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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翊想不到这韩王府里竟有这般深牢大狱,牢房底部是一个巨大的蓄水池,他被锁在寒水池之的底部,脚上栓着一条铁链,他抬头顶望去,头顶是精钢所制的闸门。宇文翊猜测这个水牢应该是在泉馆的底部,水牢内的寒气同泉馆的热泉两两相抵竟使得这牢房内生出水雾之气,眼前云雾缭绕什么都不得见。
他只是觉得身边有什么东西在嗡嗡直响,那声音十分恼人,听得宇文翊全身发痒,好像被什么啃咬一样麻酥酥的,他不停的挥动手臂,试图在黑暗中阻止这声音,可是任他如何拍打,这嗡嗡作响的虫子一刻也不肯离开他,这水牢里寒气太大,池水更是冰冷刺骨,他的腰下已经渐渐的没有了知觉,脑子昏昏沉沉的却无法睡去。
忽然他被别人说话的声音惊醒过来的,他赶忙爬向闸门,只见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他打了火折子,点亮了牢房里的油灯。
一个男子轻浮的笑道:“如今看四弟这幅摸样,做三哥的可是有点心疼啊!”
宇文翊冷眼看着这个他意想不到的人,“萧锦瑜你果不其然同韩子婿他们勾结在一起。”
“四弟,您这话就不对了,你忘了当初在大梁你也相助于我,最后还逼的张翼遥跳了大梁的城墙,你可知道那时为兄可是伤心了好久。索性,翼遥如今还活着,可是你用尽了手段骗他怀了你的孩子,你说这仇我怎么能忘呢?”萧锦瑜伸手拉了拉牢门,一副同情宇文翊的摸样,心里却开心的很,嘴角竟露出一丝令人厌恶的笑意。
“我以为你救了苍樾,是你还尚有良知,可是现在看你依旧冥顽不灵,你要知道如今大梁的大局已定,所有人都尊萧兼默为皇,你不过是一个有家归不的可怜虫!”宇文翊挺直了身子高声叫喊道。
萧锦瑜闻言点点头,“没错,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救苍樾不过是想护着我妻儿,是逼不得已……同时也是报复那鬼面人利用,而你呢?敢问四弟,这生离之苦比上死别是否甜上许多。“萧锦瑜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心里明白的很……即便他得不到张翼遥,旁人也绝不会得到,”我告诉你从始至终我都知道你是萧锦奕,你在弥留之际想要留书给张翼遥提醒他,可是却被张辰祈在机缘巧合下捡走了,你们错过了一次又一次,连老天都不肯成全你。”
“你不过是来看我的下场,既然看到了,应该满意了!”
“满意?我凭什么满意!你看看你身为东秦国主,号令数十万大军,有子承欢膝下你是麒麟之主张翼遥的所爱,他如今即便与你分开,对你也是日思夜想。”
想到这……他竟不知为何掩面而泣,他对张翼遥的爱不亚于任何一个人,为何他却只喜欢这宇文翊一人呢?
宇文翊见他哭了,竟忍不住乐了,“想不到不知不自觉竟如此幸福,难怪惹人嫉妒。”
“我嫉妒你?没错……我是嫉妒,我明明那么爱他,他却丝毫不将我放在眼里,可是你呢?……无论你变成谁,他都没有把你忘记,甚至还让我在这等你………”
宇文翊一愣,一瞬间竟不知他在说什么,“你是说翼遥让你在这等我。”
“他说你一定置身潜入韩王府,我不信……索性我们便打了个赌,若是你真的来了,我就救你出去,若是旁人来了……我便将你毁闸放水的计划告诉北魏。”
“你输了!”宇文翊哈哈大笑,伸手紧紧抓着牢房的大门,“知我者翼遥也,想必那锦囊也是翼遥让东方钰带给我的,他还活着,是不是?”他咬紧嘴唇,鼻子酸楚,紧紧的握住铁闸,心里这悬着的心算是真正放心了。
宇文翊傻笑着,翼遥还活着……他多怕因为自己没有死而害了张翼遥,那鬼面说的生死局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宇文翊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母亲对父君的思念成狂,所说的疯言疯语。
丽妃告诉宇文翊当他真正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那便是他的死期。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要爱上谁,这个世界上只有别人来爱你时,才不会痛苦。
想当年丽妃被宇文拓送给北魏圣皇,辗转又被进贡给梁皇,一个女人可悲的命运竟被三个男人主宰,在权利面前她的爱是那么的渺小、卑微。可是尽管如此她依旧没有放弃,她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在被命运主宰,她撒了一个天大的谎话。
“当麒麟之主手握情长剑时,天下必将一统。麒麟之火会带来的是屠城之祸,吾儿必为天下人杀之。”
这是母亲最后的话,可是她没有说黑龙之气会带来的是血光之灾,因为宇文翊就是那条嗜血的黑龙,一个母亲拼劲所有的力量只是想保护他的儿子,他不忍心宇文翊同他一样被命运摆布,成为别人的棋子。
萧锦瑜见宇文翊痴痴的看着自己,他伸手打开水牢的大门,低声道,“跟我来!”
