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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红花酒?”红花站在一旁,看着刑如意将一些红色花朵放入酒坛中,然后均匀的摇晃了几下,心中不禁有些好奇。“这酒不是早就酿制好的吗?李楠来时,我与露露就在不远处,亲耳听见姑娘对他说的,莫非这红花酒与之前姑娘所说的不一样?”
“红花酒而已,哪有什么一样不一样的。”刑如意看了一下酒坛,冲着红花调皮的眨了一下眼睛:“若我说当时是在偏那李楠,红花姐姐会生气吗?”
“怎么会?红花只不过是他们李家的下堂妻,纵然不是,也没有资格来生姑娘的气。说实话,日子过的最难的时候,我私心里,也是希望能有人帮我出出气的。可我天生性子就有些懦弱,自小爹爹就教导我,要与人为善,嫁入婆家之后,就更要听夫君和婆婆的话,做一个恭敬孝顺的儿媳妇。”
“恭敬孝顺是没错,但也要分人,若是遇见那种知冷知热的夫君,知道将心比心的婆婆,自然要恭敬孝顺,毕竟家和万事兴,谁不希望自家的小日子是过的和和美美的。可若是遇到像你前婆婆那样倚老卖老,处处刻意刁难的,我倒觉得应该给她些颜色看看,让她也知道,这世界上,有的是比她更厉害的人。”
“红花若是有如意姑娘这一半的厉害就好了,只可惜,如今醒悟已然晚了。不过如意姑娘倒是不必担心,我瞧着那位公子对姑娘你是极好的。”
“他敢对我不好!”刑如意皱了皱鼻子:“我可不是你们盛唐这些自小就学习什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的贤淑女子,我的原则是:一、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二、你对我好一分,我对你好十分;三、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可倘若你要欺负我,不好意思,本姑娘就算是玩命,也要自损一千换你八百!”
“如意姑娘的这些观点真特别!”
“我不光观点特别,我这红花酒更特别。”刑如意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红花酒:“其实制作这红花酒,十分简单,取草红花200克,低度白酒1000毫升,再加适量红糖,将红花洗净,晒干表面水分,与红糖一同装入洁净的纱布袋内,封好袋口,放入酒坛中,加盖密封,浸泡七日即可饮用。这红花酒,具有养血养肤、活血通经的功效,适用于妇人血虚、血瘀、痛经等,但是怀孕的妇人是不能够饮用的。”
“可我刚刚瞧着姑娘你并未将那些红花装入纱布袋中!”
“那是因为这坛子红花酒是给你那前婆婆用的,做法上自然不用那么讲究,况且我还有最后一味重要的东西没有放。”
“重要的东西?”红花疑惑的看着刑如意,问:“是什么?”
“我要取你的善良一份、贤淑一份,恭敬一份、痛苦三份、怨恨四份,然后将它们一起装入这红花酒中!”
红花怔怔的看着刑如意,以为她是在说笑,可瞧着她的表情,却又是十分严肃的。于是,淡淡一笑,正直了身子,说:“但凡是红花身上有的,如意姑娘尽可拿去!”
“放心,你不会有任何感觉!”刑如意说着,双目凝结成冰,浑身上下因为施展鬼术而散发出强烈的戾气。她的手快速的从红花的额间、头顶、心口以及脚底抽离了几丝不同颜色的气息,然后收拢到一起,放到酒坛里。
视线穿过厚厚的酒坛,刑如意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些气息与红花搅和在一起,很快便将那红花给搅碎了。暗红色的花瓣,融入白酒中,于是那酒也变成了与红花相同的颜色,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药酒独特的香气来。
“成了!”刑如意将调制好的红花酒装好,然后掀开帘子,唤了铃铛过来:“你将这酒带去我的胭脂铺,交给你李茂哥哥,让他明日午后再送去给那李楠。”
“如意姑姑今天不回去吗?”
“不回去了,姑姑就留在这里陪你和四娘好不好?”
“姑姑哄人,才不是要陪铃铛跟嫂子呢。”铃铛顽皮的吐吐舌头:“虽然铃铛看不见,但殷元说了,说这屋子里,除了姑姑跟铃铛未来的姑父外,还有一位红花姑姑和一个叫做露露的妹妹。如意姑姑你留下来,是为了她们吧?”
“小机灵鬼,什么都瞒不过你!”刑如意点点铃铛的额角:“快去吧!送完了红花酒,再让鹿大娘给你做些好吃的点心带回来。瞧瞧,这入冬之后,我的小铃铛不见发胖,反而瘦了不少。”
“铃铛这不是瘦,是苗条!”铃铛微微红了脸:“嫂子说了,虽然咱们这里时兴丰满的美人,可像如意姑姑这样纤细的,也挺讨人喜欢的。所以铃铛打算向姑姑看齐,等将来长大了,也要变得跟姑姑你一样。”
“别!可千万别!如意姑姑这模样的,可不是咱们盛唐的主流美人模式。之所以这么任性的让自己瘦着,一来是体质的关系,怎么吃也吃不胖;二来是因为姑姑早就寻好了下家,且你未来姑父又是个不怎么挑食的,所以这胖也好,瘦也好,搁在他眼睛里,都是没什么分别的。你呢,敢说你未来的夫婿也不介意?”
“这天底下,又不只有如意姑父一个人才是极好的。”铃铛小声嘀咕着,抱起酒坛,就跑了出去。
刑如意轻轻碰了碰四娘,问:“铃铛这是有看对眼的人了?”
