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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墨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生撩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见她眼睛里头有疑惑,他才说道,“真希望我老了的时候你也能这么对我。”
怎生忍不住一笑,“不会不管你的。”
热恋之中的人,不是没有理智,而是美好的爱情给予了恋人无穷的力量,生老病死都无法阻隔他们相爱的愿望。
聂墨吸了吸鼻子,觉得屋中烟味不重满意的点了下头,上次他走了之后第二日就打发人来送了不少炭,自然是走的他的私账。
“到腊月二十五,庄子上交帐也不要去府里了,让庄头交到你这里。”他再次嘱咐道。
怎生点了头,双手捧了茶放到他手边,语气甜软,“你喝茶。”
聂墨见她一直带着笑意,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心酸,欢喜她生活的快活,心酸的是这快活中没有他的参与,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一叹,“要是太后娘娘过六十大寿就好了!”
六十岁,天支地干一个轮回,普通人家的老爷子老太太都要庆贺一番,可太后娘娘硬是这么多年一场寿宴都没有办过,不知她当年跟皇帝有什么摩擦……
怎生寻思了一会儿,才有点明白聂墨说的事,她好奇的问道,“太后娘娘不过生辰么?为什么呀?”皇族之间不是也重孝道?
她自己脑补了一段,然后张大嘴自以为得知真相的说道,“难道陛下不是太后娘娘亲生的?”
聂墨喷笑,点着她的脑袋蹙眉道,“你这脑袋里头在想什么呀,要是不是亲生的,这寿辰早过上了。也就亲母子肯闹这样的别扭……”
怎生一听有皇家八卦,双眼立即亮闪闪,“什么别扭呀?”
聂墨忍不住捏了她的脸一下,嘴里却说道,“吃这么多怎么就不长肉?”
怎生捂着腮帮子,其实她前段时间没心没肺好吃好喝的的确胖了不少,可后来一个劲的琢磨聂墨为何两个月不来,想的多吃的少,很快就瘦了下去,最近也没怎么胖回来就是了。
幸亏聂墨只是唠叨了一句,转头说起太后的事情,“对外说自然是太后简朴,为国为民祈福,所以每年的生辰都不办,可是我总觉得不对劲,小的时候,就是老爷子刚做了吏部尚书那会儿,我记得清清
楚楚,那时候还随着母亲进宫给太后贺寿来着……后来突然就不过了,我总觉得事情没有对外说的那么简单。”
他一脸的深思,怎生紧随着脑补了一出宫廷大戏,虽然宫中风大波大,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鲨鱼都藏在平静的海面下头呢。
两个人相对无言各自默默脑补,过了片刻,怎生道,“那就没有大臣们上个折子什么的?”
她只是随口一问,不料聂墨听了却紧紧的皱起眉来,“怎么没有,许多年前就有不少人上折子,包括前内阁的阁老许江东……”
说到许江东,他眉头一皱,许老爷子是什么时候退下来的呢?好像就是他家里老爷子入阁那年……,那他当时那篇极其有名的文章是哪一年写的?
这种说话说一半,然后就一脸沉思的套路真的很想让人发疯,怎生直接从榻上转到他那边,伸手在他脸前来回晃动。
聂墨回神就见怎生生气的噘着嘴。
他的脸是就露出一种近似宠溺的哂笑,拉住她的手道,“你怎么这么没耐心?怪不得你学东西快呢!”求知欲 旺盛在学东西上算是一件好事吧。
“有些事只是猜测,具体要怎样,还需要仔细的探查一番。不过许阁老么,他当初名声大盛并非是因为他是阁老,而是他当年致仕之后写了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天下人诵传了好些年。
里头提到他曾经跟许多人具名上折请陛下恩准给太后贺寿的事情,说是陛下恩准,不料太后却亲自出面阻止了……,许阁老一再的歌颂说太后与陛下实在是母慈子孝的典范……”
“这也太谄媚了吧?”怎生摸了摸胳膊,上了折子也就罢了,还把这事儿说了又说,明显的是在拍皇上马屁。
聂墨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其实也够得上谄媚的点头道,“可不是么,只不过那时候他好像已经致仕,拍马屁还算不上,只能算做拍马腿,但总算拍上了,靠着这篇文章,他两榜进
士的文章也被人翻了出来,后来进了南暨书院做山长,一直到现在……”
“哇,他致仕的时候就不年轻了吧,还又做了这么多年山长,他今年得多大岁数?”