宇文翊试图从水牢里爬出来,可是泡的太久他的身体已经无法动弹,他双手撑着地面试图终身一跃,可惜又跌落了回去。
萧锦瑜见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拽将他整个人从水里拔出来。
“你还能不走?”
宇文翊点点头,伸手扶着墙,低声问道,“如今是何时?”
“亥时,北魏大军即刻进城,不知你的计划可安排周详,要知道北魏大军若是进城,你们东秦在沿城的几万军将都会埋骨沿城。”
亥时?也就是说已经过了大半日了,按照一开始的计划,宇文翊的手下应该悉数都做好准备,只待北魏军将入沿城河口了。
“从这个出口出去,便是百里长林,很快你便会同东秦军汇合。”
“若是我走了,只有你……那廖国公如此精明,你放走了我他第一个便会猜到是你,你要如何脱身?”
萧锦瑜歪着脑袋看着他,噗嗤一笑,“想不到你竟会担心起我的安危,你如今还是学会自保的好,赶紧速速出城,不要再做逗留,答应翼遥的事儿我已经做到了,你若是在啰嗦小心我不留情面。”
宇文翊见此也不好在说什么,单凭敏捷的身手,一口气翻身越过数重房舍,避过了几起婢仆,茫茫雪夜中,只见北魏兵将点起火把,把韩王府围得水泄不通,幸好出口处刚好在重围之外,否则今趟就是插翼也难飞。
萧锦瑜转身一个人又溜回了韩王府内,他悄悄的钻进了韩子婿的内室,只见地上的几个仆役躺的横七竖八,便清楚东方钰已经得手了,如今他们只要带着韩子婿回去,威胁廖国公交出北魏帛书此事便可了结。
“瑜王殿下……”那声音极其微弱,细小,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
萧锦瑜一愣,心中暗叹不好,他刚要转身一个掌刀就被人敲昏了过去。
半月前,张翼遥带着乔装的柔然军将离开了暂时居住的草原,历经半月终于到达了北魏的都城,然后在一个清晨,他顺着京邑城的城门走进了北魏的大街。
冷风呼呼的吹来,张翼遥勒紧缰绳,看着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眼见白发耄耋的老人,抱着年幼稚弱的孩子,他们一个个都被赶到了街道两旁。
张翼遥至今也无法忘记那些眼神,有恐惧,有痛苦,有仇恨,有绝望,有无奈,有害怕,可是他们将这千万种眼神全都化成了哀默,就连三四岁的孩子都一声不出,只是安静的望着骑在马上的他,安静的望着他。
“这到底是怎么了?”
“回禀王上,这些人都是死了男丁的,他们被赶到街上就是为了卖给过往的商人。”穆之恒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如今的北魏竟是这般摸样,难道他们的圣皇就不管吗?”
穆之恒迟疑了一下道,“如今的北魏圣皇不过是张德钰手上的一个傀儡,几次大战已经让他们国库空虚,他们一直在寻找被公子季偷走的帛书,相传里面记载了一笔巨大的宝藏。”
张翼遥疑惑的看着他,“北魏帛书真正的意义难道只是一笔宝藏?我看你既然让公子季偷走帛书,就说明他应该不过只是你设的一个局,一个为了引起北魏和东秦争端计谋。”
穆之恒微微一笑,“王上高见,一切都躲不过王上的眼睛,那帛书本就老早就丢失了,他们争的夺的一直是公子季伪造的,我的目的只是希望东秦边塞不得安宁,让他们两国可以互相牵制,方能让我们有机可乘。”
“穆之恒,我问你……你要一个怎样的天下?”
这一问到是把穆之恒问愣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只想希望能得到一个柔然人的天下,至于是怎样的,他不知道,他也没有想过。
穆之恒仅仅知道张翼遥是柔然的王,只有他能夺回原本属于柔然的一切,可是……
“你没想过,我告诉你我想过……那是一个没有战火的地方,每一个人都过着美好自由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放羊牧马,商旅客往,大梁可以买到东秦的丝绸,东秦可以吃到南楚的香米,北魏可以将闻到葡萄酒的香气,修一条可以通天下的大路,做一条可以驶向任何地方的商船,每一个人都可以实现自己都梦想,想读书的可以读书,想睡觉的可以睡觉,再也不用半夜惊醒……”
穆之恒听着他所描述的一切,竟流出了眼泪,他经历数百年寻寻觅觅一直在找到不就是这样一个属于地方吗?他曾经绝望过,可是如今他又有了希望……
“你看你要的本来很简单,我说的这些即便不是我,旁人也是可以办到的,可是这么多年你一直纠结生死局中,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这局不只是我和萧锦奕的,也是你的。”
穆之恒吓的瘫软在地,扎哈尔刚想扶起他,却被张翼遥拦了下去,“你的仇恨非但没有帮你保护柔然,反而阻碍了他,那样一个世界以你谋略和心计本应该唾手可得,可是如今呢……”
张翼遥一丝清冷的嘲笑,彻底把穆之恒击碎,如今……是他把自己给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