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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今日起的太早,许是一天来的变故太多,许是父亲的失踪对江儿的打击太大。在赵聿抱着她回芙蓉簟的路上,江儿沉沉的睡去了。一双小手冰冷、惨白,紧紧地拽着赵聿的袍子,眉头都是皱着的。
低头看着怀里依旧清瘦的人儿,皱着的眉头,紧抿着略透着些苍白的嘴唇,赵聿的心一抽一抽的疼痛。自己明明立过誓的,再见到一定会将她护的的好好的,绝不再叫她受半分委屈,可如今,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发生了……
赵聿抱着江儿几个飞纵,直接进了芙蓉簟东首一栋独门独幢的双层小阁子二楼的一间卧室。望着怀里的熟睡的人,赵聿不忍将她叫醒,轻轻的将她放在床上。身子也随着一起靠在床上,望着外面渐渐黑暗的天色,一双眸子忽明忽灭。
“流风。”赵聿眼也不眨,只是盯着格子窗。
一个人影渐渐的在夜色中显露出来,低着身子对着赵聿半跪着并不说话。
“今日之事,可查出什么来了?”
“属下无能,当时被引开了。”
“调虎离山……”
“是……属下当时瞧见一群人冲着阁主去了,秦修与宋宁的手下还有花卫都在守着以为无碍,所以……属下失职!”
“这么多人守着一个人居然还守不住……”清冷的声音透着一丝肃杀的气息,流风低着的身子只觉得一股重压直将他要压的透不过气来。
过了许久,赵聿不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流风就消失了,消失的像风一般,人如其名。
片刻功夫,如沫便回来了,后面跟着秦修、宋宁。进门看见赵聿这样靠在江儿床边时,如沫怔了一下,秦修与宋宁脸色一下子就黯淡了些许。
江儿被他们进来的声音吵醒,猛地坐了起来,待看见赵聿就坐在自己身边时,脸一下子就黑了……
“赵聿,屋子里可以坐的地方有很多……”江儿不想发脾气,所以这话她说的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
“没良心!”赵聿一脸怨妇的剜了江儿一眼,大袖一挥坐到床尾梳状台前的凳子上,姿态……端的是风流!江儿心里又忍不住骂了句“妖孽!”
“如沫,查得怎么样?”坐起身略有些焦急的望着站在一边的如沫,江儿着急道。
“回阁主,来暗杀的人身上都是带着毒药的,他们并不打算留活口。单从武器和招式来看,有些像漠北的西峰堂。”
“西峰堂?!”一直都很安静的宋宁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有些惊讶,但随即便闭口不语。
瞥见秦修和赵聿对望一眼,眸子里所掩藏的心事,江儿却又瞧不明白,心中不免有些恼怒。
“什么西峰堂?”问如沫的时候语气便略有些不善了。
“那是漠北的一个门派,很少踏足中原,但是每每来中原总是多行不义之事,因此在中原的名声不太好。”
江儿掀开被子走下床,慢慢踱到梳妆台旁的窗子前面,深深的看了一眼赵聿。
“那他们为何要绑走我爹?”
“这个……属下无能!还……不曾查到。”
望着天上渐渐东升的月亮,江儿想起似乎有那么一天,也是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父亲端着一碗每日都特意为她熬制的中药进来,略有些嗔意的责怪她:“江儿,夜深露重,你本就体寒,莫要再着凉!”
攒在手中的衣角已经被她揉的不像个样子,赵聿看着勉力不掉下眼泪的江儿轻叹了口气:“江儿……”
见她只是不动,无奈的朝着如沫道:“今日累了,你叫人伺候江儿早日歇着吧。鸢焰收到书信过来只怕也得三日。”
“好,我这就去办。”如沫说罢,转身就走。
秦修与宋宁仍只是站在那里不似有动身的样子,赵聿眉头一挑对着秦修冷冷道:“秦大人,这光天化日就有良民被绑,你不该速遣鄞州抚台去查办么?”
秦修恍若未闻,双眸只是注视着床边那道身影,她还穿着那身大红喜袍,脸色似乎比白日里更加苍白些了,身子比三年前越发单薄了。心,猛的一阵抽痛!
