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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齐生是做连锁经营,不能说是超级富豪,不过也算是很有点钱。
两年前,他娶了邵慧敏,但两人结合并不怎么光彩,因为除了年龄上差异被人诟病以外,主要是,三年前他开始和邵慧敏同居时,身份是已婚,他同他前妻有整整二十年婚龄,却因为邵慧敏介入,那段婚姻便如同纸一般被轻易撕裂。
据我所知这并不是邵慧敏头一次介入别人家庭。
初那几次同学会里,就听人说起过,她高中同一个有妇之夫同居了。后来被那人妻子发现并闹到了学校,于是她半是辍学,半是被学校给开除。之后进了家公司当文员,没干多久就上了部门经理床,而那位经理也是有家室。
同居了两年多后,她要求那个经理离婚,谁知经理却给了她一笔分手费,并申请调去了外地。于是她从那家公司辞职,之后一直到近这一两年,才重又有了她消息,却原来又是当了第三者,并登堂入室成了正妻。而这,想必也就是为什么邵慧敏现这样有钱,却仍被一班同学暗地里说三道四原因。
对此邵慧敏其实心知肚明,却并不为此有所介怀。她说江齐生是她所有男人里有魅力那一个,也是爱她那一个,他俩是真心相爱,而并非如外界所谣传,她插足他家庭是为了他钱。
那时候她还是他公司里一名资质生嫩业务员,进公司半年都没能同他说上过一次话,只知道他是个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做生意相当有手段商人。直到有次出差,他带着她一块儿去了,那地方一家豪华宾馆里两人睡了一起,但什么也没做,只是躺一起聊天。
却没想到回来后,他竟送了她一辆奥迪。
这对于一个月薪只有一千来块小职员来说,无疑是震惊并极具诱惑。如果说一个男人地位和风度是引线,那么出手大方则是那引线所引爆炸弹。很少有女人能抗拒男人这种魅力所给予诱惑:有钱,绅士,并且毫不吝啬。
所以虽然曾发誓再也不同有妇之夫有任何瓜葛,邵慧敏还是忍不住再一次陷了进去。
说实话,这一点让我不禁想到了林绢,她也曾因为这样那样原因而陷进了一个有妇之夫情爱里,但林绢实际,并且抽身得很果决。从“易园”那件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接受过一个有妇之夫感情,哪怕仅仅是暧昧。因此邵慧敏说到这里时候,有那么一瞬,我试图想对她说,如她所说那种充满了魅力未婚男人,其实并不少,所以,为什么她总是要把感情陷那些已有了家庭男人身边?
但没等说出口,她似已看出了我想法,遂道:宝珠,这种感觉是你这样一个从未接触过这种类型男人女人所无法想象。没错,这世上好男人确实很多,但,就好比毒品吧,它们分很多种类,大麻,冰毒,海洛因……而你只要接触过其中纯劲道大一种,别种类,你就无法再对它们产生兴趣了。
邵慧敏同这个海洛因一样男人同居了一年。一年后,出了相当高一笔分手费,江齐生让他妻子终于同意离婚协议上签字,并且同年五月,他和邵慧敏低调地结了婚,因为当时邵慧敏怀孕了。
那阵子可说是邵慧敏幸福一段时间。同心爱男人成婚,与心爱男人有了爱情结晶,世界上美好事莫过于此了吧?可也许应了一句话:幸福总是短暂。亦或者,那是对她撕毁了一段二十年之久婚姻生活报应——就她满心甜蜜地等着做母亲时候,她肚子里孩子她结婚两个月后突然流产了,事前没有任何征兆。
她很痛苦。
而让她痛苦是,流产后那段时间、她需要人照顾那段时间,江齐生却出差了。整整一个多月,没有一个电话,没有一声安慰。甚至她每天自责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导致胎儿流产时所发作出来那种难以控制情绪,也只能自己一个人宣泄,然后再被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将它们吞回自己喉咙。偌大房子里永远只有她一个人,想宣泄,又能宣泄给谁听?
一个月后江齐生回来了。却仿佛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那样,一放下公事包,便迫不及待撕掉她衣服将她扔上了床。而那时她小产后恶露还没有完全褪,仍不住流着血,他却如此饥渴地把她压床上一遍遍进出于她创伤未愈子宫,她哀求和呻吟非但没能阻止他所求,反而如春药一样刺激着他身体发泄。
那次之后整整三个月,她身体才逐渐恢复正常。也是第一次,她开始审视这段感情、这段婚姻,它们是否真如她原先所想那样美好?
