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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色晴好,星空静美,层层叠叠的流云忽卷忽舒,朦胧飘逸。
江瑟瑟着一身青色宽袍男装,装扮成翩翩公子,她手中执一把扇子,却不是纸扇,而是纱绢做的扇面,素白色的扇面上绣了几杆墨竹,如烟似墨,飘逸俊秀。她在帝都繁华的街道上飘然而过,穿街走巷,来到了盛荣赌坊。
“哟,客官,里面请,可要赌一把?”早有眼尖的小二瞧见了瑟瑟,殷勤地招呼着。
瑟瑟眼波流转,将厅中众人皆收在眼中,及至看到第五张长桌上赌得兴高采烈的两名少年,纤长的黛眉微凝。她一边拾级而上,一边刷的一声,将手中折扇打开,摇了几摇,淡淡说道:“赌不赌,要看本公子的心情。要一间雅室,上几味清淡菜肴,一壶胭脂红。没事别来打扰,本公子要等人。”又指着正在第五张长桌上豪赌的那两名少年,道,“传个话,让那两个小子到雅室找我,就说纤纤公子有请!”
“纤纤公子?”小二震惊地望着瑟瑟,眼神极是膜拜。
眼前之人竟是名满京师的纤纤公子!
据传言,纤纤公子生就一副天人之貌,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令人见之忘俗。但是否如此,无人得知,因鲜少有人见到他的真容。坊间流传着一句诗:“笑容浅浅,暗器千千。”
小二望着瑟瑟拾级而上的身影,青衫飘荡,宽袖流云般低垂,确实风致翩翩,超凡脱俗。暗叹其人果然和传言相符,只是那“暗器千千”,却不知是否符合。只是这个,他还是不要验证的好。
小二半晌才回了魂,连声答应着,将瑟瑟请到了雅室,毕恭毕敬地躬身退了出去。
瑟瑟漫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欣赏着绯城的夜色。盛荣赌坊位置极好,坐落在穿越绯城的河水边上,窗户外便是水流。几十艘游船在河水里荡漾,船上的灯光照见河水悠悠流淌。
一艘小船在夜色里飞速向这边靠近,船头上,凝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借着船头上微明的灯光,瑟瑟瞧见那人腰间的独特弯刀,唇角漾起一抹浅笑。
她凝立在窗前,负手等待。不一会儿,门响了,一个黑衣男子缓步走了进来。黑衣如墨,长发凌乱披散着,一张脸是那种刀削斧凿出来的俊美,带着一丝冷和傲。剑眉朗目,隆鼻薄唇,一双黑眸好似暗夜一般幽深。
“暖,你到别人房中都不敲门的么?”瑟瑟调笑道。
这样一个极冷冽沉默的男子,却偏偏叫暖。
男子冰封般的脸庞毫无表情,好似戴了一张面具,只是唇角牵了牵,闷声道:“你不是看到我来了吗!”敢情方才他已经从船上看到了瑟瑟。
“看来你的武功又恢复了几成!目力更加锐利了。”瑟瑟一撩长衫下摆,姿势优雅地坐到雅座上,悠然淡笑道。
叫暖的男子沉默着,一双黑眸却是深深凝望着瑟瑟清丽的脸庞。
“公子,您脸色不好看,是否有心事?”暖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关心。
瑟瑟神色一僵,展颜笑道:“风暖,你倒是猜对了,我确实有心事,而且,还是一件大事。”
“哦?”风暖脸色微微一顿,问道,“何事?”
瑟瑟摇了摇手中锦扇,浅浅笑道:“不急,待北斗和南星来了,我自会告知你们!”
