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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已过,温度变得越来越低,景阳苑的竹林也渐渐黄了一片,寒风一扫,纷纷扬扬落得一地都是,鸿锦和兰心两个丫鬟不得不从从原来的早上一大扫,变成早中晚三大扫。
这一天,丹珠从屋子出来,正好撞见鸿锦端着刚扫出来的竹叶要拿去倒,脑子突的一个激灵,还没想好,话已经冲口而出,“鸿锦,等下!”
鸿锦闻言停下脚步,恭敬地问道:“丹姐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把这些竹叶子放下。”丹珠掂量了下箩筐里的分量,又问道:“还有吗?”
鸿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老实地回道:“南边的院子还没扫呢,应该还能扫出一箩筐。”
“很好,扫好了也搬过来。”丹珠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是还有一筐就更好了。”
虽然不知道她要用来做什么,但鸿锦还是很殷勤地回道:“有的,门外的树叶都没扫,您要有用,待会我都搬过来。”
在景阳苑呆了一段时间,丹珠对她和兰心都很不错,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紧着她们俩,空闲的时候还会帮着一起干活,虽然深受三少爷的宠爱,但对一点架子都没有,不像大房和二房那些得宠的妾室们,稍有不满就对下人打骂。
现在天气寒了,丹珠见她们俩丫鬟来来去去穿的都是那两件单薄的衣衫,还主动去管家那帮她们要了几套新制出来的厚衣裳,可把她们给高兴坏了。
她和兰心原本都是伺候大房二房的妻妾,过来前还挺担心的,生怕遇到一个更难处的主子,现在反倒很庆幸被分到了这,只愿能一直在这里呆下去。
鸿锦得令下去收集树叶了,丹珠巡了一圈四周,正犹豫着要在哪里开辟场地,耳边冷不防传来叶瑾的声音,
“你要这么多枯叶子做什么?”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一脸好奇地看着台阶下的竹箩筐。
丹珠扭头看了他一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待会要做的事情得先得到他的批准,于是便问道:“我能在院子里挖个坑烧个火吗?”
叶瑾微微挑眉,上下仔细端量了她一会,迟疑地问道:“这天已经冷到让你想烤火了么?”
“不是那样……”丹珠有些无语,知道被他误会远了,解释道:“我就是想烤个地瓜。”
叶瑾眯起眼,表情变得十分的……复杂微妙。
丹珠从他意味深长的眼神读懂了他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你的脑子里除了吃,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她窘了一下,强装镇定地问道:“到底可不可以。”
叶瑾耸了耸肩,“随意,不要烤到我的景阳馆就好。”
“……”
鸿锦的效率很快,没多久就和兰心抬了两箩筐的枯枝败叶过来,丹珠指挥她们一起将东西搬去了一块空地上,等将东西放好后,她吩咐鸿锦去厨房挑些大个头的地瓜过来,自己则找了个铁锹开始挖坑。
“不是要烤地瓜么,挖坑做什么?”叶瑾不解地走到她身后,虽然没弄过,但他也知道烤地瓜就是要放烧火的架子上。
“挖窑洞啊!”丹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了两口气,正想继续挖下去,忽然想起站在边上的男人是会武功的,便将铁锹交给了他,“你力气大,你来干吧。”
“我堂堂一个少爷,你居然敢叫我做这等粗活?”叶瑾瞪着她,眼睛发出的寒光几乎可以将她冻成冰了。
丹珠丝毫不让,“少爷怎么了?你现在还是我夫君呢,男人帮自己老婆做点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这话直接戳中了叶瑾心里某个地方,于是,他默默地接过了铁锹,三两下就按照丹珠的要求挖好了窑洞。
“火折子呢?”有了洞,丹珠很理所当然地看向叶瑾。
叶瑾用一种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回视她,“我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没有吗?”她很疑惑,在她看来,叶瑾就是个移动的百宝箱,啥都有。
叶瑾抿了抿唇,嘴角挤出一丝危险的笑意,“珠珠,你是不是很想再跟我去一次蛇洞?”
“……”丹珠识趣地闭上嘴巴,转而吩咐身边听得莫名其妙的兰心:“兰心,帮我去拿火折子,顺便捎带半碗煤油。”
兰心应声下去了。
“丹姐姐,你这是要做地瓜窑吗?”鸿锦小时候也是农村出来的,一看到这个坑就明白了。
丹珠有点意外,“你也知道呀?”
“是呀,我爹娘以前经常做的,可好吃了。”想起家里的事情,鸿锦笑得一脸的开心。
丹珠也笑了起来,“嗯,我也小时候去过乡下,我爷爷给我弄过,比煮的不知好吃了多少倍。”
两人吱吱喳喳地分享着土窑地瓜的美味心得,完全忽略了旁边的三少爷。
看着聊得满眼放光的丹珠,叶瑾不由暗暗地叹气,对这只小猪来说,再也没有比吃的更能牵引她的注意力了。
兰心把火折子和煤油都拿过来了,三个女孩七手八脚地将洞烧得滚烫,然后将地瓜一个个丢进去,用土掩盖好。
“这样就好了吗?”兰心围着窑洞转了几步,好奇地抬头看着丹珠,“真能熟吗?”
