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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0号晚,婚礼宴会厅——
陆凯一手撑在地上,另一手捂着胸口,呼吸急促、面目狰狞。
对面,叶信辉拧了拧手腕,眉心微蹙,看着倒在地上的陆凯。
时间在指针摇摆中流逝,陆凯按在胸口的右手,将衣襟拧成结,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无功。同死神赛跑,起点是生,终点是死,无论输与赢,结果都只有一个。
死寂过后,丧钟敲响。
“你老婆是我的,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这婚,你还结么?”
叶信辉蹲下身,伸手推了推眼镜,靠近地上的人。
衣冠楚楚,谦和斯文,平光镜后的那双眼睛,像是博学多识的大学教授,扫过台下莘莘学子。
此时此刻,他倒的确是在为陆凯答疑解惑。
地上的人,急促呼吸着,求生本能却无法缓和他越发惨淡的面色。
胜负已分,叶信辉此时若是“好心”,或许可以随手拨一通电话,挽救将死之人。
只不过……
笑声有气无力、断断续续,从低处传来,“四年前那个女大学生被抛尸,你们逃不了……我说邓仲明平时眼高于顶,怎么会、偏偏看重你……”
“闹了半天,是你们一起奸杀了一个女学生……你真以为周岳藏得住?!”
陆凯每说一句话,被多抽走一份生命力,脸上却扯出角度怪异的笑容,“叶信辉,看看你周围,周梓苑也好,她肚子里的种也罢,只要我还要一天,都没你的份!”
最后一声丧钟,随着陆凯的昏迷,应声而落。
叶信辉站起身,缓缓推了一下眼镜,眼里的温度降至最低点。
今晚不是个好时机,甚至可以说,是最差时机。
可是,对于陆凯而言,今夜,注定是他最后一晚。
十分钟后,三个男人勾肩搭背,从宴会厅出来。
酒店大堂气氛火热,似乎有顾客因为什么争执起来,险些就要动起手,分外引人注目。
邓仲明紧闭的双目睁开,冷汗顺着侧脸滑落,每向前一步,他都能感到肩上的力道更重一分。
终于下定最后决心,他扭头,冲着昏迷不醒的陆凯道,“吴智,我说你不能喝就少喝点,逞什么能……”
话落,喉结上下滑动,恍惚间,邓仲明还能听到自己颤抖的尾音。
他刚刚从酒吧赶过来,此时浑身的酒气,恰好壮了他最后一分胆气,真是万幸。
十五分钟后。
福特车里,驾驶座上的是周岳,副驾驶是吴智,至于身后的两人,无疑就是叶信辉和陆凯。
邓仲明从一开始就没上车。
周岳一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看那力道,不像是开车,倒像是要把方向盘大卸八块。
一路上,他双眼紧紧锁住前方,不知道时间流逝,眼前只有切换的红绿色,仿佛他心头挣扎撕裂的两方。
车子终于停下的那一刻,周岳率先下车。
“……”他伸手扶住陆凯的腰际,顺手将什么扔进陆凯的口袋,然后低下头,不再去看叶信辉。
他救不了陆凯,甚至连他自己也救不了。
这个结果,早在四年前就被写下,唯一区别在于,那晚,被牺牲者是吴智;今晚,终于轮到他。
*
审讯室里,阮夏望着面色平和依旧的叶信辉,“5月30号那晚,在你和陆凯上楼之前,周岳把一个微型录音笔放进了陆凯的口袋里。”
“那支录音笔,除了录音,还有录像功能。”
阮夏按下播放键,陡然跳出的画面,将叶信辉的脸色映衬得阴沉。
最初的画面是抖动的,应该是陆凯清醒过来,和叶信辉打斗过程中,录音笔掉出口袋所致。
周岳的初衷,是想用录音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谁知结果出人意料,录音笔掉出来后,同时捕捉到了画面。
屏幕定格在最后一秒——叶信辉用领带勒死了陆凯。
时间,5月30日晚上10点25分。
“事后,你们给陆凯换了新郎礼服,周岳在换完衣服之后,趁机把录音笔藏在了客厅的布艺沙发下面。”
那个沙发年头已久,底部外罩破了个洞,给了周岳足够空间,把录音笔塞进去。
耳边,是阮夏清脆的声音,叶信辉眯了眯眼睛,眼前有个画面一闪而逝,是那天晚上,周岳替陆凯换完结婚礼服后,失魂落魄的模样。
客厅里,周岳一时不察,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了沙发角上。
幸亏,是布艺沙发。
周岳就是趁着那个时候,把录音笔藏进了沙发底下。
一丝裂痕,撬动叶信辉原本温和平静的面容。
“你很聪明,但是周岳并不蠢。”顾靖扬望着对面的叶信辉。
话音刚落,叶信辉抬手的动作一顿,接着两手相合,左手拇指摩擦着右手手腕,来回翻转。
他低估了周岳。
又或者说,留下周岳是他不该有的失误。
“那天晚上10点35分,出现在华瑞园的男人是谁?”顾靖扬手背反转,叩了一下桌面,不轻不重,像一记警钟。
是他开始掌控节奏的标志性动作。
这起案子,还有最后一个未解之谜——录音笔里的那段录像显示,陆凯当晚10点25分已经死亡,然而十分钟之后,有和陆凯体貌特征相似的男人,出现在华瑞园小区。
周岳和叶信辉固然都有可能是那个人,他们二人和陆凯的体型相似,可是,他们两人都没有足够的时间赶到,伴郎团里,唯一有时间赶到小区的人,是体貌特征和陆凯相差甚远的邓仲明。
当晚出现在监控录像上的男人,不仅是为了误导刑警队陆凯最终回了家,同时,也是为了拿走陆凯的结婚礼服,为已死的陆凯换上。
换言之,那个男人,不可能恰巧出现的路人。
松开的手指再度蜷缩,反复几次下来,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叶信辉面部的肌肉线条却越来越僵硬。
他紧张了。
“顾队长都不知道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嗓音干涩,以退为进。
“咚”的一声,顾靖扬再度叩响桌面,“那就说说你知道的,两年前王悦割腕自杀,那把刀……”
他顿了一下,对面,叶信辉似乎反而放松下来。
其实这个问题的重点,不在于那把刀如何,而是叶信辉因为顾靖扬转移话题感到轻松。
叶信辉并不因为王悦的死担忧,恰恰相反,真正让他感到紧张的,是另外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