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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系如今的主要势力大约可以分为老派和新派。老派中一部分是与章林峰自起初起兵发展时候就在一起,也有在后来逐步加入的旧军阀势力,他们跟随章林峰的时间较长,很多人与章林峰都是拜把兄弟。新派主要是毕业于保定军官学校、东北讲武堂等国内军校和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留学生,这些人进入东北军时间更短,但是,因为他们更有现代军事素养,所以,军阶普遍较高,在军队中也有很大的影响和势力。
“老人们,很多当过地方军政的一把手,唐淮曾经主政黑龙江和吉林,当过很多年的督军,他的手里出来了很多人。而且唐淮为人讲义气,待人也宽容豪气,所以,他的名望在东北很高的。他们那些老将,一直对我看不大惯,尤其是出了华衡方的事情,更是将新派的看做眼中钉……”灯光下,云清本就白净的脸色,格外的惨白。
“新派的,我们之前的秦皇岛基地的部队,第四师肯定是支持我的,第七师也是又把握的。可是,经历了华衡方之乱,势力消减的厉害。我没有回护好我的部下,是我的失职,也该是我现在来吞这个苦果……杨乐天毕业于日本军官学校,与华衡方是同学。其实,奉天新派的军人,尤其是日本军校毕业的中高层将领,支持他的也不少。他与我们交恶已久……要是说一直叫唐淮老叔,他也对我有些子侄的情义,杨乐天反倒是完全不能相容了……”
局势就是这样的不容乐观。
云清分析着情势,又将东北三省联席会参与者的名字,可能支持的人一一的与凌寒邵阳分析,算一算,赢面还是很小。
目前看,新派的杨乐天与旧派的唐淮胜算最大。
“我也知道,单凭我自己的实力,真与两方相争,都是几无胜算。我也不勉强要做这个东北保安总司令,只是,就如凌寒说的,真是我要卸任东北,也得能够给我们的部下一个交代;再有,更为重要的是,他们两方不要激烈冲突,让东北军内部征伐,再陷入内斗的灾难。这总司令的印章一旦交出去之后,该是怎么样的制衡和安排,比交给谁还要重要……”
云清道,他打起精神,依旧的睿智明澈。
“我也早闻唐将军的声望,应该是深孚众望。可是,如果是唐将军,怕是以后新派的人会被旧派打压吗?”邵阳略是犹豫。
之前,唐淮便尤其对秦皇岛的第四师颇有微词。
“与南方军作战连连失利,唐淮应当会明白现代军事的重要性。反倒是杨乐天,他心胸狭窄,心高气傲,并没有容人之量……该是多堤防些。”凌寒道。
云清点点头:
“杨乐天的主张亲日,之前,老帅拒绝了日本的提议,反倒是杨乐天还在劝慰……这样的人,对东北的危险太大了。”
夜深了,敲门声响起,却是一身粗木麻衣的叶青岚亲自端了夜宵进来。
“你们忙,也是该多保重。我煮了人参鸡汤,你们补补吧……”
叶青岚温和忠厚,语气缓缓,看向云清的眼中满是疼惜与爱。
云清点了点头,安排着凌寒与邵阳喝鸡汤,也并未多与妻子交谈。
十几年的婚姻,这个比他大四岁的姐姐,一直周全的照顾着他们的家。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的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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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三天,凌寒与邵阳等人奔波在东北军的军政大员中。
不只是他们在联络,杨乐天等新派的将领和一些老派的将领还有东三省的地方大员都在联络——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个人身上都是交错的利益,身后都有许多将利益和身家下注的人。
凌寒此时才更是有很多的无力感。大部分的人对云清的评价都很高,云清的为人高洁,公正宽和为人称颂,但是很多老派的将领对他的做法有异议,更重要的是,无论是谁都觉得云清太过年轻,难当大任。
他很好,但是没有足够强大的让大家信任。除了云清的嫡系部队,没有人看好他的继任。
凌寒此时也不能顾及云清的心情,与云清叙述这种情况。云清很是认可——
“及至直奉战场我才知道一场大战的难以掌控,我可以带兵打仗但是未必能做帅;及至华衡方事变,我也才知道我统军的问题。那些事无巨细的烦琐事起,那些勾心斗角,隐秘晦暗的人心,比我想的要复杂。我不该站在这个位置上,也真的掌不了东北这座巨轮的大船。无论是谁,只要能够提出来东北更好的发展未来,我章云清无条件的支持他。若是我的存在对东北发展,对他的威严和权力有威胁,我可以出国……”
云清目光坚定。这番话,不是示弱。拥有的时候,肯放弃,比去争取去获得更需要勇气。一无所有的时候,觉得会是无畏的,因为没有可失去的;可是拥有一切权力富贵的时候,却可以放弃,才是真的勇敢。
凌寒知道,云清是最在意东北的未来的。
凌寒点头表示明白。
