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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叶重琅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冰凉染着薄薄冷汗,玉润纤长的手指融着劲力,让人无端觉得心中安宁,颇有种执子之手的错觉。
凤起一晃神,脱口而出问道:“听说你曾经常年戒守鸠魔山,从不喜听人说起魔将凤起,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她?”
轸水眼眸一闪,也将目光投向了叶重琅。
叶重琅没说话,静静看向她的眼眸深邃漆黑,其中光华如撒了一把碎星般璀璨,他静静看着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如在诉说的感觉,心绪如水潺潺流淌,看不见摸不着,却仍旧让你清晰感受到他在诉说,在说着一种……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话。
这就叫做魅力,魅力源于神秘,越是这样琢磨不透,越是更加引人如飞蛾扑火般欲要探究,可当窥见一隅才发现……蛾已入火,蝇已入网,逃是逃不掉了。
“恪尽职守罢了。”
轸水生生翻了个白眼,凤起也忍不住低头翻了个白眼,深表赞同。看吧,连轸水都觉得你是在敷衍,分明之前叶代依说过,明明是你执意要去戒守鸠魔山的。
而事实上,凤起也不怎么在乎魔将凤起在叶重琅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毕竟她当年轰轰烈烈的从正道堕入魔道,又一举成为魔尊座下魔将,转而就领着魔兵追着神界痛打。上至神界下至人间,就没有谁不骂她的,什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心狠手辣,丧心病狂……那活脱脱就是人神共愤,理应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这些词别说她都听得耳朵磨茧子了,估计已经写入了孤竹的书课当中?所以,叶重琅仅凭一句恪尽职守就能对魔将凤起恨之入骨,那也是情有可原了?更何况他双亲均陨落于神魔大战,那一战……是她挑起来的没错。
饭菜陆陆续续端上来了,三个人加一只狐狸,整整二十八碟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轸水已经辟谷多年,只看着这一桌子菜分外解恨,看向凤起的眼神中颇有些幸灾乐祸。
再是有钱也禁不起这般挥霍,看你把钱花光了,你俩拿什么续前缘?
然而,还未动筷子,叶重琅便从袖中取出了一方拇指般大小的玉白印鉴,上面还缀着一截雪白的流苏,轻轻放在凤起面前,“收好,孤竹领地,一应开销皆可以此印鉴挂账。”
轸水:“……”
凤起一乐,冲着轸水笑眯了眼,看来俩人还是不很熟?你是真少见识叶重琅闷声打脸的实力啊,若论金屋藏娇,孤竹正统的本家弟子,可比东都秦亦清那个私生子有底气多了。
当天夜里,他们就住在了客栈三楼的客房内,三人各自一间,轸水在中,把叶重琅和凤起分割开了两边。
可就是那么巧,凤起刚刚熄灭了蜡烛,就在床边墙上发现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微微透出隔壁的烛光,颇为隐蔽,也不知是掏来干什么用的。
其实偷窥轸水也没什么好瞧的,偏偏……叶重琅主动到了轸水房中。
这当真不是她要偷听偷窥的,天时地利人和,天意不可违。
轸水见到叶重琅,似乎并不意外,只用眼神示意他坐下,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二话不说先诊脉。
“你什么时候离开?”叶重琅话一开口便没有客气的意思。
“怎么?嫌我碍事了?”轸水冷笑悠然,“神帝下的天令,命我下界救你这一劫,待你伤愈之后再回去复命,你若有意见,自己找神帝去。”
“我与神界并无瓜葛。”
“你爱有瓜葛没瓜葛。”轸水似也不在乎叶重琅的反复强调,只颇为玩味看着他,“只不过我倒觉得,兴许在你伤愈之前,你们两人就已经分道扬镳了,根本不劳我费心。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她近些日子以来,连敷衍你都懒得敷衍了,所以你急着赶我走?”
凤起微微一愣,懒得敷衍了?什么意思?她近来似乎……是不大撒娇卖萌了,就凭这个?
而叶重琅只淡淡道:“天性使然罢了。”
“呵,天性使然?”轸水讥讽笑出,看向叶重琅的眼神犹如看着个悲剧,“我看出来了,你或许有你的原因,性情三分相像,可品性却差之千里,你若借此女子聊以慰藉,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只不过……你未免也太将就。”
叶重琅冷眼看了轸水许久,淡淡道:“如人饮水。”
凤起只听这么一句,差点儿笑出声来,赶忙捂了嘴,生怕隔壁听到她笑。君子骂人就是这般的文雅晦涩,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其实说白了就是,我乐意,关你屁事。
但是……听这话里的意思,她的性情与叶重琅的旧情&人有三分相像?可凭什么说她品性不好,还差了千里?!