“一个少年,总来找她,看模样倒也清秀,只是不知道是那家的少爷。”四娘说着,也叹了口气:“虽说长嫂如母,可毕竟不是娘,这铃铛渐渐大了,有些心事,反而不愿意与我这个做嫂子的说。眼下,她既唤你一声姑姑,这日后的事情,有些还要你出面帮帮我才是。”
“我想我知道那个少年是谁了。”
刑如意点着下巴,脑海中浮现出一只小蛤蟆的模样。看来,那只蛤蟆精是对铃铛上心了,只是这桩姻缘,她是拆呢,还是不拆?刑如意有些拿不定主意,决定还是等从青丘回来之后再说。
红花酒调制好了,余下的就是请人将红花母女的遗骸迁移出来,至于安葬到何处,还需事情了了再说。迁移遗骸的事情,需要报呈官府,既是官府知道了,那么后续的事情,也就不需要刑如意操心了。
自从红花母女死后,李楠娘就从未像今夜这般睡的踏实。
此时,已是午夜子时,周边一片死寂。一道月光,透过窗纸,落在李楠娘那床用锦缎制成的棉被上。距离床榻不远的桌子上,还放着下午李楠刚刚拿回来的红花酒。
她饮了一杯,觉得入口还行。那药酒中,既有白酒的辛辣,也有花儿独特的清香,当酒水缓缓滑过喉咙时,带来丝丝暖意,跟着周身也都变得暖和起来,好像僵硬的关节都重新活了起来。李楠娘已经许久都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感觉了,她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候,于是,睡梦中也微微翘起嘴角。
有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过。李楠娘翻了个身,眼皮稍稍动弹了一下,跟着又闭紧了眼睛。
就在她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一阵凉风突然从被角窜进了后背,一个激灵,她醒了。
她支起身子向外看去,原来卧房的门正大大敞开着,风正是从那里窜了进来。正当她疑惑不解时,赫然发现门外站着一个人!
银白色的月光铺洒在门外黑暗的院落里,那个人恰好站在中间。那人穿着一套与自身好不协调的黑色长衫,木愣愣的站在卧房门口。月光使他的皮肤显得惨白似雪,毫无生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你是谁?”李楠娘壮起胆子问,摸索着披上了外衣,眯眼仔细瞅着。
那人盯着她,没有说话。
李楠娘感觉头皮发麻,但她仍坚持的又问了一声:“你到底是谁?我可告诉你,我儿子是未来的状元爷、大官!”
那人仍然没有搭腔。
“你再不说话我可叫人了!”李楠娘急了,也怕了。她在心中不停的叫着儿子的名字:“李楠啊李楠,你咋还不起来呢?咱家院子里可进了贼了!”
“你该起来了!”那人终于说话了,话音虽是僵硬的,可落在李楠娘的耳朵里,竟有些熟悉。
她使劲的眯着眼,想要看清楚那人的模样。可院子里忽然变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刚想揉揉眼睛,继续找一找,耳朵里竟传来了她那过世婆婆的声音。
“大奎家的,你怎么还睡着,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可告诉你,天亮之后,大奎就得出去做活儿,这热汤热面的,你若是端不到跟前,看我不叫大奎收拾你!”
李楠娘有些恍惚。这声音是婆婆的没错,但说话的语气却不大像。李楠的父亲,名叫李奎,但婆婆习惯叫他大奎。自她进门之后,这闺阁里的姓名也就没人叫了。婆婆叫她大奎家的,外人不是喊她大奎嫂子,就是大奎媳妇,到了后来,干脆就叫她李楠娘了。连她自己都快要忘了,她的原名叫做什么。
婆婆是个厚道人,虽说家里穷了点儿,可自她进门之后,若有好吃的,好用的,便都由着她先来。慢慢的,她的性子也变了,总觉得这家里的好东西就该是自己的。毕竟这李家穷的叮当响,她愿意嫁给大奎做媳妇,还给他们李家生了个儿子,已经算是李家祖坟烧高香了。
大奎是外出做工的时候意外去世的,那之后,她的日子是越来越难,对婆婆也越发的不好起来。但婆婆似乎从未说过什么。直到死的那天,都还把自己半新的衣裳被褥拿出来让她去典当银子。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
李楠娘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好像她拿了那些东西,嘴里嘟嘟囔囔的就去了当铺。因为东西破旧,所以并没有典当出来多少银钱。等回到家中,看见的便是已经咽了气的婆婆,怀里还藏着两个没有吃的干瘪馒头。可当时的她,压根儿就不觉得心疼,只觉得自己刚刚典当出来的银子,又要没了。
为了节省,她定了一个很小很薄的棺材,草草的将婆婆的后事给办了。当时心中还特别庆幸,因为婆婆长时间的吃不饱饭,人瘦的只剩下一点点,那小棺材装她,竟是松松的。原本这些事,都已经被她尘封在了记忆深处,今夜竟莫名的想了起来,而且心里隐隐约约的有些难受。
李楠娘摸了摸湿润的眼角,对着院子吐了口吐沫,“呸!人死都死了,骨头都化成渣渣了,还来吓唬老娘!你活着的时候,都是老娘说了算,死了还能轮到你嚣张?我呸!”
那个呸字刚刚出口,李楠娘就被一个巴掌从床上给扇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