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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白莹萍半靠在病床上,脸上仍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可这笑容,却显得有些刻意,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生气。
宋七月站在床沿旁,又是帮她加枕头垫子,又是掖被子,做足了媳妇应该做得本分。
瞧她一个人过来,白莹萍主动问起顾铭衍,宋七月怔了怔,说他有事情在忙,所以将自己送到医院门口便离开了。
白莹萍到底是过来人,怎会看不出宋七月言语间的勉强?
轻叹了口气,她便伸手拉着宋七月在床沿上坐下,说:“七月,这两天的事儿你爸都告诉我了,是我们家对不起你……”
宋七月连连摇头,抿唇道:“妈,是我有错在先,不该瞒着你们的。如果早些将事情说出来,说不定就能发现问题了。”
“哎……”
白莹萍面上带着浓重的感慨:“你连床都下不了,能说什么啊?说到底,不过是铭衍的决定罢了。”
感慨完,发现宋七月手指微僵,她才试探性的问:“张雅那边,铭衍怎么说?”
“他说会处理好。”宋七月低头,完全不敢直视白莹萍的视线,转移话题道:“妈,你没事儿吧?检查完,医生怎么说的?”
“乳腺肿瘤,不是什么大问题。”
白莹萍脸上的表情很轻松,但语气却带着点沉重。
宋七月有点发愣:“那,现在能做手术吗?”
“能,可是先检查所有情况,确定具体后才能进行手术。所有大概还有几天吧,我也不清楚究竟怎么样,平常都是你爸在张罗。”
白莹萍说完,又满脸认真的看了宋七月好一会儿,才说:“两个人在一起过日子,总是有矛盾在的,你看我和你爸关系很好吧?其实这些年,也起过争执。可现在到老,出了事儿不也是他一个人里里外外的张罗?所以七月啊,你和铭衍是夫妻,要是真有什么事儿,摊开来说就是,冷战是婚姻里最忌讳的事儿。”
被白莹萍挑破处境,宋七月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妈,或许在你看来我有些不懂事儿,可那是我的孩子,就这样被人算计掉了,我还什么都做不了,我能怎么办啊……”
说话间,她的鼻音已经越来越重。
胸腔里,也像是被人用软塞堵住了一般,憋屈难受。
白莹萍抬手摸了摸宋七月的脸颊,说:“妈没觉得你不懂事儿,七月,我自己都是失去过孩子的人,又怎么会不理解?可是说句难听的,你现在和铭衍闹僵,不是明摆着给旁人可乘之机?你是难受,可铭衍他就好受了?他是男人,要承担的事情比你看到的更多。”
说到这儿,白莹萍稍微顿了顿,才继续道:“女人这辈子不容易,生理上需要承担的苦痛比男人多得多,可最后临了,陪在身边的不还是枕边人?就像我现在,不也是你爸每天陪着吗?铭衍有你,有你们的家庭,你爷爷年纪大了,我也不想给他添麻烦,能依赖的,不也就只有你爸?所以七月,你就算心里再苦,也该有把秤,好好掂量下,究竟什么才是重要的?”
宋七月抿着嘴唇坐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白莹萍,问:“妈,可是现在已经这样了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事情哪儿有你想的那么难?”白莹萍忽然轻笑了声,说:“男人其实很好哄,只要你服个软,撒个娇,让他心里那点自尊得到了满足,事情不就过了?更何况,铭衍是在意你的,不然依着他的性子,早就撂摊子不管了,哪里还会管这么多?”
说完,她又说:“按理讲,这话也不该我说,但你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有些话我也就给你提个醒。七月,没有哪个当妈的能和伤害自己孩子的人过得去,不过你仔细想想,究竟怎样做才能达到目的,这个问题很重要。”
听到这儿,宋七月总算是回神了。
满脸惊诧的望着白莹萍,不敢置信道:“妈,你的意思是……”
白莹萍点头:“嗯,女人这辈子总是要依靠男人的,所以你自己好好斟酌斟酌,以后究竟该怎样过日子。你肚子的孩子也是我的亲孙子,你觉得我能咽得下这口气?”