正说着,房门响了,两个生得一模一样的少年走了进来。
一样的身材,相同的五官,只是一眼却能让人分辨出不同。走在前面的少年,黑白分明的大眼笑眯眯的,一看便知脾气温和。后面的少年,一双灵动的黑眸滴溜溜乱转,一看就知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小坏蛋。走在前面的叫北斗,后面的叫南星,他们是一对双生子。
“老大,多日不见您了,小的极是想念。”南星瞧见瑟瑟,嘴上好似抹了蜜。
瑟瑟早习惯了他的花言巧语,不理会他的聒噪,肃然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老大尽管吩咐,我们兄弟俩甘愿为老大赴汤蹈火。”南星道。
北斗和南星原是街头混混,因得罪了京城恶霸,险些丧命,若不是瑟瑟出手相救,又从中周旋,他两人恐怕早已命丧九泉。自此后,兄弟俩就铁了心跟着瑟瑟混。
风暖原和他们不是一路,是瑟瑟在京城郊外救起的,当时他受伤极重,瑟瑟请了名医,最终捡回风暖一条命。然而,风暖却失了记忆。风暖便是瑟瑟为他起的名字,因为救他时,正是风暖花香的季节。
“明日巳时,定安侯府的小姐江瑟瑟,要到京城郊外的香渺山去上香。你们三个,埋伏到香渺山半山腰,待到无人之时,将江府的小姐劫出来,然后……”瑟瑟顿了一下,笑眯眯地说道,“然后假装对她非礼。”
风暖静静望着瑟瑟沉思不语,北斗和南星却是睁大了眼,尖声道:“老大,你脑子不会坏了吧,让我们去劫持江府小姐?这,这是真的吗?老大何时也成了这种阴险小人,你不知道这样做,会生生坏了人家小姐的名节吗?”
瑟瑟在宫宴上刻意挑断了琴弦,她瞒过了所有人,却瞒不过父亲江雁的一双利目。江雁知瑟瑟琴技高超,纵是繁复高音,也不会弹断琴弦。是以,他大怒,罚瑟瑟在石阶上跪了一夜。
父亲如此态度,她若主动退亲,是不可能了。而这桩亲事,她却不想要。是以,瑟瑟暗下决心,一定要让璿王主动退亲,还得让皇上同意。
思前想后,唯有坏了自己名节一条路可走。只要不用嫁给夜无烟,名节什么的,她丝毫不在意。
“对,我就是要你们坏了她的名节,要她嫁不出去!”江瑟瑟低眉浅笑,这两个家伙,自然不知道,江府小姐便是她,她便是江府小姐。
北斗皱了皱眉,问道:“我听说,江府小姐,可是被皇上指婚的璿王王妃啊。我们这样做,铁定会让她做不了王妃,那岂不是坏了一门姻缘。而且,日后,这小姐,也铁定是嫁不出去了。老大,你常教导我们不要做坏事,为何,你却要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江府小姐和你有深仇大恨?”
“没有深仇也没有大恨!”瑟瑟盈盈浅笑,笑容在灯下格外清俊。
“那是为何?”南星不相信瑟瑟是那种卑劣小人,问道。
“我只是……只是喜欢那江府小姐。”瑟瑟边说边垂下头,强忍不住的笑意从唇边溢出。
她这样的动作,在北斗和南星眼里,却成了羞涩。
两人顿悟般地点头道:“没想到老大竟然喜欢了江府小姐,这真是天大好事。我们一定帮老大抢到手,一定会坏了江小姐名声,届时,江小姐嫁不出去,老大再去提亲,定会成事。”
北斗和南星摩拳擦掌,一副蠢蠢欲动之状。能为瑟瑟效力,他们求之不得。只恨不能直接把那江府小姐抢来给瑟瑟做妻。
瑟瑟将两人的样子看在眼里,唇角忽地一扯,笑意再也憋不住。若是有朝一日,这两个家伙知晓眼前的她便是江瑟瑟,不知会是怎样一副模样。
风暖却沉默着坐在那里,一双黑眸波澜不惊,不知在想些什么。
“暖,你呢?”瑟瑟曼声问道,她知晓,风暖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果然,风暖深邃的眸光一接触瑟瑟清丽的眼波,眸光顿时深了几分,他移开眸光,沉声道:“风暖自当为公子效劳。”
第二日一大早,瑟瑟便坐了轿子,到香渺山去上香。她坐在轿子里,安静而端庄。轿前轿后尾随着几个奴仆,都是爹爹派来保护她的。不过瑟瑟知道,他们几个加起来,恐怕也敌不过风暖。
光明峰山道,是上香必经的山道。山道悠长曲折,道旁的树木已然抽枝发芽,颇有林深叶茂的感觉。遍山野花开得烂漫明媚,好似一朵朵彩云。
