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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当”的一声清响,即响起“啊”的一声惨呼。
木槿颤栗着睁开眼来,只见那土匪已然倒在地上,胸口上一个胡桃大的窟窿,正泊泊向外冒着鲜血。手中兀自牢牢握住钢刀,只是刀锋已然折断,刀头插在耳畔的崖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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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人一骑旋风般超过自己,马上之人朗声道:“清平盛世、朗朗乾坤,尔等却做这打家劫舍的害人勾当,大爷我路见不平,今日便要管上一管!”从马上飞跃而起,手中长剑直指匪首前胸。
那匪首见他出手极快,已是躲避不及,忙举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大响,刀剑相交。原本剑走轻灵,刀行厚重,刀剑硬碰都是使剑的吃亏。谁知这一下却是不然,那匪首只觉虎口发麻,手中九环大刀险些拿捏不住。
见那人手中长剑又连绵不绝的攻了过来,叮叮当当数声之后,那匪首已身中数剑。他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快速威猛的剑招,不由心下大骇,连叫:“风紧扯风。”
猛然向地下掷出了出一物,“砰”的一声炸裂开来,空中升起滚滚浓烟。待烟消雾散,那匪首与四个匪徒已没了踪影,只有地上留下两具死尸。
木槿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此时见强敌已退,心中松怠下来,方觉后怕,不由双腿打颤,站立不住,跌坐在地上。赵纬林强撑着站起来,瘸着腿向她走去,刚刚伸出手来扶她,却从身傍闪出一人,将木槿扶起,问道:“小哥没事吧?”
木槿站起身来,不着痕迹的退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抬起眼看向他,此时天色已暗,只见他身材修长,身着灰色长袍,也看不清面目。见他双目晶亮正看着自己,只觉这目光像极一人,不由怦然心动。忙摇摇头,甩开脑中的错觉,淡淡一笑道:“我没事。”
赵纬林向他一抱拳道:“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那人抱拳应道:“我姓杜名革,是个走商之人,今日带着商队路过此处,见到这不平之事,只自然要管上一管。”
赵纬林道:“在下姓赵名纬林,这位是我家公子。杜兄的救命之恩在下记住了,日后定当回报。”
杜革呵呵一笑:“人在江湖,难免不会遇到点三灾六难,不过是举手之劳,兄台别说什么恩不恩的。”
赵维林也是豁达之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猛然听得阵阵马蹄之声,不由面上变色,森然道:“小心!”
杜革笑道:“赵兄别紧张,是我的兄弟们来了。”
说话间,蹄声渐近。少顷,一队人马打着火把从山坳处转了出来,当先一人看见杜革,跳下马来问道:“杜老板,前面情况怎样?”
杜革回道:“刚刚碰到了几个土匪,已经解决了。正好遇上这位小哥和赵兄。天色已晚,大家不如一起走,再行十数里,就到村庄了,到了村庄,咱们再休息。”
那人应了,招呼了几个人把木槿的马车扶正,那马只是被绊马绳绊倒,并未受伤。
杜革钻进车厢,将里面整理妥当,出来对木槿道:“小哥别怕,男人就是要遇到点风浪,才能长大成人,上车吧!”又对赵维林道,“赵兄身上有伤,也进车里休息吧,我来给你们赶车。”
赵维林如何肯让恩公驾车,忙道:“这点小伤不算啥,还是我来吧。”说罢坐在车头,举起长鞭在空中“啪”的一声甩了个空响,马儿便拉着马车行了起来。
杜革摇了摇头淡然一笑,接过朋友手中的火把,回身上马,轻轻在马股上一抽,马儿便奔跑起来,少顷便越过马车,到前面带路。
半个时辰后,众人来到一个小村庄,村里并无客栈,便在农户家租借了几间屋,将就凑各了一夜。
次日早饭过后,赵维林带着木槿向杜革辞行,木槿方看清杜革容貌。只见他约莫二十七八岁,鼻直口方,下颌留有短须,相貌极是寻常,只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与那面容不太相配。
杜革问两人要到何处去,赵维林说公子是到南部游学,并未确定地点。
