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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似乎一下子冷了下来,我别过头只当什么也没看见,心里却打着鼓,因为没想到之前陵园里缠着我那个老鬼,现竟然跟到这里来了。
墓地里魂魄通常都是无法踏出陵园范围,墓穴划定了它们界限,如果能踏出,那么若非是我无意中触动了它通往外界介质,那就一定是让我遇到了我极其不愿意遇到那种东西——厉魂。
如果是后者,那么此时别说护着林绢,我只怕是连自保都难。
想着不由手微微抖了起来,眼角余光瞥见那东西外头看着我,似乎嗅到了我心里头恐惧味道,他身影倏地朝前靠近了过来,这叫我不由大吃一惊!以为我所做一切防范对他来说已经是无所禁忌,却见他离窗半步远距离又停了下来,伸出枯瘦手指,慢慢朝我脚跟处指了指。
我不由低下头,随即看到我鞋上除了路上沾到泥浆外,靠近脚跟处还粘着一些灰色东西。
细看原来是锡箔灰,当下心里稍许定了定。显然我脚上所沾锡箔灰是从他坟头处踩到,所以他能因此而跟随我来到这里,看来不是我之前所担心东西,那我也就不用太担心什么,于是起身站到窗前,用艾草拍了下窗对他道:“走开。”
他闻言咧嘴笑了笑,露出干巴巴一口褐色牙龈:“我就知道你能看到我,小姑娘……”
说话声细得像草丛里蛇滑过,所谓鬼声啾啾,那些聊斋里所做描述倒也形象。只是真实听着,还夹杂着种令人极不舒服感觉,当即我学着姥姥过去样子作势威吓了一声:“你走开,不然我要拍草灰了!”
老鬼见状后退了半步,不知是否我威吓起了作用,那黑瘦身影看起来模糊了一点,只有一双灰蒙蒙眼睛依旧是晶亮,藏灰白乱发下闪闪烁烁望着我,带着种令人莫测神情。
我想也许是嫌冬至收到供品太少,所以他便借着我踩到他锡箔灰机会跟来这里企图讹食。这样魂魄也不是没碰到过,危险性不大,只是姥姥曾强调过,不万不得已,轻易不能随了他们意,否则有一便有二,会被牢牢缠上。因此,当下须赶紧想办法撵走他才是。
思忖间,不由自主将手摸住了腕上锁麒麟。
很细微动作,却很就被他看见了,他目光一闪又朝后退了两步,摩挲着自己细长手指缩到原先站那个角落,对我道:“你莫怕……我不是来害人,小姑娘……我只是来托你帮个忙……”
“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你不要来缠我。”我冷声道。
这些东西伎俩多,一忽儿吓人,一忽儿装作无害样子,所以,我理会他才叫傻。
可是冷冷丢出那句话后,这老鬼既没有转怒过来吓我,也没有装作无害样子,只皱褶满脸折子嘿嘿干笑了两声,末了,一声不吭杵角落里,用他那双黑洞洞眼睛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安,忍耐了一阵后,见他仍没有离开意思,便用力拍了下窗喝道:“到底要怎样你才离开?!有什么需要就托梦找你子孙,缠着不相干人能替你做什么??”
“子孙……”老鬼闻言黑暗处探出半张白森森脸,慢吞吞地道:“我就是来托你帮我那个孙子,小姑娘。”
“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
“你天生一副阴阳眼,能看到我们,能听我们所说……有这天赋能力却见死不救,姑娘,你就不怕遭天谴?”
天谴??