为了避免被北斗南星他们认出她便是他们老大纤纤公子,今日她特意装扮了一番,先易了容,和她真容仅有四分相像,再浓妆艳抹,看上去妖娆美丽,却带着十分俗气。就连衣衫她也挑了一件艳丽的,橘红色百褶纱裙,绣着大朵国色天香的牡丹。
轿前陪同她的是贴身丫鬟青梅。瑟瑟会武之事,青梅也不知,更不知她是纤纤公子。是以,也不知瑟瑟今日的计划。
到了瑟瑟和风暖他们商定好的那片林子,北斗和南星带着一帮人如约冲了出来,拦住了瑟瑟的轿子。
北斗和南星此番也特意装扮了一番,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面目,隐隐露出的半边脸也是流里流气的。唇边还贴了胡须,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样子。
“这是哪家的小姐啊,下来给爷们开开眼。”南星嬉笑着说道。
“大胆,你们这些小贼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冒犯定安侯的千金,还不快快滚开!”江府的一个护卫冷声喝道。
北斗和南星确认了是江府的轿子,也不多话,带人冲了上去。江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两拨人瞬间噼里啪啦战在一起。
风暖一身黑衣,黑巾罩面,趁着众人打斗的工夫,几步移到瑟瑟轿前,猛地使力,将轿帘掀开。
淡淡的阳光从轿口流泻而入,瑟瑟微微眯眼,视线对上风暖的一双寒眸。
“你……你要做什么?”瑟瑟抱着肩,一边往轿子里边缩,一边颤声问道,活脱脱一个受了惊吓的柔弱小姐。
“你们是什么人,要对我家小姐怎样?”青梅早吓呆了,她护主心切,慌忙趋前,展开双臂,颤声问道。
风暖却无暇和她周旋,不耐烦地伸指一点,青梅便闷哼一声,软绵绵地睡了过去。
“你……你把我的丫鬟怎么了?”瑟瑟娇柔地问道。
风暖不发一言,忽然伸手,将刀架在瑟瑟脖颈上,微一用力,用刀挑起了瑟瑟的下巴。冷硬的金属质感让瑟瑟心中一阵发寒,但更寒冷的是风暖的一双黑眸。
“果然是国色天香,不愧是皇上指婚的璿王侧妃。”风暖哑声说道,语气平淡漠然,他显然没有认出瑟瑟便是纤纤公子。
阳光有些盛,笼着他高大的身子,使他看上去挺拔如神,只是眸中的寒意和沉郁令人极不舒服。
瑟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在她一愣神的工夫,风暖已经钻入了轿中,被他扯开的轿帘垂落下来,阳光被隔绝,车厢内一瞬间暗了下来。
瑟瑟感觉到一股大力将她狠狠摔倒。没想到风暖还够狠的,这情形好像他要杀了她一般。弯刀从她脖颈上一路下滑,瑟瑟感觉到彻骨的寒意在胸前蔓延开来,她感觉到自己的外衫已经被弯刀齐齐划开。幽暗的车厢内,瑟瑟胸前那绣着芙蓉出水的兜肚儿露了出来,白皙如雪堆玉砌的香肩也展露无遗。
戏做到这份上,有些过了。
这一瞬间,瑟瑟有些委屈。风暖待她,一向温柔体贴,沉默冷静。可是,此刻,这个纯粹如风、沉默冷静的男子竟然真的要轻薄她,她明明记得要风暖假意轻薄她的,难道她没有说清楚?
“你,你要做什么,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定安侯的千金,璿王的妃子。”瑟瑟开口说道,想要提醒风暖,她是江瑟瑟,是纤纤公子爱慕之人。
如果不是怕暴露了她便是纤纤公子的身份,她几乎就要喊出风暖的名字了。
风暖听了她的话,丝毫不以为然,幽黑的眸中,闪过一丝怜悯。
“要怪就怪你是璿王的侧妃!”他冷冷说道,一手去扯瑟瑟的衫裙,另一只手,以风驰电掣的速度点住了她的穴道。
瑟瑟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这样受制于人的状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如若不是风暖,别人是绝不可能近到她身前的。
这一瞬,瑟瑟毫不怀疑,风暖是要假戏真做了。事情怎么会转变成这样?风暖怎么可以这样?如若不是亲历,她绝不会相信风暖会这样对一个女子的。
可是,风暖接下来的行为更让她心惊!