他以为她失忆了,那么他也许可以编制一个谎言将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却不想,似乎将自己推的离她更远了……
“江儿,我……”许是很久不曾开口的原因,许是要竭力压制心中的痛好让它们不会自他嘴里宣泄而出的原因,秦修的声音略有些暗哑了。
“秦大人,我说过了,我们的婚事作罢。江儿无福做秦大人的妻子。”
望着那道始终不肯正眼瞧他的纤瘦的身影,听着她这样淡淡的说着“婚事作罢”秦修觉得,心死不过如此。
“你又何须这样贬低自己。终究是我……配不上你。我这就回去着鄞州抚台帮忙寻你父亲下落。”心中还是希冀着她是否会因为这样而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可是瞧见那道人影儿只是一动不动的站在窗口,秦修的心就如坠入深渊一般。
“多谢秦大人。”
“秦修告辞!”不敢再看她,她那么冷漠的站在窗口的样子,他的眼睛承受不了,他的心承受不了。三年前自己种下的苦果,三年后自己尝到了。
听得秦修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宋宁望着始终不动的江儿,缓缓道:“江儿在这里,又有赵公子守着,我很放心。明日我便回郴州,我父亲总能知道些什么的。”
赵聿本来一直坐着,听到宋宁的话,抬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是呢!宋盟主可不能白做了这武林盟主,早该替天行道了。”
宋宁也不反驳,望了眼江儿起身便走了。
这时如沫已经带着人提了热水进来,又有人端着饭菜进来在外间桌子上一一布置了。
“阁主,先用些膳再沐浴吧?”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
“阁主……”
“我没胃口,热水倒了你们便下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够了。”
眼看是拗不过江儿的,如沫递了个眼神给赵聿,便带着人下去了。若说从前阁主能听谁的话,便只有三人,一个是老阁主、一个是鸢焰姑娘、最后一个就是赵聿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江儿方才转身,却看见赵聿正坐在外间桌子旁时,不由的愣了一下便满脸不悦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要我赶你走么?”
“我等你用了膳便走。”赵聿也不管她如今脸色有多难看,只是笑眯眯的给她布置膳食,待看见她仍旧只是站着不过来,眉头一皱,叹了口气,站起身伸手就将她拉了过来按坐在椅子上。
江儿明明是想甩开他伸来的手的,却发现自己连他是如何动作的都还没看清楚便被他按在了椅子上了。
将一碗粥递到江儿面前,赵聿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难得的一脸正色:“你若是将自己的身子弄垮了,你如何去救你父亲?即便是救出来了,看到为了自己如此自戕的女儿,你又要你父亲如何自处?
第一次,江儿觉得这样的赵聿,她无从反驳。
伸手拿起筷子,江儿听话的正要吃,却突然听到那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飘进了她耳朵。
“若是江儿其实是想我喂你的话,我也是很欢喜的~”
夹着菜的筷子就这么生生的定在了嘴边,江儿无论如何也送不进嘴里了。这个人……当真可恶!方才自己怎么就觉得他是个好人呢!
如玉的眸子狠狠的朝赵聿瞪了过去,却遇上了赵聿那温柔的快要滴出水来的琥珀色的眼睛,晃得江儿觉得自己便好像要掉进去一样。
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江儿再不看他,转而低头用膳,赵聿此时倒也不再闹她。
江儿突然在想,自己三年前同这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待她吃完了,他抽出怀里的绢帕,伸手替她擦拭嘴角,动作熟练的就好像日日都是这般做的。
“不过三日,鸢焰便能到鄞州,到时叫她给你好生瞧瞧。怎么如今瘦成这个样子?你失忆或许她也有法子治你的。”
“鸢焰?”
“她也苦苦寻了你三年,只怕再见到你又要哭的跟泪人一样呢。”赵聿收起绢帕,笑眯眯的看着江儿,嗯,今日的江儿就这一刻最乖巧。
一瞧见赵聿那笑得跟采了蜜的蜜蜂一样,江儿便冷不住想要瞪他,一笑倾城用在他身上倒不为过。
站起身往里间走去,背对着赵聿淡淡道:“我要沐浴,你可以走了。”
望着脱去大红外袍后分外瘦弱的身躯,赵聿突然想要将她带走,离这些劳什子的江湖远远的。
“江儿,我若现在带你走,你……走不走?”
“走?去哪里?”
“天下之大,我带你去游览群山万水,你想去哪我们便去哪,可好?”
江儿略沉默了一会,转身透过珠帘望着外间一身月白锦袍的赵聿,“你要我置我父亲于何地?今日这些人杀不了我,明日呢?你要如何做?”
顿了一顿,缓缓开口:“多谢你美意,只是如今,我走不了。”
不再多说,转身进了里间屏风隔开的沐浴处,不多时便传出了哗哗的水声。
赵聿深深望了眼屏风,转身要走,却听到里面江儿低低的问了句:“赵聿,鸢焰她……”
“鸢焰当你是姐姐,你可以信她。”
“那你呢?”
赵聿莞尔一笑,从窗子飞了出去,清冷的声音传到江儿耳朵里,“我总是在你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