她发觉虽然自己和这个男人同居了一年多,却并未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他一些性格,一些嗜好,一些缺陷……同她结婚前,它们都被一些非常光鲜美丽东西给隐藏了起来。直到这次流产,才令她看到了这些原本从未见到过东西。
亦由此萌生了想要离婚念头。可是没等她开始认真筹备这件事,江齐生突然又恢复了原先婚前样子。
他为自己三个月前举动而道歉,然后把工作放到一边,带着她到法国和希腊去旅行。整整旅行了一个月,仿佛度蜜月似,整个过程如此温和,如此体贴,甚至不经她同意便连她身体都不敢碰,生怕她再为此而生气。
于是她原谅了她,并且安心地辞职家开始做起了一个小妻子。每天为他做菜,为他挑选合适衣服和领带,为他洁癖而不厌其烦地清洁家里每一个角落,让它们看起来每天都像簇一样。这样过了不多久,她发觉又怀孕了,也许是旅行中所怀上,这令她惊喜,并再度开始憧憬起当母亲感觉。
可是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
就怀孕第三个月时候,一场高烧让邵慧敏再度流产。而令她受到打击是,距离她流产不到一个礼拜,江齐生突然心脏病发作,一瞬间丢下她和他们家离开了人世,走得如此匆促,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说到这里时邵慧敏已痛哭失声,她蜷缩窗边用力捂着嘴,可能地不让自己哭声引来店中其他人注意。
我有些无措。坐她对面看着她哭,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语言去安慰她,只能沉默地捏着她颤抖手,以此来令她情绪得到些许稳定。
许久她终于平静了下来,抹掉眼角泪将目光转向窗外雨幕中华灯初上街,深吸了口气对我道:“我把这两年来我所有都告诉你了,宝珠。有些是你们早就知道,但多是一些……家丑,那些我无论如何也不希望被别人知道东西。”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给别人听。”
这话原是我此时所能说出唯一安慰性质话,但却令她苦笑了下。抿了抿嘴唇她侧头看向我,干涩道:“既然说了,倒也不是怕你会传给别人听,宝珠。之所以这样坦白,实是情非得已,因为那之后发生事让我要走投无路了……”
“出什么事了?”
她沉默了下,然后道:“齐生去世后我状况很差,整天人恍恍惚惚,做什么事都做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发生了后来那些事。开始那一件,是令我感到费解,那是齐生头七那天晚上。老人说头七晚上灵堂里是不能待人,所以那天我烧完了锡箔以后就早早回房去睡了,第二天请阿姨过来打扫,她走后我进客厅发觉她没打扫干净,因为装锡箔盆子虽然给清理过,但周围地上却根本没有清扫,沿着盆子一圈地上都是灰,还被踩过,留着不少脚印,下雨天关系弄得潮乎乎,我费了半天时间才把它们搞干净。于是晚上她来做饭时候,我质问她为什么客厅里要偷工减料,火盆外那么多灰也不清理一下。她听完很惊讶,连声说,太太,我都没有倒过盆里灰啊,那些是要冷掉才能倒,我去看过它们都还是热,所以没有给倒掉啊。”
“热?”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插了一句。“一晚上了那些灰怎么还会是热?”
邵慧敏看了看我,摇摇头:“我不知道。眼见为实,我看到时候火盆里是空,所以到底是冷还是热,也只能随她去说。但这种小事也没什么好追究,而且那段时间处理遗产事宜我又特别忙,所以很我也就把这件事给忘了。那样大约过去了一两星期左右,我总算把手头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得了空人一下子变得很累,所以病了一场。那阵子人孤独到发慌,齐生不,于是我连个可以说说话人都没有,每晚只能一个人坐客厅沙发上,开着灯,开着电视,一直看一直看,直到药性发作我躺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记得那天晚上也是这样,我吃完了药躺沙发上看了阵电视,困极了,于是睡着了。睡着睡着忽然觉得浑身很热,而且呼吸憋得很。当时一下子难受得醒了过来,结果你猜我看到什么了,宝珠。”
“什么?”