他高大的身影俯身而下,她看到他眸中的怜悯和冷冽。
“抱歉,江小姐!”她听到风暖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紧接着,被弯刀割坏的外衫从她身上飞开,他又动作极其粗暴地扯下了她的衫裙。
他俯下身,如避蛇蝎般避开瑟瑟涂满脂粉的脸颊和朱唇,优美的薄唇沿着瑟瑟的脖颈一路向下,在她嫩白的脖颈和前胸上,刻意地印下一块块深浅不一的吻痕。
瑟瑟闭上眼,胸臆间全是羞恼的怒气,却偏偏无处发泄。
轿外是噼里啪啦的打斗声,轿内却是沉寂的诡异。瑟瑟能听见风暖有力的心跳声,是那样狂乱和激烈。很显然,他也是有些紧张的,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攻城略地般的入侵,他的双唇辗转吸吮,似乎要将她整个人揉碎。
瑟瑟浑身不可遏止地颤抖,是羞恼也是气愤。一向傲气的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凌辱。
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难道,今日不能全身而退了吗?
轿外的打斗不知何时停止了,一阵诡异的静谧。没有一丝征兆,轿帘忽然被掀开,阳光趁势流泻而入。
瑟瑟睁开眼,在璀璨的光晕里,看到有人挑起了轿帘。山道上被打伤的侍卫躺了一地,而在距离轿子十步远的山道边,一个华服男子和一个红裳女子静静伫立着。
怪不得打斗声静止了,原来是有人经过此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北斗和南星带来的人,都被这男子的护卫击败了,北斗和南星显然已经不敌逃逸了。
既然有人相助,今日自己应当安全了。瑟瑟心中一松,可是,待看清了那华服男子的模样,瑟瑟恨不得自己立时昏死过去,那样,她或许就不会如此难堪和尴尬。
华服男子不是别人,竟是璿王夜无烟,而他身边的红裳女子,是和他形影不离的盈香公主。
此次计策,瑟瑟只是想要风暖他们假意劫持轻薄她,然后,让路人将江府小姐遭劫持的流言散布到夜无烟和皇上耳中,从而成功地将婚事退了。她没想到夜无烟会出现在这里亲眼目睹她遭轻薄的过程。情况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瑟瑟有些发懵。
风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情况有异,或者是察觉到了不加理会,灼热的唇依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在她胸前肆意凌虐。可是,被点了穴道,她却不能挣扎,不能抵抗,不能呼救,这情况好像她不是遭人轻薄,倒像是她和风暖私会。
她的视线却正对着夜无烟的方向,面对自己的未婚妃子遭人轻薄,他竟然无动于衷,负手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看戏。
瑟瑟心口一阵发凉,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夜无烟眸中的不屑和厌恶是那样明显。
风暖终于缓缓从她身上起来,长臂勾着她的腰,和她贴得紧紧的。他竟然搂着她,从车厢内走了下来,将她狼狈的样子公示于众。
此时的她,脸色苍白,脖颈上因他方才的肆虐布满了错落的吻痕。发髻凌乱,衣不遮体,素白的兜肚上那朵出水芙蓉此时已经绽放在日光下,绽放在夜无烟的眸中,绽放在他身畔的伊盈香眸中,甚至绽放在那些不相干的侍卫和路人眸中。
只怕不出一天,江府小姐兜肚儿是白底芙蓉花的流言马上就会在京都传遍吧。
这一刻,瑟瑟有要杀了风暖的冲动。
风暖今日所为,一点儿也不像她认识的风暖。她认识的风暖只会保护她,绝不会伤害她。虽然他并不知她就是纤纤公子,但是,对于无辜的人,风暖也绝不会去伤害的。可是,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黑眸,瑟瑟知道,她不能自欺欺人,这的确是风暖。只不过,她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风暖。而今日,风暖如此作为,又是为了什么?
风暖面朝夜无烟望去,黑眸中暗藏着一丝挑衅。
寒山苍翠,春水潺潺。春日的阳光暖暖的,可是瑟瑟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阵的寒意。
风暖竟然向夜无烟挑衅,这代表着什么?