“你又想错了,他比我父亲还年轻呢。”
“那他为何致仕?能做到阁老,怎么就那么年轻的退下来呢?”
聂墨默然,他还真不知道。
“我虽然不知道,但父亲应该知道一二,再就是宝章阁中的奏折邸报中应该能看出点什么来。”宝章阁是专门用来存储朝廷政事奏对等的档案处。
怎生听得半懂半糊涂,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托着腮帮子说道,“你说是不是皇帝因为他上了那折子,所以才把他给从内阁踢出去的?”
聂墨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再者他说起徐江东也只是随口提及。
怎生却振振有词,“本来么,我就觉得皇帝不怎么大方。”俞尚书有罪就惩罚俞尚书好了,给弄了个九族,这以后要是哪位皇子谋反,他这个皇帝会不会下罪己诏退位啊?那肯定不会。
她拿起面前茶碗喝了一口茶,然后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开始胡说八道,
“太后跟皇帝肯定有问题,太后不肯过生辰,未尝不是一种消极的态度。
或许是陛下做了什么事惹了太后娘娘生气,太后一直不肯原谅陛下。
陛下搭梯子,太后不理会,如是三番,陛下也恼了,可这梯子他不想搭,有人替他搭啊,太后仍旧不给面子的话,你说陛下会恼谁?是替他搭梯子的人吧?”先生说过要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摩某些人的
。
聂墨一脸“震精”的看着她。
怎生得意洋洋,编排皇帝的不是,令她心情爽透了!虽然没见过皇帝,可他们之间也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没法子对这样的皇帝忠心不二。
在这方面,聂墨跟她到底有点不同,主要是作为男人的胸襟,他在揣摩帝王的时候,总觉得帝王不应该是个睚眦必报的小气鬼,况且在之前的许多事情上,也没看出皇帝这人小心眼儿啊……
聂墨决定要找出许阁老致仕的真相,他已经不是为了证明皇帝不是个小气鬼小心眼,而是作为男人,他想维护雄性群体的骄傲跟尊严……
呵呵,皇帝因为许阁老上了请为太后贺寿的折子,所以就把许阁老给踢出内阁?
陛下是被驴子踢了么?
不对,即便被驴子踢了,也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作为男人,胸襟跟格局怎么会跟内宅的妇人一样?
“我跟你打赌,此事绝不可能。”
怎生倒是没真正放到心上,只是附和着问道,“那赌注是什么?”
一说到赌注,聂墨顿时眼睛一亮。
有个姿势,他肖想了很久,只是没寻到机会说(其实是不敢说),怎生这么一问,他连想就没想在她耳边如此如此的说了。
怎生满脸通红的推开他,又羞又气,决定找个法子好生整治他一番,她已经不管赌注了,无论输赢,反正到最后她都要赖赢了不可!天底下唯独女人跟小人可以赖账!也就是说话不算话!
两个人遂互相击掌,一个一脸猥 琐,一个一脸邪恶。
堪称地痞对上恶魔,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臭味相投,三百年前是冤家。
二人定了赌局之后,聂墨就很积极的开展调查,他当然不会傻到直接去问父亲(聂阁老极有可能会打断他的腿),也不会去问聂润(这家伙说不定要先奚落他一顿),他决定自己去探索发现真相。
反正,真相绝不可能是怎生说的那样!
说起来有些汗颜,甭看聂墨四五岁的时候进过宫,可他大了之后还真没再有几次机会,就是如今他一个解元公的身份,那也离进宫的标准还差那么一截子。
偏归置了无数奏折朝报的宝章阁落在皇宫里头。
似乎,除了当太监,没有什么更快的途径了呢……
聂墨摸了摸下巴,他虽然没留胡子,可那是为了不至于跟怎生看上去像父女。
但他绝对不是对当太监这一黄金职业感兴趣!
为何是黄金职业呢?都是因为割了之后此生就再也长不出来了!一旦太监,终生都是太监,想要跳槽除非重新投胎。
聂墨决定回城去找余承安想想办法。
“宝章阁?你又问对了人了。嘿……这事儿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余承安这话一出口,聂墨没松口气,因为他预感到来自面前这笑得忒贼的家伙的恶意。
“把我妹子的卖身契拿来吧,我不要你后头伪造的那张。”
果然是赤 裸 裸的恶意呀!
都不带用个修辞手法的。
聂墨突然就不想去查那什么真相了。因为就算他赢了,到时候在怎生面前也只能伏低做小,否则那丫头还不拍拍翅膀飞走了啊!
聂墨郁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