丹珠很肯定地保证,“没问题,我们就等着吃吧。”
叶瑾掏出帕子,替她擦掉脸上的泥印子,嫌弃地啧啧道:“真脏。”
“哪里脏了,这叫劳动真光荣。”丹珠站着没动,乖乖地任着他帮自己擦干净脸。
叶瑾温温地笑了笑,没再和她争辩。
约莫过了四分之一个时辰,丹珠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便拿起铁锹,小心翼翼地将窑洞挖开,把里面的地瓜一个个都挖了出来。
被闷得熟透的地瓜一出窖,诱人的甜味顿时飘香四溢,勾得人口水都快要流了。
丹珠先弄了两个给一边眼巴巴看着的小丫鬟,然后从剩下的挑出最大的,亲自剥了皮,用布包着下面的预防烫着手,然后递给了叶瑾,“尝一尝吧。”
叶瑾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地瓜,脸上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在考量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入口。
“拿呀,你不想吃?”丹珠往前递了递,催促他道。
虽然她是如此的热情,叶瑾还是不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斟酌着道:“珠珠,我忽然想起你以前做的蛋炒饭。”
蛋炒饭?干嘛忽然扯出这个?丹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这什么意思,她的蛋炒饭跟地瓜有什么关系吗?
看她似乎无法理解自己的意思,叶瑾说的更明白了些:“你的手艺……”
丹珠瞬间听懂了他下半句的意思,这厮觉得自己这只只能炒蛋炒饭的手做不出好东西!
这是污蔑!绝壁天大的污蔑!
“你当时一口都没吃,怎么就知道我手艺不好!”丹珠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就气闷,当时他受了重伤,又要求不许透露给府里的其人人知道,导致她都不能正常去厨房给他端食,就那碟蛋炒饭,还是她花钱让张厨娘通融给自己特意做的呢,结果他倒好,一口都不吃,白白浪费了她两个铜板!
叶瑾追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不顾她越来越黑的脸色断然下了定义,“就那个色泽和气味,我的鼻子告诉我肯定。”
“那你别吃了!”丹珠郁结地将红薯收回来,低头狠狠地咬了一口,下一秒,又被热乎乎的地瓜烫地直吹气。
这两人在那边日常斗嘴,鸿锦和兰心心有所感地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也都不出声,默默地啃她们的地瓜。
她们已经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三少爷和丹珠姐姐都这样,没有一天是不吵嘴的。刚开始时,她们还偷偷为丹珠捏了一把汗,觉得她一个姨娘怎么敢这么对主子说话,也不怕被撵了出去,后面发现是他们杞人忧天了,这似乎正是他们的相处模式。
还没来景阳苑之前,三少爷对她们俩来说原本是天边的一朵云,高高在上又可望不可及,进来后才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和丹珠姐姐在一起时,他就是个很好相处的主子,像现在这样烤地瓜吃什么的,在别院是想都不要想的。
“你们在做什么?”张宁儿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丹珠循声望了她一眼,语气淡下来,“那里有你的一个,自己动手吧。”
张宁儿没理会她,直直地迈着步伐走过来。她刚从外面回来,大老远的就闻到这边飘过去的香味,寻过来才知道他们在窑地瓜。
现在天干物燥,为了预防走火,府里是严禁下人们随意起火的,张宁儿本想趁机过来教训一番的,走进了才知道原来叶瑾也在的,她迅速整了整表情,装模作样地行了一个礼,“少爷。”
叶瑾看都不看她一眼,目光终停在丹珠的身上,见她一口一口的实在吃得香甜,心里也不觉好奇了起来。
丹珠的吃相绝对算不上美观,但每次见到她那副专注以对的小模样,总是能让他生出一种感觉,仿佛她正在享用世上最可口的美食,就算原本多厌食也能看出几分胃口来。
这地瓜他以前不是没吃过,但也吃过煮的蒸的烤的以及晾干的,像这种从土里巴拉出来的,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不说那惨淡的卖相,这气味闻着确实还不错。
许久没得到叶瑾的回应,张宁儿讪讪然地直起身,站在一边也不敢乱说话。
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被无视了,只要有丹珠在,三少爷的注意力总是在她那边,张宁儿暗暗地恼恨,习惯成自然地将这股怨气迁怒到丹珠身上,目光想小飞刀似的咻咻射向丹珠。
丹珠此刻一门心思都在地瓜上,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张宁儿的敌视?刚出土的地瓜高温未散,她只能一边吹着气一边小口小口地啃,脸被腾腾的热气熏着,鼻尖上很快冒出一层细细的汗。
吃得正欢,旁边忽然递过一双手,转眼之间,那吃到一半的地瓜就移到了叶瑾的手里。
丹珠愣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即怒气腾腾地瞪向叶瑾。
对于吃货来说,还有什么被人抢食更让人生气的吗?丹珠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抢了,“刚刚给你不吃,它现在是我的!”
叶瑾灵活地闪开她的手,好整以暇地说道:“何必分的这么清?你的不就是我的?”
丹珠被怄得要死,差点没把脏话骂出来。
叶瑾试探地放到鼻尖嗅了嗅,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带着疑惑试探着咬了一口下去,顿时满口香甜,意外的软儒可口。
他满意点了点头,很快将手里的解决完,很自然地指使丹珠,“再去给我剥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