杜革说这趟商队是要将平昌的药材卖到南部江惟郡,再购买丝帛回平昌来卖。两人既然也向南行,莫若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赵纬林想着昨日之险兀自后怕不已,与木槿商量一番,便接受了他的建议。
杜革为人极是细心体贴,发现木槿身子虚弱后,每日便只安排二三百里路程,宁愿少赶些路,也不愿错过了宿头,且一日三餐都有木槿爱吃的菜肴。
开始木槿还觉得过意不去,便向杜革提出不必迁就自己,请商队按原本的安排行进便好。谁知杜革却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多挣少挣只要有得挣便好。这样慢慢走来,看看沿途风光,尝尝各地美食,也是赏心乐事。”
木槿听他如此说,也不便再劝。本还担心其他人会有意见,谁知大家都开开心心,没人提出异议。于是便放心随商队一路南行,直到了江惟郡,方才分道而行。
南部清水镇,清衣江依镇而过,镇上人家枕水而居。仲夏江水碧蓝,映着天高云淡,沿江几道拱桥在江面上画出圆月,两岸杨柳依依掩映着青砖碧瓦。
清水人颇善蚕桑,盛产锦绫,清衣江水畔时有浣纱女歌声婉转,引得往来船商驻足。
镇尾住着一对姓付的老夫妻,无子无女,靠着几亩薄田为生。今年夏天,南部各地洪涝,清衣江只是一个支流,到无大碍,但付老头家的几亩田处于洼地,却不能幸免,原本快要收获的稻米,一夜之间尽被洪水冲了。
付老头本想着节衣缩食渡过荒年,谁知南部各地都闹起饥荒,粮食紧缺,物价哄涨,家中的存银买不到几升米,老两口便为这果腹之物发起愁来。付大娘每日采摘野菜和着糠米煮粥,两人一月已来未曾食过一顿饱饭,更未见半点荤腥。
眼见家中余粮告罄,付老头每日愁眉不展,便想着将自家这祖传的四合院卖了,换个两间屋的居处,腾出些银钱先渡过难关。谁曾想到消息放出去,来了几拔买主,所出的价格却压得极低。
付老头心中虽然不舍,但活人总不能饿死,便和付大娘商量着将院子贱卖了,付大娘流着泪应了,叫老头子自己拿主意。
这一日,付老头和付大娘吃过野菜粥便商量着去找前几日看房的买主,寻思着再低声下气的恳求,或能求他们多给点银钱。正是心酸哀叹之际,却听得“夺夺”敲门声。
付老头前去开了门,见一个身着青布长衫、面容清秀的公子立于门前,那公子脸色蜡黄、身形纤弱,似是有病在身,身后跟了一个身着玄色短衣、面如刀削的壮年男子。
付老头见是生人,心下疑惑:“请问公子有何事?”
青衫公子淡淡一笑,笑容中却有几分落寞:“听闻老伯要卖这院子,在下想进去看看,若是合意,价钱好商量。”
付老头见是买主,忙打开大门,哈腰将两人迎了进来。
这两人正是从京城南下的木槿和赵纬林。
木槿前后察看一番,觉得院子不错,便让付老头叫来付大娘一起商量。付大娘见她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将堂屋的凳子擦了又擦,才请木槿坐了。赵纬林却是不肯坐,便站在木槿身后。
付大娘捧了清水上来,不觉有些自惭形秽,又用衣袖在桌上抹了抹,方才放把水杯放下:“只有一杯清水招待公子,让公子见笑了。”
木槿不以为意,接过水杯浅饮一口,温言道:“如此甚好。”
见付老头和付大娘坐在对面,眼神局促而热切,微微一笑道:“听闻大伯大娘想将此院出售,不知价钱几何?”
付老头双手交握,不停的搓手,方伸出一个指头,赔了笑脸道:“此房是小老儿家祖屋,原本无伦如何也不肯卖的,谁知道今年水灾,家里颗粒无收,小老儿为了保性命方才出此下策。若公子要买,出一百两银子可好?”
木槿淡淡一笑:“我也多方打听过,几个想买这院子的人,出价最高的也不过五十两。”见老两口眼光暗淡下来,心中叹息,这灾难之年人人艰辛,“不过我却是不买此院,只是想租住而已,如此两位老人家既能有口饱饭,又能保住这祖屋。”
两个老人一听,眼神顿时明亮起来,又颇有些疑惑,两一对视一眼,付老头小心亦亦问道:“公子怎样租,价钱几何?”
木槿从囊中拿出一大一小两锭银子:“我出十五两银子,租这院子一年。两位老人家也不用搬离,就住东厢,日后负责饭食和院子的打扫,伙食费由我全包。两位意下如何?”
两个老人一听,顿时心花怒放,眉眼笑得皱成一团,连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过了半晌,方才问道,“不知公子租这院子来做什么?”
木槿笑道:“两位老人家不用担心,在下租这院子是想开一个绣坊,绝对不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已拟好了租约,两位老人家可以请个先生来看看此约是否合理,再确定是否出租。”
付老头夫妇千情万愿的与木槿签了租约,木槿便在清水镇住下,开了一间小小的绣坊,取名为“锦云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