“我知道了。”宋七月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大概您说得对,铭衍心里也不比我好受,我也该考虑考虑他的情绪。”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这里有佣人照顾着,你也不用太担心,这段时间自己好好过日子,别让旁人称心如意就是了。”
白莹萍说完,忽然问:“你和铭衍也商量过什么时候回去C市吗?毕竟这个时间,公司也该上班了。”
“没有。”宋七月轻咬下唇,说:“他没主动提及,我也就没问。”
“夫妻俩过生活,有商有量的才好。他是你丈夫,是你的依靠,你也别有什么心里负担。另外啊,你的性子也别太软了,否则什么人都能欺负到你头上来。”
“我会回去好好想想的。”宋七月有点惭愧。
她家婆婆都躺在病床上了,居然还在为她的小情绪担心。
可她呢?半点不体谅,还和顾铭衍冷战,将家庭处境推向边沿地带。
仔细回想,其实顾铭衍待她已经算是很好了,她在付出改变,顾铭衍亦然。
念及此,她也开始仔细思考起了未来和顾铭衍的关系走向和相处模式来……
顾士庭现在基本上都不回家了,换洗衣服和生活用品,全都让人搬进了医院里,每天除了工作,便是在医院里陪着白莹萍。
宋七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主动和顾士庭提出到医院照顾白莹萍,可顾士庭却直接拒绝了,他说白莹萍习惯了他陪着,虽然年纪大了,可有时候还是会闹闹脾气让他哄。加上现在被病痛折磨,更是依赖他,若是不陪在医院里,总是放心不下来。
话已至此,宋七月也没再说什么,陪着老两口说了会儿话,便从病房里离开了。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若不是那星星点点的几盏路灯,这座城市大约真的会墨黑一片吧。
她原本打算自己打车回去,可想到白莹萍的话,硬是顶着冷风站在医院门口,给顾铭衍拨去了电话。
顾铭衍接听电话的速度并不算快,透过电话听筒,宋七月甚至还能听到他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心脏,不自觉的失跳了半拍。
傻傻的举着电话,不知道应该怎样开口。
直到顾铭衍主动开口问她怎么了,她才支支吾吾的说自己在医院门口,天黑有些怕,问他能不能过来接一下。
顾铭衍也没想到宋七月会主动开口,所以下意识的沉默了半秒,而后立刻应下,说他马上过去,并叮嘱宋七月找个地方暖暖,别受凉。
这话,就像三月间的太阳,将宋七月那颗冰凉的心照的暖融融的。
笑着应了声好,又让他小心开车别着急,才缓缓切断电话。
北京的冬天很冷,而且是一种刺骨的寒冷。
冷风像是无孔不入的怪兽,不停的往人衣服里钻。
宋七月本就怕冷,现在更是被冻得直哆嗦,不停的搓手跺脚取暖。
顾铭衍来的还挺快,仅仅二十分钟便赶到了医院附近。隔着大老远呢,他就看到那抹纤细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心里一痛,一边交代司机调高暖气,一边大步朝着那抹身影走去。
身子被熟悉的气味包裹,宋七月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就听到顾铭衍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怎么在这儿傻站着?对面不是就有便利店?”
宋七月迅速缩进顾铭衍的大衣里,一边吸鼻子,一边说:“我怕你来了之后看不到我,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了。”
“走吧。”
顾铭衍重重的叹了口气,并没多说些什么,就这样将宋七月裹紧自己的大衣里,便拥着她向前走去。
回暖的身体,让宋七月整个人都柔软了不少。
她小心翼翼的偷看顾铭衍,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情绪,可他却一脸平静的看着前方的路,无喜无怒。
终于,宋七月还是有点忍不住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C市啊?”
“你很想回去?”顾铭衍挑了挑眉,表情并不好看。
“也不是,只是觉得公司应该已经上班了吧。”
“嗯,公司那边我安排好了,梁君墨跟贺文会先过去帮忙顶着,张鸣每天都会和我报告工作,没什么太大问题。”
顾铭衍说完,试探道:“你如果想先回去,我可以帮你订机票。”
“不,不想。”宋七月已经将她的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和你一起就好,不急的。”
她的态度转变,倒是让顾铭衍有点惊讶。
按照宋七月这两天的冷淡程度来讲,他以为,她恨不得远离他才好呢。
不过不得不说,她的话倒是挺中听。
说话间,司机已经下车拉开了车门,刚钻进车里,宋七月便被暖意包围,整个人都舒展了开来。
主动朝着顾铭衍座位方向靠了靠,宋七月主动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伸手环上了他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