瑟瑟心中一片迷惑,可是她却敏感地察觉到,今日之事,虽是她的安排,但是,她似乎坠入到了别人的圈套之中。简言之,她的计策,被有心人利用了。那个有心人,或许就是风暖。姑且勿论风暖的行为怪异,就是夜无烟和伊盈香,出现得也有些意外。他们怎么会如此凑巧地到了这里,观看了眼前这一幕。
很显然,这是一个局。
瑟瑟深深呼吸,心绪渐渐平静下来,冷眼旁观在场之人。
最初的惊诧过后,人们的目光从瑟瑟身上转到了夜无烟和风暖身上,都想看看,此事如何收场。毕竟,瑟瑟是夜无烟的未婚侧妃。
场面有些僵持,夜无烟眉头微皱着看向瑟瑟。他的侧妃此时很狼狈,发髻散乱,有一绺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浓妆的脸。外衫被撕破了,兜肚根本不足以遮住乍泄的春光。
夜无烟的黑眸捕捉到瑟瑟隐在凌乱黑发后的清丽眼波,他唇角轻扯,忽而冷冷笑了。
“香香,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去上香吧,据说,香渺山的签是最灵验的。”璿王夜无烟对身畔伊人软语轻言。
对于风暖的挑衅,他仿若没有看到。对于瑟瑟的受辱,他仿若一点儿也不在意。
“可是,王爷,江姐姐既然在这里,我们不如邀了江姐姐一起去,如何?”伊盈香抬眸看向夜无烟,娇美的眼波中尽是祈求。
她遭人凌辱,她的未婚夫君竟然置之不理。竟还要别人求情,他才会救她。瑟瑟心中,一阵悲凉。
“好吧,既然香香希望她陪着,那本王就允她与我们一道前去。”夜无烟回身,缓步走向瑟瑟和风暖。一尘不染的紫色华服飘扬在春光里,仿佛世间最绝美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
“既然璿王想要她,本大爷自然不介意奉还。反正大爷我已经玩腻了,不过,却不知璿王是否还肯宠幸这个破璧之身。”风暖沉声说道。
瑟瑟今日之计,本就是为了让夜无烟以为她被轻薄,已非完璧。可是听到这破璧之身,她还是觉得很刺耳,脸色不禁惨白了几分。不过脂粉极厚,无人看出。如此惨境,她还面不改色,众人大约以为她脸皮之厚堪比城墙。
夜无烟轻轻哼了一声,修长的眉毛再次挑了挑,不耐烦地说道:“这个就不劳阁下费心了,你还是快些放了她。”
“你若再走一步,我便杀了她。”风暖的声音从瑟瑟头顶上方传来,冷澈,狠厉。那把钢刀再次架在了瑟瑟脖颈上,散发着幽幽寒气。
夜无烟闻言,却展颜而笑,温文尔雅地笑。他依言站定,轻轻挑眉,“如果你杀了她,本王一点儿也不介意。不过,我的香香要和她一起去求签,所以,请你不要误了我们的时辰!”
杀了她,他一点儿也不会介意?他救她,只为了伊盈香要让她陪着去求签?瑟瑟咬牙,她不知,他竟是这样冷血漠然的一个人。她与他定亲十载,竟然换来一句不介意她的生死。难道,他就这么不愿意娶她,竟要借别人之手,将她除之而后快?
瑟瑟不知,此时自己的脸已经无一丝血色,就连唇色也是惨白,纵是脂粉厚极,也掩不住她的失落。
风暖低声冷笑,手中弯刀压了压,瑟瑟感觉脖子一痛,鲜血流了下来,浸湿了月色的兜肚儿。
白色和红色相互辉映,怎一个凄艳了得!此时的她,又怎一个凄惨了得!
不过,心疼她的人,一个也没有。
她从鬼门关救回来的那个人,正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未婚的夫君,正站在她面前面不改色、气定神闲地微笑。倒是有几个路人抽了口冷气,将同情的目光投向了她。
同情,江瑟瑟不需要;心疼,她更不奢求。此时,瑟瑟只求能活命。
她知道,风暖暂时不会杀她,他还需要她做人质。否则,在夜无烟重兵包围下,他安有全身而退之理。只是,怕的就是,她的生死不在夜无烟心上,那就糟了。她这个人质便不具任何威胁性,风暖一急,或许会真将她杀了。
此时,瑟瑟有些后悔,方才应该告诉风暖,她便是纤纤公子的。那样她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如今,她只有祈求老天保佑,让夜无烟和风暖再对峙一会儿,好给她足够的时间来冲开穴道。
冰冷的弯刀架在瑟瑟脖颈上,她感到彻骨的寒,却并没有感觉到痛。
夜无烟望着瑟瑟脖颈上蜿蜒而下的血,依旧面色冷酷,他不在意地撇了撇嘴,淡声道:“你以为本王会将一个女子的生死放在心上吗?那你便大错特错了!香香,我们去求签。金总管,你留下来取刺客首级!”