因为云清的提议,东北保安委员会联席会议不仅是讨论保安总司令的人选,也会对东北军此后的管理作出安排——从关内退回东北,本来东北军也处在变革之中,只是章林峰没有来得及布置这一切,留撒手人寰。交出保安总司令印信的那一刻,云清当然是有责任看着东北有一个好的未来的。
与此同时,凌寒与邵阳还在奉命与奉天警察局一道,调查着章林峰的死因。
前两日安排了兵工厂的技术专家去现场调查,及至晚间,凌寒去警察局问询,已经有了调查结果,凌寒便要求负责调查的警察与自己一道去向云清汇报。
傍晚,斜阳余晖照洒落在大帅府,院子有隐隐的暖意。然而,云清的房间里,气氛格外的冷冽。
办公桌上,散落着是当时爆炸现场的图片,支离破碎的列车车厢、扭曲变形的铁轨,一片狼藉的现场,可以看得到当时的惨烈;烧焦的尸体,破败几乎不能辩人形,凌寒看不出是谁,但是,也知道是事件中丧生的东北将领。
凌寒抬眼看云清,云清的手抓着桌子,指节都泛白,食指用力指甲都陷在了桌子上被折断了,透着一丝丝的血迹,云清却浑然不觉。
“因为南满铁路也日本军人戍守,这几天,他们通报了调查的结果。说是凌晨大帅乘坐的火车专列在奉天附近经过时,是被一个衣着平常的南方人扔了一颗炸弹。日方声称,当天晚上,在他们巡逻遇到了两名可疑的衣着寒酸的中国人并逮捕。搜身发现他们带着两枚俄国产的炸弹,还有一些南方政府的信件。爆炸发生时也有一些日本人目击到现场,他们提供了口供,证言……”
一名警察汇报着。
云清抬眼看了看他,不置一词。感受到指节的疼痛,云清的手放在了桌上。
“可是,昨天有一个乞丐到警察局投案,说,他们但是被日本人找到,说交给他们活干。日本人给他们洗澡换了体面的衣服,就让他们在日本人的住处住着。那个乞丐早先在日本人的矿上工作,学了点日语,听到他们说起,是要他们当替死鬼,说是让他们炸死在哪儿……那个乞丐听了害怕,就赶紧跑了。后来发生了大帅的事儿,他越想越不对劲,就赶紧到警察局投案,说这事儿。对了,他手里还有一块儿手表,说是当时日本人买给他的,是一块名贵的瑞士手表,不可能是那个乞丐的。应该是日本人栽赃嫁祸……”
警察道。
一份证词呈上,还有几张照片。戴着名贵的手表,那个人的手却格外的粗糙。
“可信吗?”云清问道。
“应该是可信的。如果他撒谎,是偷来的或者抢来的,他没有来警察局的必要。而且,日本的调查说是那种苏联所制造的炸弹……但是,属下去问过兵工厂,那种炸弹没有足够的威力,不可能造成照片中的情形,可是日方却堂而皇之的递送过来,肯定是意图隐瞒什么事情。”
警察道。
“属下请兵工厂的人查探过爆炸现场,根据现场的情况看,应该是预先埋了大规模的炸药,炸药应该是分装在十个左右的爆炸点,数量至少在百公斤以上,并且,现场发现了引爆装置的电线。完成这些工作,需要几个小时的。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埋藏炸药,并且还需要一直守候……”
屋中甚是沉寂。
“爆炸的地段是南满铁路,这段铁路是日本人管控,只有他们才有可能做这么复杂的装置而不被发现。不敢说证据确凿,但是,是日本人应该没有疑问。”
那名警察不敢说的话,凌寒径自说出来。
“继续调查,看看有没有更确凿的证据,这些,我心里有数了……”云清道,声音有些乏力。
他的目光落在爆炸的现场照片上,一刻都移不开。
凌寒走过来,顺手就把照片整理起来。云清制止,去抓凌寒的手,又被凌寒反制,一把把他的手按在了桌子上。
云清不甘心的瞪他:“凌寒,你放肆!”
邵阳看着两个人争执,不敢出立也不敢出声。
“邵阳,你去拿酒精,帮少帅包扎伤口……”云清瞪了一眼旁边的邵阳。邵阳气苦,却连忙应着。
凌寒把照片随起来,找了桌子上的信封放好。
“云清哥,这些照片我替你收着,这些画面你记在心里就好。”
云清缓了缓心神:“我知道,你放心吧……”
“云清哥,我想跟您请示一下,我想去见唐淮将军。”凌寒道。
云清不由得怔住。
唐淮是老派将领的代表,从云清在秦皇岛练兵的时候,就很瞧不上秦皇岛的部队;及至知道凌寒是扬城的人,在凌寒驾机驰援扬城之后,他最是主张要处罚凌寒私自行动,杀他立威的。政见之争,异己的疑心,在很长的时间里,凌寒与唐淮很是不睦,两人不仅是没有私谊,甚至还是交情不好。是以,凌寒突然说要过去拜访唐淮,云清很是不解。
“你和他关系不好,别再横生枝节了。”云清道。
凌寒略是沉思:“没事儿,这个时候,唐将军也不想横生枝节,他不会为难我的。老帅出殡那天,他曾特地叮嘱我,要我照看云清哥……杨参谋长为人偏激,很难转圜。反倒是唐将军,可能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凌寒想起这个细节,是觉得唐淮还是有情义的。
云清点点头:“你小心些……老叔他是个仁义的人,对我还是不错的。可是,毕竟是事关重大,东北王的名头,三十余年的征伐血战,对一个老将的诱惑,比想象的大。如果是他肯替父亲报仇,能够宽待新军,我支持他……”
云清语气平和,目光却有些苍茫遥远。
凌寒点头,他与云清所想是不一样的,他想要的更多,许是更难,但是,凌寒还是想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