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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相遇都是一种命运
芝麻糊是一只纯种暹罗公猫,他最初的饲主对他的命运从不质疑,因为他的美貌注定一生娇贵,这娇贵又注定是个好价钱。
芝麻糊出生不久,就被展示在宠物店漂亮的白漆铁艺笼子里。那时他的个头才刚刚顶上成年男子的两个拳头,通身浅茶色的绒毛,只有脸、耳尖、尾巴是黑色的,眼睛蓝得剔透,在暹罗猫中是不折不扣的小帅哥。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秋日,芝麻糊被我一位有钱的密友看中,毫不砍价地花重金买下,连同整个店里最好的猫舍、最好的食盆、最好的猫粮、最好的铃铛一起,浩浩荡荡地带回家里。
这就该是他的命运,一点不曾拐弯。
而那时的我独自住在一间小公寓里,写稿不分昼夜,吃饭不分早晚。常常素面朝天,戴着大黑框眼镜,随便扎两个辫子,穿着宽松的帽衫,随便往裤兜里塞入皱巴巴的人民币,挎着桃红色HELLO KITTY的购物袋,到楼下的7-11买便当和零食,模样比《萤之光》的小萤还要干物女一些。
因为地处帝都繁华地段,所以常常会在便利店里遇见漂亮的OL(白领丽人)和正如夏花的女学生,有一次听到她们聊我的小说,随即又聊到我的微博,感叹当个女作家真的不错,优雅又美好什么的。站在一旁结账的我搓了搓鼻子,望着7-11的天花板想:哦,我的生活听上去真是高级。收银员找了零钱时我还在发呆,后面的人催促起来,我忙拎起硕大的HELLO KITTY,结果碰到了后面姑娘的手臂,她不满意地嗔叫,我一面道歉一面把硬币撒了满地。
蹲在地上捡钱的时候,编辑Q急急如律令的催稿电话赶到。
“今晚是deadline(最后期限)!再不交稿不是你dead(死)就是我dead!”
“一定写!一定写!一定写!”
我各种讨好装可怜地挂上电话,抬起头发现所有的人都在看我,正当我自作多情地以为身份被曝光,知名度大到被围观时,店员无奈地对我说:“小姐……请您站起来好吗?挡路了……”
我灰头土脸地走出7-11,回到家里,一边喝番茄汁一边吃格力高,老老实实地熬夜写了数千字的青春与疼痛、爱情与别离。
这是我的命运,也不曾拐弯过。
这样的我和那样的芝麻糊,相遇了。
在有钱密友几百平米的大房子里,我第一次见到芝麻糊。他虽然小,但已经珠圆玉润起来,丝毫不怕人,踩着我的大腿,一跳一跳地去抓我帽子上的绒球。密友一边跟我聊天一边不断地打喷嚏,我问她:“你感冒了?”
“没有呀,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鼻子特别难受,一回家就不断打喷嚏。”
“是不是鼻炎?”
“我没有得过鼻炎呀。”
“难不成……”我两只手捧起芝麻糊,看着他漂亮的蓝眼睛说,“你对猫毛过敏?”
芝麻糊也歪着头看我,模样十分可爱,我刚要搂他到我怀里,他却忽地一下子蹿到了我头上,帽子上的毛绒球,他终于够到了……我惊声尖叫,密友笑作一团,芝麻糊趴在我头上,长长的尾巴在我眼前弯成了一个L。而我们笔直的命运也就从那一刻起,各自弯了一弯。
被我不幸言中,密友确实对猫毛过敏,端的是芝麻糊这么名贵的猫,也只能被隔离。偌大的房子里,芝麻糊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这似乎是一只宠物的顶级待遇,但代价却是不再得宠,不能靠近主人,不会受到爱抚。
我再见芝麻糊时,他已经在那间房里被关了一个多月,除了每日保姆来喂食换猫砂,他没见过任何人了。彼时毛茸茸的一团,现下却分外瘦弱,他见到我便殷切地叫,蹭我的腿,可再也没力气跳到我头上,去玩一玩帽子顶的那个毛球。
没有爱,谁都羸弱。
抱着芝麻糊不足斤两的小身子,我对密友说:“我来养他吧!”
密友千恩万谢,亲自把芝麻糊和他全部的高档家伙一道送到我的车上,连夸我舍身为友、义薄云天,几乎要挥着手绢目送我离开了。
我拉着小猫一路回家,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好奇地不停抓我的真皮坐椅,忽然觉得方才自己学周星驰在《喜剧之王》里对张柏芝说的那句“我养你”其实十分沉重。无论于人还是于猫,尽管养着不过一匙一羹,却难得日日夜夜天长地久。
等到红灯,我终于腾出手拯救我的坐椅,芝麻糊却一纵身跃到我腿上,好奇地盯着方向盘。转到绿灯,我来不及抱他下去,干脆让他就坐在我和方向盘之间, 要从外面看过来,倒像是一人一猫在驾车。
我们就这样一起欢快地驶向了共同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