岂有此理,她哪里品性不好了?
凤起眼眸微微露出些许寒意,轸水一番话甚是刻薄折辱,可叶重琅也没有否定,聊以慰藉,将就……
放肆!!她堂堂魔将凤起,什么时候轮到人拿来聊以慰藉,还将就?!
小狐狸蜷在床榻上一个毛团,嗤嗤的发笑,妖的耳朵最是灵光,就算不贴着小洞,它也都听见了。
凤起一伸手拎起如今皮毛水滑,腰身也胖了一圈的小狐狸,眼带恶毒,活脱脱就是迁怒,低声道:“有种你化个人形,再笑两声给我听听?”
小狐狸笑着咧弯了嘴,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分明就是看笑话,堂堂魔将凤起被人聊以慰藉了,被人将就了。
就在这时,轸水松开了叶重琅的手腕,慢条斯理的句句话没有好意,“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身上的伤有多重,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下个月恰好就是你逢年一劫,自己量力而行,神界救你一次,未必会有第二次。”
“我知道。”叶重琅收回手腕,淡然理着衣袖,“你什么时候离开?”
“你……”轸水登时气得脸色刹黑,指着叶重琅手指竟在发抖,可忽然一口气无奈泄下,仍旧不甘心问道:“逢年一劫,你当真能忘得了她?”
凤起转头看向小狐狸,低声问道:“什么叫逢年一劫?”
小狐狸笑得咧出一口雪白尖牙,摇了摇头。
凤起翻了个白眼,好吧,向畜生请教这么高深的问题,她有点儿傻。
而就这么一打岔,凤起没听见叶重琅是怎么回答轸水的,但看着轸水那绝望的表情,可想而知,叶重琅的绝情,那是绝对的锥人心碎人魂,连轸水这个局外人都深受打击。
“行,你不找,我去找!”轸水突然咬牙怒道,“反正她也不知道你为她做过什么,那就当你什么都没做过,你活该就自己受着吧。”
凤起一翻身下了床榻,她觉得,还可以再打击轸水一下,什么叫性情三分相像,无外乎就是说她两面三刀,那娇媚柔弱不够彻底呗。
我且让你看看什么叫八分相像,什么叫做真正的两面三刀,把你个神医气跑了,后面的事才好办。
小狐狸嗷呜一声,听着是问她干什么去,你看她是多么的善解人意,连这都能听懂了。
“我去爬个床。”凤起理了理身上素白的衣裙,总觉这颜色清雅有余,但着实不够祸水妩媚。
然而,小狐狸登时炸成了个大毛团,忽的跳下床榻,一口拽住了她的裙角。
凤起抬腿一勾,把小狐狸勾起来,手一拎又扔回了床榻上,“老实呆着,你若敢坏我好事,明早起来我就喝肉汤。”
而小狐狸咕噜一下在床榻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抖了抖毛,却没再试图阻拦她。
凤起临出门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小狐狸瞥眼望着隔壁的方向,那眼神中满满是轻蔑,更有一种傲然雄风下的鄙夷。
啧,这狐狸果然是成精的,你怎就觉得叶重琅重伤在身,必然力不从心呢?
一步出门,凤起已经开始酝酿情绪了,待走到轸水房门前,那双湿漉漉的杏仁眼中坚韧荡然无存,取而代之便是如惊惶雏鸟般的不安,用力咬了咬唇,唇&瓣殷红若滴,总算是给这一身素衣添了几分颜色。
她直接敲了门,没等应声,话一出口便是怯生生的抖,“重琅,你在里面吗?”
而没等她放下手,门就开了,叶重琅上下扫了她一眼,才问道:“怎么了?”
凤起眼一眨,两行清泪说淌就淌,一步迈入门槛扑进了叶重琅怀中,哽咽道:“我怕黑……”
叶重琅脊背一挺似是僵硬,半天才回过神,“此前你也一人住着……”
“之前的房间都没有窗。”瞧这天衣无缝的借口。
叶重琅的手轻轻放在了她后背上,可只虚扶着,并非搂抱,“不是还有只狐狸与你为伴?”
“它打呼噜……”
“哼!”轸水突然重重冷嗤了一声,毫不客气道:“说她有三分相像看来还是抬举了,无非个菟丝子般只会卖弄娇弱的女子,你若要将就,也只能将就这张脸了。”
凤起一愣,埋在叶重琅胸膛的脸颊略有抽搐,这……戏路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