烛。
火光打在那人的脸上,赫然是许老头。“大爷,你怎么在这里烧纸钱?”姚腾飞蹲下来,不料这时山风忽起,一张正在燃烧的纸钱朝他的身上飘去,姚腾飞赶紧扑熄,但衣衫已烧出一个小洞。
“他回来了。”许老头没有瞧姚腾飞,将纸元宝扔入火中。
“谁?他是谁?”
“小谢回来了。”许老头仍是未看他,脸上干瘪的皮肤被炙热的火烤出油。
顿时姚腾飞惊呆了,道:“大爷,你又看见小谢了吗?”
许老头不再说话,继续烧着纸元宝,又将蜡烛放入火中,须臾功夫只剩星星点点还在燃烧的灰烬,山风一吹,灰烬往夜空扬扬洒洒而去。许老头扶着墙站起身,捶了捶后背,仿佛没有看见姚腾飞似的颤颤微微地向山下走去。
姚腾飞没去追他,许老头90岁了,老眼昏花,或者产生幻觉是有的。
铁门虚掩着,姚腾飞推开门进去,树影幢幢,杂草淹没青石板路,比往日更显凄凉萧瑟。楼里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漆黑,姚腾飞驻足半晌方才进去,枯草被碾在脚下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有个人在跟随在身后。
姚腾飞没有在意,但刚踏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微微的叹息声,姚腾飞心知不妙,赶紧回头,这时身体忽地一麻,后背好像被蚂蚁夹了一口。姚腾飞撑着转过身体,杂草丛中伫立着一个人,半边脸落在清浅的月光中。
那人微侧着身躯,树影斑驳,他的半侧脸在阴影中更显得立体。姚腾飞不得不承认,在所见过的男子当中实在没有人的相貌及得上他,古人所创造的形容美男子的词语似乎就是为他所造一般。
姚腾飞反过手,从背后摸到一支针头样的东西,这个是麻醉枪。
“你把乌云弄哪里去了?”此时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皮子沉得像是灌了铅,姚腾飞努力地使自己的意识保持清醒。
他只是笑,笑声在这个空荡荡的院落里散开来,道:“到现在你还记挂乌云,她很好,你不用想着她。可是你这么想着她,她也不会喜欢你。”
姚腾飞清楚地明白即使再过十年乌云也不会爱上自己,但是这句话被情敌说出来,那让他如同万箭穿心一般的疼痛,一时他只恨不得杀了面前的男人,将他嘴唇边可恶的笑容掐熄,可是现在他连吐口气的力气都快消失了,此时此刻浓浓的倦意袭来,他好想什么也不管地睡去。
只是他还不能睡,姚腾飞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掐自己的手背,疼痛可以使他的意识延缓消失。
“那又怎样,我喜欢她,并没要求她也必须喜欢我。”
落在月光中的半张脸忽然怔住了,那只平静的眼眸里如同大海起了风浪。“如果你很爱一个人,为她付出了很多,包括你的自尊,但她不爱你,你还会继续爱下去吗?”
这时姚腾飞也笑起来,他的眼前是一片漆黑,意识渐渐焕散。“我恨过乌云,当她拒绝我后,我甚至还希望她倒霉,那次我怀疑她与吕天枢被杀有关,还暗暗地高兴过。可是当乌云真的被卷及到谋杀案后,我又很难过。其实,她不爱我,并不是对我犯了罪,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指责她呢,去恨她呢。她并没要我喜欢她,是我自己要去喜欢她,不能因为没得到就生憎恨……”
没有任何时候让姚腾飞更明白自己的内心,就像是一枚小小的蚕茧,只不过一两克的重量,却能抽出数千米长的丝。
忽然他的身体向前扑去,嘴角的笑容在盛极时凋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