“我家客厅烧起来了。很大火,几乎吞掉了大半个客厅,而我就那片火场里坐着,沙发下垫着羊毛地毯,火像烧黄油一样把它烧化了一路噼噼啪啪朝我包围了过来,如果不是正好消防员赶到,我只怕早就被烧成一截焦炭了……”
淡淡语气说着当时无比惊心动魄一个场面,我听着用力吸了口气,一边用大力气捏了捏她冰冷手:“真可怕……是怎么会烧起来了??”
听我这么问,邵慧敏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她复杂地看了看自己手,然后道:“消防队说,失火原因是因为我放客厅里那盆锡箔灰,他们说可能我以为火盆里锡箔灰都已经熄灭了,但实际上里面被压着那些仍有火星,所以稍微碰到点风马上就又复燃了,飞出火盆火星点着了含羊毛地毯,所以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蹙眉:“你当时还没把锡箔烧干净就去睡么?”
“没有。”目光变得加怪异,她一边咬着自己手指,一边道:“我那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烧过锡箔。况且我是根本就不会烧着锡箔时候躺客厅里,那烟呛得根本就没办法待人。”
“那怎么会……”
“是不是很奇怪,宝珠。我根本没有烧过锡箔,但客厅却被锡箔灰复燃火星给烧焦了。”
“……是很奇怪……”
“后来,大约一个多月之后,我思南路上一套房子清理好了,我搬了过去。想着索性搬离那套满是我和齐生记忆房子,或许可以过去一切都忘记,地方重开始。可是没想到才搬进去没几天,就又出事了。”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她附身朝我靠了过来,拨开脖子上那根漂亮珍珠颈链,朝下面一道暗红色疤痕指了指。
“这是怎么回事……”见状我不由吃了一惊。它看上去像是曾被某种尖锐东西给绞破,弯曲细长,像条盘她皮肤上蜈蚣。也难怪两次见她,她都带着这样宽状颈链。
“被脱水机弄。”重放好项链,邵慧敏道。
“脱水机??”我诧异。
她苦笑,点点头。“那天阿姨没来,所以我自己洗了衣服。洗完了拿去阳台脱水时,没留神脖子上挂链钻进了脱水机筒子里,然后……”说到这而眉心一皱,似乎不堪回首那段记忆。
而不需要她多加细说,我也能想象出来当时是怎样一副可怕场面:挂脖子上挂链被夹脱水机筒子里了,这种时候一开脱水按钮,那根链条必然以一种可怕力度急速旋转起来。
不过相比它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其实邵慧敏脖子上伤已算是很轻了。
“我得庆幸那根链条很细,并且脆弱。”看出我眼中所想,她轻叹了口气,摸了摸脖子喃喃道:“否则……我脖子岂止受这样伤,恐怕整个儿都被它扭断了。”
“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连项链被脱水机夹住了都没感觉到。”
闻言她看向我,牵了牵嘴角:“你不觉得奇怪么,宝珠,大凡把衣服扔进脱水机后,我们通常都是先直起身,然后才将机器盖子盖上。为什么我却是低着头附身脱水机上方,以这种姿势将盖子盖上?”
听她这么一问,随即也觉得奇怪起来,我当即点头:“是啊,确实……那你当时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当时注意力全被楼下看到一样东西给吸引过去了……”
“什么东西?”
她抿了抿嘴唇。一瞬间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她轻轻打了个颤,低声道:“我看到一个人影,很模糊一个人影,我家楼下花园里站着,抬头看着我……”
说到这里时我不禁也打了个哆嗦。不是因为她话和她说话时眼里神情,而是因为就她刚刚说完这句话同时,我见到她身后那道窗外有个人正靠窗玻璃上朝我俩方向看着。
苍白路灯正照他脸上,因而将他脸也映得苍白如纸,这张苍白脸如同女人般美丽至妩媚,这熟悉美丽却如同刀尖似我眼里狠狠扎了一下。那瞬间我几乎将手里冰淇淋杯给泼出去,因为即使隔了那么多年,经过了那么多事,这张脸以及他曾经所带给我那种刻骨铭心恐惧,却是我一辈子也无法忘却。
他是我第一次遇到术士蓝那天夜里,那节充满了腐肉和血腥味道车厢中,所同住过一室“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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