他将冰冷的眸光从瑟瑟身上转过,牵起伊盈香的手,便要离开。
金总管得了命令,一招手,王府的侍卫便逼了上来。手拿弓箭,对准了包围圈中的风暖。
“王爷,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丫鬟青梅从昏迷中苏醒,看到眼前形势,焦急万分地跪求夜无烟。江府的侍卫见状,也跪倒一地。
这个刺客的武艺惊人,他们不能从刀下救出小姐,如若璿王再放手,那小姐焉有命在?
“王爷,您救救江姐姐吧!”伊盈香松开夜无烟的手,走到他身前祈求道。
夜无烟冷眼望着跪倒在地上的人,淡淡说道:“眼前形势你们也可看出,若要将你家小姐安然救出,实非易事,恕本王爱莫能助。”
生有世上最俊美无瑕的一张脸,却说着最狠辣无情的话。
瑟瑟早知他会如此,丝毫不见怪。倒是风暖,忽仰头大笑道:“不想璿王如此无情,对自己的侧妃竟如此狠心。”话音一落,他手中弯刀忽向下压去。
众人一声惊呼,都以为瑟瑟性命难保。穴道已然冲开,瑟瑟正要运力后仰躲开弯刀,却不想弯刀并未向她压来,而是向前挥去。
眨眼间,眼前形势已然大变。
风暖的弯刀依旧架在一个人的脖颈上,只不过那个人不再是瑟瑟,而是伊盈香。不知何时,伊盈香竟向这边移了几步,距离瑟瑟最近。而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瑟瑟和风暖身上,并未注意到她。
方才那一瞬发生得太快,待夜无烟反应过来,终究是慢了一步。
瑟瑟脱离了挟持,身子晃了晃,跌倒在地。视线不经意间扫过夜无烟的脸,发现他的一张俊脸,瞬间苍白无血。
瑟瑟不禁苦笑,由此可见她和伊盈香在他心中的差异,并非只有一点点。风暖倒是见机得快,知道挟持着自己是逃跑无望,竟转而挟持了伊盈香。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暴露武功,乖乖躺在这里看戏即可。
“璿王爷,你的侧妃在下已经玩腻了,不知道你的正妃滋味如何?”风暖冷冷说道,一手拿着弯刀架在伊盈香脖颈上,另一只手在伊盈香的粉颊上捏了捏。
夜无烟本就冷酷的脸,在这一瞬间更加冰寒。任谁都能感受到周身散发出来的怒意。
“放了她,本王答应放了你!”夜无烟依旧冷冷说道,只是声音却是不易觉察地颤抖着。
“放了我?这么说,在下终于抓住了璿王的软肋?”风暖的声音里有一丝嘲弄,却并没有欣喜,相反倒有一丝苦涩。
“在下虽知璿王是言出必行之人,但,在下还是有些不放心,烦劳您的正妃送在下一程!”风暖小心翼翼挟持着伊盈香,沿着山道,缓步向下而去。
那些手持弓箭的侍卫,见状纷纷让路,待风暖过去后,持着弓箭紧随其后。一行人对峙着,不徐不疾地沿着山道,向山下而去。
瑟瑟知道夜无烟不会让伊盈香出事,也知风暖不会有事。她很想再看一会儿戏的,可惜,那些人已经愈走愈远。只有她趴在山道上,好似被遗弃了一般。
一旦利用完毕,就只有被弃的命运了。
“小姐……小姐……”青梅一溜烟儿地跑过来,将瑟瑟从地上搀扶起来。
瑟瑟瞧着青梅眼中不断淌下的泪,心中也微微有些酸。她淡淡笑道:“傻丫头,还不把你的外衫给本小姐披上,等着别人将我看光吗?”
青梅顿时手忙脚乱地将身上的衣衫脱下来,披在瑟瑟身上。当双手触及到瑟瑟身上的吻痕时,眼泪淌得更欢了。
“小姐,我们下山吧!”青梅说道。
“不,我们不下山,我们上山求签!”瑟瑟微笑道。
“小姐,你没疯吧?我们还要上山吗?”青梅不可思议地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小姐还要上山吗?难道是方才受打击过重,以至于开始说胡话了?想一想,不管是谁,大约都受不了这样的事情的。
“青梅,我没事。本小姐今日如此背运,当然要上山求签了。幸好他们都走了,我还真不想和他们一起去求签呢!况且,今日捡了一条命,该在佛前烧一炷香,表表心意。”瑟瑟淡然笑道。