我不由又是气又是好笑。这样缠着活人不肯放一只鬼,竟然跑来对我说什么天谴,看他应该也是那墓地待了很久了,这样一直一直地逃避着轮回往生,倒是不怕遭到天谴。
一时也不知道改说些什么,我推开窗抓起一把焦鸡骨就朝着那老鬼身上扔去。
他却也不躲不逼,由着那些漆黑碎骨撒了他一身,身影随即加模糊了,黑糊糊如同团雾般那角落里隐现着,看来似乎是被我打散了魂形。
只是这样一来,他魄必然是受到损伤了,我想起以前姥姥做这些时候,一般魂魄是直接就灰飞烟灭。这么一想,握手中第二把鸡骨就没能丢出去,我迟疑着看看那团黑雾,对他道:“你走吧,天亮我到你坟上多烧点纸钱给你。”
话音还未落,却见那原本已几乎全部散开黑雾重又聚拢了起来,渐渐成形,恢复成那老鬼瘦削佝偻模样,他咧嘴朝我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你心肠软,把式却太差,碰到凶东西就把你弄死了,作孽啊……”
我一惊。
手里鸡骨想也没想就朝他再次丢了过去!却如同落入了黑洞洞一张巨嘴里,不出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咯咯咯咯……
老鬼大笑声外头回荡。一霎眼功夫他自角落处已到了窗台下,只是仍抱有一丝忌惮,他离窗台半臂远距离看着我,朝我咧了咧嘴:“小姑娘,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凶也没办法……你隔壁间那个好朋友马上就要死到临头了,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能怎么办?”
“你胡说些什么!”听他出言诅咒林绢,我不由恼怒起来:“你以为我没有办法治你么??”说着便将从术士那里弄来驱邪符从口袋里抓出,拆开正要朝窗外扔出去,抬手间却见窗外黑影一晃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冰冷冷一股风从窗外扑了进来,夹杂着一道嘶嘶话音:
“小姑娘……我知道你不会信我,不如你现去隔壁间看看,看好了我们再谈……”
话音落,风散,面前这扇窗砰声关上将我从之前惊滞中惊醒了过来。
回过神发觉自己一手心汗,竟将手里符纸都弄糊了,这样符还能有什么用?也难怪会被一只老鬼所戏弄。
我不由苦笑。
但想起刚才老鬼消失前对我说话,仍不由下意识朝林绢房间处看了眼。
那扇房门隐转角阴影处,暗沉沉,寂静得莫名让我心里渗出一丝不安。我想我可能是受了老鬼话影响,所以才会生出这种感觉,却仍是忍不住朝那扇门处走了过去,管明知被鬼言诓骗可能性大一些,但只是看一眼而已,我想那总也没什么损失。
琢磨间到了门前,我伸手将门拧开。
门里漆黑光线令我一度几乎像个瞎子,胡乱看了几眼,如我预料什么也没发现,便要离开,转念想起里头放凉了还没动点心,便重折进去想将它端出来。
岂料刚刚靠近那张床,我突然意识到床上不仅躺着林绢,还有别什么!
当时脑里嗡声响我一下子便挪动不了步子,只直愣愣看着那方向,不出片刻,已彻底适应了屋内光线双眼清晰见到一个女人模样东西正坐林绢身上!
那东西黑糊糊一团,脸朝下似乎望着林绢,细看,却原来嘴对嘴吸着林绢呼吸出来气。
听见开门声它一下子消失了,而林绢几乎是立时从床上直坐了起来,一双眼瞪得大大紧盯着我,全身瑟瑟发抖:“宝珠……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一下子失语,呆呆不知如何反应。
“说啊!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是不是……我床上有什么东西……”
这问话同她脸上惊惶神情终于令我镇定下来,忙摇摇头,我撒谎道:“没有,我只是看到你做噩梦。”
“是吗,那就好……”她闻言松了口气,重躺回到床上,自言自语般又咕哝了一句:“我还以为刚才有人坐我身上,压得我气也透不过来……”
随即忽地又望向我,一脸严肃地问:“是真吗,宝珠,你说是真?”
我用力点头:“真,我看你做噩梦刚还想叫醒你来着,你却自己醒了。”
“哦……”她再次长出一口气,然后钻进被子将自己裹了裹严实:“好冷啊……宝珠……我好像烧又高上去了……”
“那我给你倒点热开水。”我道。一边迅速朝周围看了眼,没发现有任何异常,才转身出门小心翼翼将房门关上。
到门外心跳仍是飞,心事重重走回厨房正要倒水,却一眼望见厨房窗户外,那老鬼黑糊糊影子贴窗口处朝我望着。
见到我脸上神色,似早有预料般咧嘴冲我笑了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谈了,小姑娘……”
“谈什么。”我机械地问。
他伸出一根细长手指,窗口处轻轻划了一道线:“一个条件而已,你帮我救我孙子,而我,则会那之后告诉你,你那朋友即将死到临头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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